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门窗紧闭, 可是那些侍卫临死的惨叫声,浓重的血腥味, 让屋里的一众女子都颜色惨白,包括故作坚强的田娘。
“施夫人, 看在我陈家和郑家也算是姻亲的关系,在下再给夫人半刻钟考虑。你就不要想施子恒来救你,他还在城外呢。至于前面那宋家小子,嘿嘿,一群乌合之众,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干什么,十个不抵我这的一个。”陈涵阴森森的笑着, “到时候夫人要是还不开门, 那我也只好送夫人一家团聚去了。”
“夫人,怎么办,咱们不能这样等死啊。这可怎么办,要不开门吧, 出去还有个活路。”听到他真要用火烧, 丫头婆子都吓的哭叫起来。
甚至屋里传出了一股怪怪的马桶的味道,田娘吸吸鼻子,看地上蜿蜒的水渍,她明白,这不知道谁被吓的尿了裤子了。
“出去必死无疑,在房里还有一线生机。大家想想,外面那些人的下场。”田娘稳住心神说道。
“夫人可是说笑呢, 这火点起来,那还有活路。夫人大义赴死,可老婆子却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一股三十多岁的婆子,冷笑着冲到门口就要打开门闩。
没有田娘张口,双燕和绿枫就冲过去拉住那婆子。
“你昏了头了吗?出去也是死,你看看外面,弓箭手都准备好了。一会咱们就躲到密室里去,你闹什么。”本就心烦的田娘,一声断喝。
“那怎么办,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呢,夫人,你不能让我们大家给你陪葬啊。那密室有什么用,一把火还不是一样的烧光。”那婆子在双燕和绿枫的拉扯下,坐到地上嚎哭起来。
“嗯,看来你并不信我。现在我来问,你们都谁同意打开门出去投降,同意的站左边。”田娘神色凛然的看着屋里十几个丫头婆子问道。
“夫人,那怎么行?”双燕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她无比想念绿锦,要是绿锦在,就会有办法。可惜绿锦因为发现有身孕,这几天不舒服,回家休养去了。
想到绿锦,又想到她们那个小院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叛军去祸害。说来,要是死,那里都一样有可能,在府里好歹地方大,隐蔽的场所多,生机还比那些民居多。
那些丫头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有一个小丫头,田娘恍惚记得她叫桂花的,好像和那个哭闹的婆子是一起,两个好像的姑姑侄女。
田娘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嚎哭的女子,“大家可想清楚了?”
“夫人,虽然跟着夫人时间短,可是咱们也信,夫人不会看着大家死。既然出去也是死,跟着夫人也许还有一丝生机。”绿枫忽然朗声说道,她是这些人中难得没有惊慌的一个。
“好,既然大家都做了决定,那么我现在就给大家一个承诺,你们基本都是死契,若能安全渡过此次危机,各位的身契一笔勾销,本夫人还各送百两纹银以助各位成就家业。”田娘清晰流利的说道。
“我等不想出去,只想长长远远的服侍侯爷和您。”那些人参差不齐的说道。
田娘微微的点点头,“侯爷必然不会放弃我们的,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夫人说那些有什么用,如今一把火下去,命都没了,还要那自由有什么用。”地上的婆子哭啼啼的说道。
田娘厌恶的看着,“绿枫,”她指着地上的那两个女子,“你带几个婆子,把她们两个绑了,嘴堵上,放到一边,别扰了其他人的心智。”田娘捧着肚子,一脸冷厉的说道。
一时间,屋里静的都能听到外面的倒油声。
双燕还是头一次看田娘如此冷厉,不由心一跳,看来娘说的没错,别看小夫人,出身不高,看着温柔,其实她和舅少爷一样,倔强又能干。
“大家要相信夫人,夫人难道会不考虑老太太吗和肚子里的小世子的安危吗?这还没怎么呢,就出卖起主子来了。李妈妈,陈妈妈,过来帮我绑了这对背主的贱货。”绿枫冷淡淡的说道。
本来还有些骚动的人,都没了声息。然后绿枫几个人合力绑了那婆子,双燕拿帕子堵上那婆子的嘴。
看着外面的人忙着撒油,那男人还在那说风凉话的时候,田娘带着侍女婆子朝西三间转去。
一个武将常年居住的地方,总会和别人有些不一样,尤其是那些功高可以震主的武将。西三间的密室就是这样,它不止是个密室。
“夫人,她们怎么办?”双燕犹豫了下说道。
“牵着走吧,罪不至死,我得给肚子的孩子积福。”田娘深吸口气说道。
到了西三间门口,田娘楞了,井妈妈和张氏,正从里面出来,关门呢。
“娘,不是让你不要出来,你看你。”田娘连忙上前。
“女儿,娘没有用,竟然让你这样的身子还坚持在外面。从现在开始,娘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以后娘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凡事都要让你操心。”张氏难得的没有流泪,而且神情也变得刚毅起来。
看着张氏一夜就变得苍老的样子,田娘打消了心里最后的犹豫。
“大家随我进去,不要说话,不要好奇,随着我。如果饶天之幸,逃过此劫,切记要忘记看到的一切,日后就当没发生过。”田娘严肃的看着身后这些女子说道。
有密室没什么大不了的,谁家没几个。府里还有几个,颜卿的海棠苑,老夫人的祥瑞院,二房居住的那边也有一个。只是施南生的这个密室下边却是一条密道,从荷花池底过,荷香馆那边角门处有个出口。
她怕启用了这个密道后,也保不住这些下人的命。毕竟,这个通道好像就施南生和他妹妹知道。后来,他又告诉了她。
时间等不得她犹豫,外面好像传来的喊杀声。田娘深吸一口气,“娘啊,你说那些做什么。走,女儿陪您就是。”
双燕上前去推西三间的门,然后惊喜的喊了一句,“啊,夫人,侯爷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田娘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半晌说不出话来。满眼的血丝,满脸的胡子,脸晒的跟焦炭一个颜色了。
施南生先给张氏行了礼,然后就转向田娘。
“你可好?”一身银白铠甲的施南生,拉着田娘上上下下的看了看问道。
“侯爷,妾身还好,只是外面有疯狗在叫,妾身听着烦躁,还请侯爷去打杀了才是。”田娘微微的笑着艰难的蹲身行礼说道。
施南生赶紧拉住她,也不管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丈母娘,揽住田娘,一脸的赞赏。“好,很好。田娘,你很好,不愧是我施某人的女人,有巾帼气概。”
“陈涵那孬种,从前看在他父王的面子,我放过他一马,想不到竟然还敢到我府上撒野。哼,哼,为夫这就亲自去打狗,你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施南生傲然的说道。
田娘想着昌柏,连忙拉着要转身去前面的施南生,“侯爷,柏哥他可安好?”
“呵呵,放心,他无事,如今在府门那边和尹承宗,宋子秀他们汇合了,连丝头发都没伤着。如今京城已经被我控制,你安心的养胎,前面血腥就不要过去了,一切都很快就完结了。”施南生摸了摸田娘的肚子,转身大步朝前面走去。
田娘虽然没去,可自然有人会把实况转播。话说施南生一身英姿飒爽的银白铠甲,犹如天神一样出现在正房门口。
“你,施,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城外?点火,快点火!”陈涵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施南生,然后慌乱的朝身后的人喊道。
“本侯现在就看看,谁敢动一下!太子都已经束手就擒了,你们还在这蹦q什么。烧我施某人的屋子,哈哈哈,你们烧一下给我看看。”施南生冷然的看着陈涵身后的黑衣人。
“烧也是死,不烧也是死,你们还磨蹭什么,死一个赚一个,死两个赚一双。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们刚可都杀了他那么多的侍卫,怎么可能放过各位。”陈涵气急败坏的喊道。
那些人犹豫,有人甚至点燃了火绒朝墙边的油投去。可惜半路被房上飞下的箭给射飞了。陈涵这才发现,房顶都是拿弓射箭的兵士。他的人围了松涛院的正房,可是那些人在房上把他们包围了,而且目测人数至少是他的二倍。
“还真没看出来,几年不见,你长本事了,还敢来我府里撒野,看来那次我该再下点重手。你这小子,整日里也没个正事。难得你干点事情,却还是抄家灭祖的,你让你爹如何面对天下人?我要是你,早就一头碰死,也免得到了天牢,做那些耗子的食物。”施南生淡淡的看着陈涵说道。
涟漪早就吓得躲到那些人后面,蹲在地上发抖。
“不会,我爹他不会不管我的。”陈涵这个时候才感到害怕。
“涵公子,你爹他只求我留你一命。”施南生手一挥,“去腿,其他人反抗的一个不留,投降的都先绑起来。”
等田娘再度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除了还有一丝血腥气和生油味,一点都看不出,这里曾经血流成河过,一个时辰里就丧生了好几十人。
前面也都在打扫,昌柏根本没进来,知道她们平安后,就直接和宋子秀等人,一起朝皇宫而去。
施南生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还是刚刚那身衣服,拉着田娘的手,一脸的惭愧。
“田娘,为夫对不起你,让你和岳母受惊了。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那贱女人会和陈涵那混蛋勾搭上。从前她强抢民女被我碰上,我曾打过他并羞辱,他这次其实是想趁机报复我的。”施南生说道。
田娘犹豫了下,咬着嘴唇说道,“侯爷没有什么对不起妾身的。倒是妾身愧疚,三年前,侯爷在陈涵手里救下的姐弟就是妾身和昌柏。从前不敢相提,原是怕侯爷误会我们攀附,后来却是怕侯爷看轻。如今侯爷又救了我们母女姐弟,妾身要是再不说,就枉为世人了。还请侯爷原谅我们姐弟不敬恩公之罪。”
施南生闻言愣了下,然后忽然就开怀的笑了起来,“呵呵,我的小媳妇,原来还是心机重的,我那小舅子竟然也不提。这个事情我还没想到,想来这还真是缘分啊。我竟然三年前就救了自己的媳妇,看来我不止卸他两腿,更该卸他两只胳膊,哼,刚碰我媳妇。”
“侯爷,您别怪昌柏,他也是为了我,不然以他在淮安时候就仰慕你的心,早就认您这个恩人了。”
施南生好笑的看着田娘,“怪什么,你们姐弟也着实是小心过头了。你不说我早就不记得了,这次提起也是看到陈涵那个混蛋,我才想起有这个事的。”
“侯爷不记得,妾身可是记得,那些年,我可是给侯爷供了长生牌位的。”田娘嘟着嘴说道。
“难怪那次,你还让我睡你的床,看来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了。”施南生搂着田娘,摸着她庞大的肚子,笑容渐渐的没了,“这次实在是惊险之极,现在想起,我真是害怕你一着急忘了那条通道,紧赶慢赶,可算是看到你安全了。”
“侯爷,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妾身知道侯爷还有要事要做,妾身无他话,只一句,为了我和孩子,请侯爷多注意自己的安危。妾身煮酒烧菜,只等侯爷回来庆功。”田娘甜甜的说道。
“嗯,我这就去追小舅子和康王汇合去。陈浈那小子,已经天怒人怨了,你就等着我们凯旋吧。”施南生抱了田娘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事后,田娘才知道那天是尹承宗的祖母,昌平长公主率领自家儿郎,联合了安平王府和东亭王府,与施南生里应外合,攻进皇宫,勤王护驾。
那一夜,城里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死伤不计其数,史上记载为浈王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