车在偏僻而宽阔的路上疾驰, 速度很快, 夜风扑面而来,皮肤被摩擦得太厉害,便泛起一点点的疼, 可终是无比舒爽畅快。
李闯没跟凌飞说他跟韩慕坤的来龙去脉,他恨不得忘掉之前的种种, 就当做啥都没发生。凌飞也没再追问,仿佛对此并不敢兴趣, 只聚精会神的, 兜风。
沉默并不能让难受舒缓,无处宣泄反而更让人憋闷。刚表白怎么说的?还什么绝对不让他受委屈!这还没怎么着呢,他这委屈就受大发了!于是李闯虽然人坐在车里, 可魂儿早就飞离到异次元把韩慕坤揍了一万遍。用棍子打, 用皮带抽,用藤条勒, 用钢针扎, 用板砖砸,用xx插……
酣畅淋漓的虐了一溜十三招,尽兴了,李闯才慢慢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本来嘛,灵魂互换这种事情出了凌飞那个非人类, 随便一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而且他压根儿还没跟那老王八蛋说到这茬,刚说了一句, 就被人轰下了车。换位思考,他那话确实没头没尾。
可这也怪不得他,第一次被人这么正式的表白,不光是个男人,还是自己也他奶奶有了点儿意思的,能不激动么,就像有无数只蜜蜂在脑袋里嗡嗡嗡,却死活找不着花蜜,就只能对着自己的大脑蜇,于是他那一肚子乱七八糟想说的话,就挑了这么个破开头。偏偏当时还觉着自己特诚恳,韩慕坤死要面子,他是死不死都要面子,那满腔浓情蜜意让人一盆冷水浇下来的瞬间,他恨不得把那坏蛋掐死!
李闯的自我反省进行得深刻却艰难,时而愧疚,时而愤怒,时而觉着自己确实做错了,时而又觉着韩慕坤轰他下车的行径无论如何也不可原谅。
大脑小脑左右互搏得正酣,却听凌飞淡淡询问:“你想去哪儿?”
李闯这才甩甩头,元神归位。
此时车两边黑洞洞一片,除了树,看不到任何灯光,路面宽广却并不平坦,两侧也没有常见的安全带或者高架桥和高速路那样的护栏,李闯分辨不出这是到了哪里,只觉得荒凉程度堪比关外。所以重点不是他想去哪儿,而是这位没有目的地都可以神色自如的疾驰了快一个小时的大哥:“你想去哪儿啊!”
“我?”凌飞脸上又浮现出惯有的迷茫和困惑,“我没有想法啊,等着你呢。”
李闯莫名其妙:“那你这镇定潇洒地开了五十来分钟往哪儿走呢?”
“遇见左转的就转。”
“没有呢?”
“那就一直往前开。”
“如果又不允许左转又不允许直行呢。”
凌飞微微皱眉,似乎在回忆,不过很快,他就给了李闯一记带着小小得意的笑容:“还没遇见呢。”
李闯好笑的扑棱他脑袋:“外星人,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之后凌飞继续开车,李闯则花了十几分钟研究车里的gps,总算确定他们并没有开到关外,不过也快了。
通常关内与关外接壤的一片地带都挺贫瘠,因为这样的地段又不像关外那样土地宽广而廉价,有无数的大型工业园和与之配套的生活基础设施,也不像关内繁华热闹的中心区那样有商业价值,故而这里往往只有路,要么往关外走,要么往关里回,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两侧只有或开辟了一半或还没有开辟的山,再不然就是杂乱无章的野草野树或者开挖了一半的管道坑,因为政府照顾的重点不在这里,所以路面也不像别处那样平整,碎石块和泥土随处可见。
跑车已经跑偏得很离谱了,所以李闯再确定方位之后马上给予制止:“赶紧掉头啦,这都跑哪儿来……”
李闯话音还没落,跑车已经一个急转弯稳稳当当的换了车道和方向,真不愧是钱砸出来的车,性能就是不一样。当然凌飞的执行力也很可观。
“想吃什么?”改为前往市内的方向,凌飞转头问李闯。
“我们除了吃就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么?”因为讨厌一个两个见了他全往餐饮界里拉,所以李闯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
然后凌少笑了,笑靥不大,但甚为欢喜的样子:“嗯,我知道了。”
凌飞轻踩油门,车速悄然上升。
李闯有些不安的咽咽口水,拿手指捅捅对方胳膊:“我说,无论你现在想到了什么,请把飞扬的思绪拉回来,我不想吃饭,没胃口,但我更不想那个啥,你滴明白?”
凌飞没再说话,只是用一种受伤小动物似的眼神看他。
李闯这叫一个愧疚,轻轻叹口气,他伸手把男人的脑袋推正:“别看我,看路。”
凌飞抿着嘴唇不言语,却不声不响的把车一点点开离主道,最终停在了旁边的土路上。
“喂,你干嘛?”李闯环顾四周,啥都没,只有乱坟岗似的杂草和冷风,让人脊背发凉。
凌飞关掉引擎,解开安全带,转过身,把李闯抱了个满怀。
凌飞的力道不大,甚至于过轻了,要不是暖暖的温度,李闯会怀疑这个拥抱的真实性。可也正是这种好像随时会消失掉的脆弱存在感,让李闯觉得心疼,这无关体格的强弱,而更像是精神力的触碰。
情不自禁的,李闯用手轻轻抚摸凌飞的后背,笑着问:“怎么了?”
凌飞还是老样子,用力蹭他的脖颈,好像狗狗在撒娇。好久之后,李闯才听见他咕哝:“过两天我要出远门了。”
一阵暖意掠过心底,李闯调侃:“舍不得我?”
凌飞老实的点了头,头发蹭得李闯脖子阵阵发痒。
李闯这才想起来问:“你去哪里?干嘛呢?”
“云南,”凌飞说出了地名之后停顿了下,似乎在给此次行程下定义,几秒之后,定义出炉,“旅游。”
李闯满腔的柔情蜜意再次遭遇冰雨,遂没好气的把那脑袋揪出来推开,忿忿道:“你他奶奶出去玩儿整什么煽情!”
凌飞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像瞻仰仪容似的静静地凝望李闯,半晌,再一次靠过来轻轻吻上了李闯的嘴唇。
与以往的蜻蜓点水不同,这一次,凌飞吻得悠远而绵长。
望着凌飞浓密的睫毛,李闯想他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排斥这个人的吻了。因为凌飞的吻从来都是简单到纯净,无论是蜻蜓点水还是悠远绵长,都只是嘴唇碰着嘴唇,再无其他。可体温传递的同时,你分明也能感觉到某种情感的传递,不仅仅是爱或者喜欢,也可能是对方的心情,又或者别的什么。
微妙而温暖,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
远方有车灯亮起,强烈的光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李闯无厘头的想不会是狗仔队吧,可还没等转头,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让他整个人从车里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应该划出一道很帅的弧线吧,电光火石的零点几秒钟,李闯还有精力去想这些,而且不只这些,还有那杀千刀的韩慕坤,要不是跟他折腾,自己也不会忘了去系安全带。还有凌飞,要不是亲自己,他也不会解了安全带,还有那该死的跑车设计公司,谁让你他妈的设计难安装的软布蓬……
却也只能想这些了,因为巨大的冲力让他几乎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他清晰的听见自己跟地面撞击产生的闷响,以及骨头清脆的折断声。接下来便是疼,铺天盖地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