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安排在卧房的隔壁, 婴孩的用品早就准备好了。就是床上的东西也是从前几天开始,就日日都铺好干净的床单, 以备田娘随时动产。
“快点打开西厢的门,都手脚快点, 夫人要生了!”施南生一脚踢开院门喊道。
施南生忍着心慌,快速的冲到产房里,小心的把田娘放到床上,“田娘,别怕,我在这里陪你,一会稳婆就到了。我马上让人请岳母过来, 你别怕啊。”
田娘点点头, 忍着疼,咧嘴笑了笑。“侯爷,别叫我娘,她什么都不懂, 胆子又小, 等我生了再告诉她吧。”
她娘那个性,搞不好会禁食祈祷,最后她没事,她娘却饿倒下了。何况田娘真是不想她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娘这一辈子,已经受过太多的惊吓了。
“都依你就是,稳婆怎么还没来?”施南生烦躁的朝身后问道。
“来了, 来了,到院子门口了。”留在院子里的绿枫连声答道。
稳婆进来的时候,井妈妈等人才都气喘吁吁的赶了进来。
四个稳婆一溜的站在旁边,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罗婆子和陆婆子上前给田娘检查。
“到底怎么样了,夫人怎么都流血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不着急不着慌的样子?”施南生有些焦躁的说道。
两个婆子吓了一跳,噗通就跪倒了,那打头的婆子一边磕头一边说, “禀国公爷,夫人她这是刚动产,奴婢们早前给夫人摸过,孩子体位都是正常的,一定能顺产的。这流血,额,要生的时候,见红也是常事。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奴婢们才没急。”
茄花色大衫的罗婆子哆哆嗦嗦的回话,要知道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她可不想就这样送命。这几日给夫人检查,看国公爷面容温和,她还以为那些是谣传,可听刚刚的声音,跟冬天那冰碴子进肚子了一样,冻的人肠子转筋。
“妈妈们起来吧,爷他也是着急。”田娘连忙叫人扶起那两个婆子。她早就习惯了施南生的冰雕脸,冰窖声音了。
“嗯,起来吧,我就是问问,那夫人还得多久能生,要不要请王太医来,对,井嬷嬷,那个孙子虚呢,他跑哪里去了,怎么不过来给夫人诊脉?”施南生心不在焉的摆手让婆子起身,猛然朝井妈妈问道。
井妈妈正给田娘擦汗,连忙说道,“侯爷,孙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老婆子叫他进来就是。”孙子虚就是王太医的大徒弟。
看了施南生那一脸的慌张,满屋子里乱转,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那里还有平日里的威严,不由的有些好笑。可是想起是丝丝的一尸两命,她心里又慌了起来。
旁边站着的一个年轻些的稳婆,田娘记得她姓越,平常叫她越嫂子。那越嫂子看那两个婆子吓的不敢说话,连忙过来给田娘有监视了下,又让守在外面的丫头们准备白布热水等。
都安排完了,才转身对施南生说道,“国公爷,夫人虽说是第一胎,可是日常活动量大,所以这产门开的很快,也就这两个时辰左右了。奴婢们现在要开始准备帮夫人生产,还请国公爷移步,免得血腥冲撞了您。对夫人和孩子都不好。”
施南生眼睛一眯,上前拉着田娘的手,“我什么没见过,还怕那些,夫人你不要担心,我在这里陪你。”
满屋子的婆子都沉寂了,被施南生的话给震慑到了。那越嫂子看了眼田娘,这几天她就看出来,这个夫人不简单。偌大的国公府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无,如今又能让赫赫有名的国公为她犯忌讳。
田娘觉得肚子都不那么疼了,胸口漾满说不出的温暖。她轻轻的用手指描绘施南生的手掌,含着泪的眼睛,却带着笑看着施南生。
像是良久,其实不过是瞬间,她开口,柔柔的说道,“子恒,你去外面等我,我一定给你生个漂亮健康的娃娃。有你在外面,我就安心了。你在,诸恶退位,你是我郑云裳最好的守护天神。”
“是啊,国公啊,知道你心疼夫人,您才更该出去,不然这事传出去,夫人就成了京城人的笑柄了。快出去吧,可别耽误夫人生孩子。”井嬷嬷也跟着劝道。
这府里没有通房妾侍都已经让田娘名满京城了,再添上国公为她闯血房,那田娘在公侯夫人圈子里就更难被接纳了。
“那你小心,难受就喊出来啊。我就在外面。”施南生手心里都是汗,声音都有些抖了。
这一瞬间,他想起他自己的娘,甚至想起了那丝丝和那个无缘的孩子。
“一定要保证夫人安全生产,回头我都重重有赏,没有如果。”施南生撂下这句话,又不管屋里人员众多,在田娘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下,“辛苦你了,丫头。”说完才转身拖着有些软的双腿出去。
“夫人,生产得些力气,你得把这些吃了,不然一会就没力气了。”绿锦端着一碗稳婆要的鸡汤面,一口一口的喂田娘吃。
吃了没几口,刚刚停止的阵痛又一波袭来,田娘的脸都皱的变了型,整个身子都蜷起来。
“娘,娘,我,我不成了。”田娘低低的叫着,眼泪瞬间弥漫了眼前的视线。这是什么疼啊,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啊。剜心挖骨不过如此吧,疼的昏沉沉的田娘,自己都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能想起这些。
“夫人,你别乱动。你身子骨好,这产门开的快,生的也快。等让你使力的时候,你就往下使力。”两个稳婆把着田娘,耐心的安慰她。
田娘咬牙忍着,满头的汗和泪水,却是忍着一声不吭,井嬷嬷在一旁,不停的给她擦拭,眼圈也红了,“女人啊,都得遭这么一回罪,等生下一个就好了。”
“不,不,我不会再生了,嬷嬷,我不行了,疼死我了。啊!”田娘疼的神智昏沉,满脸是泪的说道。
“头一个都是这样,下一个就好了。”井妈妈早先看田娘那肚子的形状,就觉得像女孩,后来又和稳婆的聊了聊,听那意思,十有八九这一胎是个女孩。
她虽然看施南生对田娘那是真的很好,很宠爱。可是国公府如今最缺的继承人。要是田娘不能一举得男,就必须尽快怀上下一个,不然一旦施南生宠爱了其他女子,那田娘的地位就危险了。
田娘没力气想井妈妈的话,她已经疼到不知道疼了,只是努力按着稳婆的话,使劲,往下使劲,她想看看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个孩子是她使劲的最大了动力。
在田娘是一百年之久,在产婆那里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听,“哎呀,露头了,出来了,热水,剪刀…….”
没嫁人的丫头不适宜在产房里服侍,所以井妈妈和绿锦带着产婆在产房里。而黄鹂和绿枫则带着丫头婆子们,都不停的忙碌来回跑动送东西。
“会不会有危险,怎么她就叫了一声啊,你不是说女人生孩子都会哭号吗?”施南生在门外,皱着眉头不停的转圈子。
“头胎三天三夜生下来的都有,这不过小半个时辰,国公急什么。”一袭玉白色袍服的青年男子,一脸无奈的看着发冠歪斜,额头冒汗的施南生说道。
“你刚刚还说我夫人生的能快,现在怎么又这么说。”施南生被他的话吓的猛地冲到他眼前,提起他那玉白的衣领。
“放开我,我这个可是我师妹亲手做的,你别给我弄脏了。我说的那是别人,又不是你夫人。她从前身体锻炼的好,这些日子又坚持散步,怎么能是那些娇弱的女人能比的,生的自然快些。”孙子虚吓了一跳,一边说,一边拂开施南生的手。
“回头赔你十件八件的,”施南生一脸的紧张,“早知道这样不如不生的好,这,可怎么办?”正当他转来转去的让人心烦的时候,里面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嚎哭声。
施南生被那哭声吓了一跳,脸色刷的就白了,“快随我进去,我夫人危险!”
“唉,你别倒下,那是孩子的哭声,生完了,国公,里面一定是母子平安的啊。”
孙子虚吓了一跳,蹭的起身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施南生。他很奇怪,这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不是弱不禁风的书生?
这时候,产婆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笑盈盈给施南生行礼,“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夫人给您添了个千金,您看看这多漂亮,多标致。”
“听听,这多块就生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夫人没事,她那身体,健壮着呢。您说,我师傅欠您人情,却把我压在这里,这都什么事啊。”孙子虚有些好笑的说道。
施南生那里有心理会他的贫嘴,只是呆呆的问着出来报喜的稳婆,“夫人呢,她可好?”
“回国公爷的话,夫人安好,刚刚睡着。”抱着孩子的刚刚跪下的鲁婆子,脸色顿时萎靡了。
她本想讨个巧宗,讨施南生的欢心,没想到这位爷第一句问的不是孩子,却是大人。她本来是看国公对夫人好,觉得不会嫌弃是个女孩。现在看来这女孩到底不如男孩,得,这马屁又拍到马腿上了。
听到田娘无事,施南生这时候才看向她怀里的襁褓,小心的接了过来,“我女儿?呵呵,哈哈,绿枫啊,打赏,给她们每人一百两银子。全府都月钱加倍,呵呵,这是我女儿啊,我施家有后了!”
鲁婆子本来还以为什么都不会有了呢,没想到能拿到这样丰厚的赏银,不由的眉开眼笑的,连声拜谢。她没起身就觉得眼前一花,再看,院里已经没了施南生的身影。
“夫人,先开花后结果,下一个一定是个小国公。”越嫂子一边给田娘收拾身底下的杂物,一边笑着凑趣。
她听出那些稳婆的意思,怕施南生对她生了女孩会失望。田娘虽然已经筋疲力尽的,累得睁不开眼睛,却依然开口,“让妈妈把孩子抱到我身边来。井嬷嬷,重赏今天所有的人,贺大小姐出生之喜!”
“夫人,你还好吧,辛苦了。”田娘话音没落,门帘飘起,施南生就抱着襁褓来到她床边,一脸的笑意。“你快看咱们的女儿,呵呵,她看着像个小粉团。我瞧着,和你一样漂亮。”
田娘勉强积聚了些力气,看着那个有着白嫩脸蛋的小粉团,一时间困的睁不开的眼睛也睁开了,抬不起的胳膊也伸了出去,抱着那个娇小的肉团子。
看着有着浓密黑发的小女儿,她满是汗意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多谢爷不嫌弃她是个女儿,她是在樱桃树下动产的,小名就叫樱桃吧,大名随您就是。”
施南生皱了下眉头,给田娘顺了下汗湿的头发,“这说的什么混话,我的女儿,我嫌弃什么。这可是我施家最尊贵的小主子,难道还有人敢不恭敬她不成?让爷发现,我废了他全家,给我女儿出气。”
“呵呵,您也得记住今天的话,不然将来我和女儿可不依。”田娘把孩子递给一旁的稳婆说道。
田娘心里暖暖的,知道他这是哄她开心呢。放松下来后,她就再也睁不开眼睛,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