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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人皮之下,一切未知

四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风平浪静的夜晚,随着圣诺餐厅的钢琴演奏师弹起了舒缓流畅却隐隐透着瓦格纳悲怆的奏鸣曲开始,天空似乎受到了曲调的感染,淅淅沥沥地开始滴雨。

“啊,外面居然下雨了。”宁希儿望了望窗外,感叹了一句。“哎,我忘记带伞了,我今天看了天气预报说是不会下雨的……”

“没关系,我开车过来的,待会儿我送你。”裴千萍不以为然地看向窗外,有时候她倒是喜欢这样淅淅沥沥的雨。

“没事没事,雨也挺小的,说不定回去的时候雨就停了。”

当冷盘、主餐陆续端上来时候,一位领班经理走了过来,面露难色,口吻带着真诚的歉意,“裴小姐,不好意思。就是beef consomme(教王清汤)、creamcorn soup(奶油粟米汤)一直是由本店马修掌厨,可是今天由于特殊是由回到巴黎,您看可不可以……”

“这种低级错误也会出现在st.enoch français酒店?”裴千萍摇晃着高脚杯,话里听不出情绪。

“真的很抱歉,为了表示歉意,本店将免费赠送两份甜品。”

“我说……我可是特意点了你们店里的招牌法味浓汤,为了给我这位好久不见的朋友。”裴千萍低垂灰眸,脸色不明,口气有点不耐。“还是说……只有我们这一桌特殊?”

气氛有些尴尬,宁希儿有点看不过去,毕竟千萍是为了自己才预定这么好的餐厅,“千萍啊,其实赠送甜品真的很不错,汤的话,不是有红酒嘛,下次再品尝吧。”宁希儿笑眯眯地对着各位。

“我只是想更好地招待你。”裴千萍有些遗憾,脸上少有的落寞,抬头看了看墙角落的监控器,“既然希儿都这么说了,那就……没事了。”

领班经理看着面前这位刚刚还是令人窒息的表情一瞬间又温软了笑容的黑纱小姐,心下放松了一口气。于是再三确定后退了下去。

“希儿啊,你和什么人住在一起的,现在社会上表里不一的人很多哦,还是说有什么好事比如家里有……”裴千萍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打趣地问。

宁希儿赶紧捂住千萍的嘴,免得她乱说话,“才没有的事呢,我只是借住在房东家里,我已经不是那个不懂人间疾苦的大小姐了,周一至周五都要上班,不过得而幸运,遇到一些乐善人。”拿起红酒喝了一口,甜酸适度,口齿留香,却不及与梓陌一起做的蔓越莓酸汁好喝,不知道那个人在家有没有吃晚饭啊。

“啊这样啊,”握着餐刀的手顿了顿,“这我就放心了,我本以为你初入社会不适应,还想着如何来帮帮你,如果寄住在你那房东那不方便,可以住我那。”

“没事的,我适应性很强的。”宁希儿抬头看见千萍将牛肉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忍不住嗫嚅,“你切的真整齐,我以前都切得不好,所以就不怎么喜欢点牛肋肉了。”

“你忘记我的梦想是什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医生。”宁希儿笑着答道。

“对,”裴千萍将切好的小块逐一摆到宁希儿的餐盘里,“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手术刀要比餐刀专业许多。”

手机铃声响起,千萍拿过手机侧面说了几句,面露淡淡的笑容,“希儿,他马上就到了,待会儿我向你介绍一下。”

“好的。”宁希儿整理一下头发,心想着怎么也不能给自己的好友丢分子。站起来,直起身,面带笑容地看着迎面而来的男子……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让你久等了。”男人脱下西装递给了侍者,头发被雨水打湿地凌乱,却不能掩饰俊逸的面容。裴千萍走过去,手挽着手,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对方额头上的湿漉,亲昵不已。

宁希儿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为什么会是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始终保持着最初的笑容僵硬在那里。

“哎呀,光顾着和你说话,来来来,我领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宁希儿,这是阿衍。”裴千萍领着对方走到她面前,笑眯眯地互相介绍。

男人听到后,转过身直直地看着她,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惊讶,缓过神,优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池衍。”

……

良久,礼貌性地回握了一下,尽量克制声音的平静,“你好,我叫宁希儿,是……千萍的朋友,见到您很高兴。”

裴千萍看着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于是才领他们就坐,笑眯眯地打岔道,“真是,刚刚我以为你们俩人认识呢。”

“没有,刚刚乍一看,宁小姐有点像我一位朋友,所以略显吃惊而已。”池衍体贴地给裴千萍系上餐巾,举手投足间尽显绅士之范。

宁希儿听后,默不作声,低头拨弄着石斑,该死的,为什么这道菜那么呛人,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噢?你哪位朋友我没见过,哪有像我们希儿这样的美人胚子啊,尽说瞎话。”裴千萍拐了男人一胳膊,动作亲昵,男人也只是笑而不语,任由她这样胡闹。

“希儿,菜不合胃口?”裴千萍关心地询问,灰色的眸子忽明忽暗。

宁希儿摇了摇头,“怎么会,你看我都吃了那么多了,哪像你们那么绅士,我吃得都不顾形象了。”宁希儿切了一大块牛肉胡乱地一口吞,被胡椒呛了一下,有些咳嗽。坐在身旁的池衍看不下去,伸手想要拍她后背。

不要碰我!看着那只手刚刚亲昵地替自己的好友系上餐巾,心里的一个声音叫嚣着。宁希儿有些慌张地伸手挡住,咣当一声,高脚杯跌落在地上,红酒全被洒在了宁希儿的裙子上。周围的宾客的目光聚拢在她身上,说不出的难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裙子被弄脏了一大片,宁希儿站起来神色有些慌张,她又闯祸了,这杯子得赔多少钱。

“没关系啦,只是希儿你裙子都弄脏了……”裴千萍安抚道,向服务人员递了个眼色。

“我……我回家洗一下就可以了,那个今天难得你们邀请,我搞砸了,不好意思。”宁希儿握紧了手里的钱包,心里喘不过气,起身要走。

“这样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去我爸那一趟。”裴千萍拿起皮包,随着宁希儿一同走。“希儿今天不好意思,那么匆忙,离家远的话,不如跟我回去。”

“不,没关系啦,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是吗,那池衍你送她回去,希儿,改天再叫你哦。”

看着千萍开着车飞驰离开,宁希儿这才放下手。

“你可以走了。”

“我送你回去。”坚定不移的口气与之前判若两人。

宁希儿听着失声笑了起来,无所谓地往前走,雨水淅淅沥沥零落在她脸颊上,形成一道道悲伤的印痕。

“宁希儿,你这是想干嘛!”

池衍跑上去拉住对方,将她拉到屋檐下避雨,“希儿,不要胡闹,坐我车回去。”

“呵,‘希儿’是你叫的吗?我跟你说刚刚那饭吃的我恶心想吐,我和你再无任何瓜葛,所以你没义务装好人送我回家,我有脚有腿,自己能走。”宁希儿反手推开对方,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都那么晚了,一到下雨天街上怎么连一辆车都没有,刚刚应该让门口服务生叫辆出租车的。

“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真的。”池衍也不管宁希儿有多反抗,还是一味地拉着对方的手,“我没想到千萍要带我见她的那个朋友会是你,我很抱歉。”

“你很抱歉?你知道刚刚你的演戏让我恶心吗?真是讽刺啊,池衍,你居然会是我朋友的未来丈夫,不过和我没关系,我祝你幸福,放手!”宁希儿挣扎着让对方放手。

“我很抱歉,希儿,我有苦衷的,和裴千萍结婚迫不得已,但是我心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自从你家破产后,我托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的消息。”池衍有些激动地解释,拉着宁希儿的胳膊生疼。

“拜托你,别昧着良心说话,现在说这么你觉得有什么意义?当我最难过无助的时候,你在哪里?池衍,你没必要假情假意,在我家还没破产之前你和我也是躲躲闪闪不公开的,我就那么见不得人丢你面子吗?也是,你是房地产业大亨的儿子,何况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既然你和千萍在一起了,请好好对人家,祝你们幸福。”世界真特么的小啊……宁希儿红了眼眶,心里窝火。

连问三次,撞击着他的脑海,眼前这个女人他真的好想呵护她,但是他给不了。“希儿……”男人没有勇气走上去,因为她眼里的伤心与失望。

“我走了,后会无期。”宁希儿摇摇头,转身没再看他,坐进了一辆一直停靠在路旁的出租车,今晚是个心碎的夜晚,她本以为不去想不去看,心就不会痛,原来这只是一味的幻想。止不住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没有借由眨眼逼回去,而是这样放肆地哭了出来。父亲接受秘密调查那天,那个男人毫无留情地撤回所有资本,无疑让她家的公司雪上加霜,她为了挽救父亲多年的成果,在他家门口求了一晚上,得来的也只有一句:与你无关。他们的恋情还没公开就结束了,想想当初的自己还真是荒唐地可笑,那么懦弱不堪,不过他们那也算不上是恋爱吧,连接吻都没开始过,幸好。宁希儿一边流泪一边傻笑着,前面的保镖司机皱了皱眉,开向了目的地。

——

房间里的老旧的播音机正声嘶力竭地哀鸣着,桌子上的玫瑰花正接近凋零。

“我以前说过,在我的私人时间请不要打扰我,我亲爱的父亲。”

“宁家绪被解禁了。”男人搬弄着扳指,望向远处的高楼。

“哦,是嘛。”站在桌前的女人似乎早就意料到,没怎么惊讶。

“我早就说过了,让你尽快去解决掉他的,如果那张芯片传到外面,你知道后果的。我已派人去查,但是上面一片空白。”男人的情绪激动,面孔异常扭曲,“无论如何,都要先行一步查到宁家绪的位置。”

“呵,我倒想知道解救一个垂死的人有什么好处,不过,我会查明这个人的,请放心。”女人摘下一朵荆棘的玫瑰花扯着花瓣,面容冷峻。

“嗯,你今天去见宁希儿了?”

“……”女人没吱声,只是看着手里光秃的玫瑰。

“宁希儿也是个麻烦,在她不知道宁家绪出来之前,必要的时候尽快除掉,老爸可不希望有人阻碍我宝贝女儿的婚礼。”

“爸爸,你的身体似乎又膨胀了许多,如果太过‘贪食’,最后只会和姐姐一样。”看着男人异常肥壮的双腿,好意地提醒。裴千萍笑了笑,手指上的钻戒在月光下忽明忽暗,花瓶里的玫瑰殷红地妖异,茎上的倒刺刺破手指,鲜血顺着钻戒流了下去……

女人注视着流血的戒指,久久站立在那里,耳边传来古旧的收录机正磁带绞碎般播放着歌女的低音——

贪婪的蝼蚁在吞噬鲜血盛开着玫瑰炽热的躯体,

一切都已变得不再新鲜,

我的身体我的心脏我的哀伤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