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斜雨田园箬笠新 > 66、一草万金全文阅读

严澈一行下山时, 不出所料地看到黄生群带着一群人正往着雾戌山这边走来, 一边走,一边对着周围景与物画着圈指点,还不时跟后面的人说着什么, 介绍着什么。

远远地,严澈就能感觉到黄生群那眉飞色舞的高涨情绪。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兴起的统一默认模式规矩——只要严家湾来了客人, 准会第一时间把这些客人们都带来雾戌山这边走上一圈。

对此,严澈说不上喜欢还是无奈, 反正这样的举措, 确实是打扰了他初衷的休闲生活。

严澈的性格是即便心里不喜,也会选择一些适当的场合,加注适当的理由表达出来, 这样一来, 就会达到更好更完美的效果……但是,对于严家湾人的这一举动, 严澈虽是心里有点不是味儿, 却也没有太多的厌弃,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一种默认。

这样的结果下,那些来“坐一下”的客人就开始对雾戌山“流连忘返”,对竹楼的执念一点也不比李军差。

严澈自然知道这个举动是因为严家湾人无意识地,早已经将雾戌山庄当做了严家湾的“标识”, 一种自豪的标识。

而严元照等长辈之所以默认有客人来就往雾戌山庄送的举动,也正是在心底存了这个意思。

其实,这也是严家湾人间接地对雾戌山的认同, 对雾戌山主人的一种打心里散发的尊重。

整个严家湾人眼里,就严澈念的书最多,学识最丰富,这一直以来,他们都以湾里出了这么一个状元郎自豪……连同如今严澈“大手笔”地意脸隼吹男挛硇缟剑比灰簿统闪搜霞彝迦说慕景痢

不是爱屋及乌,而是一种潜意识里因为血脉相承而来的荣誉感。

等一行人逐渐走近,严澈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正是上次来过严家湾的那几位专家。

只是这会儿,几人里带头的秦老正一脸热忱,满面兴奋地对着一个中年男子介绍着什么。

看黄生群的举动,似乎也是知晓这中年男子的身份不低,对着秦老偶尔的激动言语,自然是毫不含糊地使劲点着头,在一旁不亢不卑地时不时做上一两句点睛之笔的补充。

那中年男子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肃正却不冷漠,给人儒雅不凡的感觉,一举一动之间隐隐带着不怒而威,且又不失温文的矛盾气势。

一袭做工精良的休闲装配上无框金丝眼镜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举手投足之间无一不带着上位者习惯的严谨气质,只是偶尔弯曲的嘴角,代表着他对此行似乎十分滴满意。

严澈远远地细细打量中年男子一番后,心底已经将此人列为真正的社会精英成功人士之列,这个男人身上的自信不是一般人能伪装的出来的。

藤子都此时也悄悄凑过来,在严澈耳畔轻道:“这个是长河集团的老总张尝。听说当年张尝犯了事被逮了进去,出来之后就进军商界,几年下来长河集团一跃而就,成为国内百强企业之一。哦,长河集团貌似有两个老板,张尝就是其中之一。好像另一个老板就是你们枝城人,不过太神秘,外界都不熟悉。”

听了藤子都的解释,严澈微微怔愣地看了看那张尝,回头看着藤子都:“枝城的?”

藤子都点点头:“嗯,只是另外那个老板太神秘了,基本没露过面,有媒体曾经质疑,认为是张尝为了某些因素而散发出来的片面之词。”

严澈不管这长河集团另一个老板是谁,只是有些奇怪……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位长河集团的大老板似乎……对着跟在黄生群旁边的自家老爹客气得过于诡异些了吧?!

揣着许多的疑惑,严澈继续面不改色的等着越走越近的一群人。

“藤少说的是真的。”李军看着越走越近的一行人,眼神也有些复杂,接过藤子都的话茬,继续道:“张尝确实在媒体跟前提及过长河另一位老板,说长河并非他一个人的。”

藤子都不惊讶李军知道这些,毕竟张尝可是名人,但还是侧目看了李军一眼,等着他的下文。

“好像就前年吧。”李军搓着下巴,似在回忆:“大前年七月份,长河集团上市的新闻发布会上,张尝当着媒体的面儿,是这么说来着。”

“哦?”严澈这会儿也多了一丝兴趣。

“当年张尝可是一身酸儒气息的文人,听说是l大的讲师呢。”李军微微蹙眉:“就是不晓得张尝到底犯了什么事,出来之后再也没走上讲台,反而敞开荷包使劲捞金。”

“一条路被人掐死了,难道叫人饿死在这条路上啊?”严澈低声问着,更像在自言自语。

“啊?”李军听了个囫囵,侧脸过来看着严澈,严澈却佯无其事地注视前方,看着那群人走过来。

李军耸耸肩:“那些也不是我们外人能管的,不过,这张尝确实非一般的人物,这点无可厚非。”

严澈闻言,不置可否,倒是藤子都煞有其事地点头颔首,直道“确实如此”。

“哈啊,反正一会儿张尝要过来,说不准能问出个一丝半点内情吧?”看着严澈似乎根本没什么兴致,李军有些别去,打着哈哈有些焉儿败: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都这么死板么?跟个小老儿似的,唉,还是我们当年青春如火啊。

“哎呀,严澈你们在这里啊。”

黄生群看到严澈一行人,立刻高兴地冲着严澈挥了挥手,此举,也将一众人的目光拉到了大木门前的严澈以及其身后的一群人上。

“生群哥,来啦?”藤子都也没个忌讳,眉头一抬,伸手下意识地搭在严澈肩上,冲着黄生群咧嘴笑了。

严澈虽然不喜藤子都的举动,然而还没来得及甩开藤子都的手臂,敏锐地发现那张尝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自己的眼底,似乎闪过一缕令他不舒服的奇怪情绪,即便转瞬即逝,还是让严澈捕了个牢实。

“三儿啊,站门口做啥,带着客人进院吧!”严国强眉开眼笑。毕竟,在老实本分的农村人眼里,张尝这样的人物绝对不逊于县里那些领导,而且张尝对自己也格外礼貌,更是让严国强心下止不住地开怀。

严澈“哦”了一声,微微侧开身,脸上挂了一个有礼却疏离的笑容对张尝伸出手:“欢迎。”

张尝闻言,抬了抬镜框,也伸手出来轻轻握了握严澈的手,微微颔首一笑,道:“呵呵,打扰了。”

张尝言辞得当举止得体,客套待人。

明明眼底带着浓浓的疏离,却能做到谦和有礼;明明眼底带着厚重的打量,却能做到亲和温文……当然,唯独对严国强有礼得近乎刻意讨好。

这一切诡异得令严澈不由蹙眉,也正是因为这细微的一个动作,张尝的视线又不经意地扫了过来。

如此的怪异气氛,连粗线条的藤子都都有所察觉,下意识地站到严澈身前,挡住张尝投射过来的视线。

这样一来,张尝也微微讶然地扫了一下藤子都……仅此而已。

“怎么了?”李军也觉得不对劲,长腿一迈,来到严澈身旁,借着藤子都的阻隔轻声询问:“严澈,你认识张尝?”

严澈侧目,微微蠕首:“第一次见面。”

“哦?”李军不信,带着质疑的眼神看了看严澈,再瞄了一眼正与藤子都对视的张尝一眼:“我怎么觉得……”

“错觉。”

“呃……”

好在张尝一行人并不是真的要进竹楼休息,只是现在雾戌山走走看看。

因此,等到严元照被严国昌严兆林等人搀扶着一过来,他们便跟着一起去了蔬菜大棚,准确的来说,是去了蓄水池。

秦老的谈话间,无意中透露出那提炼出好东西的草就在蓄水池边采集的。

严澈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他却不动声色地目送这些人出门,自己以留下看家的借口没有跟去。

严澈不去,藤子都自然不会为了这点热闹放弃和严澈的二人世界,也没跟去。

反倒是李军因为张尝的异样而好奇,巴不得紧紧跟着这个媒体口中神秘的长河集团的老板之一,顺便期望能套出那位枝城老板到底是谁……嗯,当然,最主要的是李华月在湾里和婆姨们学刺绣,李军其实最想的还是去找李华月。

张尝一行人一出雾戌山庄大门,严澈就转身往竹楼方向走。

藤子都嘀咕了一声“诶,这几天怎么不见大傻”后,急忙忙地跟了上来。

看着已然有些西倾的太阳,严澈看了看屋里的挂钟,快四点了,心讨:春秋兄妹快要放学了吧?!

斜了一眼自发跟上来的藤子都,严澈嘴角动了动,道:“你去翻一下池塘边晒的藤菜,我有点困,先去小睡一会儿。”

藤子都脚步一滞,面带委屈地嘟囔了几句严澈听不清的话,转身又走出了篱笆院,往池塘的方向走去。

见藤子都头也不回地嘀嘀咕咕走远,严澈眉头微微松缓,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有人后,默念一声“进去”,整个人便凭空消失在篱笆后。

不同外面的闷热,天元珠内凉风习习,严澈一进入里面,感觉跟走进空调房似的,只是天元珠内没有不流通空气的窒闷,反而令严澈深呼吸一口,全身为之清爽。

站在那个自成一体的湖中小岛边上,看着变得清澈的湖水,严澈不自主的蹲下身,伸手在湖水中搅拌了一下——和水一样,没什么大区别,只是严澈作为一个常人,却能站在着湖面上。因此,不存在湖水密度过大的说法。但是……想着这些湖水带来的效应,严澈眉头深锁。

那些学生和家长们的阐述,严澈好无置喙,毕竟,他也是湖水效应下的受益者之一。想着那晚严国强的种种,再联系到那些人的讲述,严澈更是联想到了老宅给他下载的那些小说情节。

心讨:不会就是那种洗髓伐毛吧?!

随即又想到小说里那些成仙成神的情节,严澈无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手在湖水上会出一声哗啦的清响:好扯!

关于秦老带着张尝一行去蓄水池,严澈反倒没有先前的紧张。

为什么?

严澈早在第一次蓄水池注水时悄悄注入一些碧水后,就没有再往里面注放,毕竟这不比一般东西,过多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状况,严澈自己也弄不清楚。

目前为止,严澈敢肯定的是——雾戌山上下的植物不会对碧水有任何不良反应,但是至于人和动物,他却不敢保证。比如先前在平梁山上的野鸡,再比如老院子里暴毙的小母鸡,严澈还是有所忌惮的。

如今秦老这些专家发现蓄水池边的植物杂草的异样,估计也是因为当初投放碧水进蓄水池时,碧水沁出的结果吧?!已经过去这么一段时间,蓄水池也已经存了好几道水,初期的碧水估计早就淡了。

所以就算如今来了再高明的专家,应该也不会从蓄水池里提炼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如此这般的一推理一结论,严澈整个人彻底地觉得轻松了。

也顾不得“地上”干净与否,严澈往后一仰,躺在湖心小岛上。

望着逐渐形成的天空,一片如絮如棉的白,似云朵,更似迷雾浓霾。

然而,在这样的天空下,人并感觉不到低云下的逼仄,反而一阵阵透心凉爽的舒心。

躺在这样的天空下,严澈眯起来的眼皮有些沉重,睡意也随着惬意浓郁起来。

噗通——

湖中一声脆响,严澈倏地睁开了眼,警觉地四处打望。

这里……这颗天元珠里,除了他严澈这个活人与身后那株擎天墨兰外,似乎……不会再有什么生物了啊!

“严澈,严澈——”

严澈还没来得及寻到究竟,一道声音仿若从天外传来。

他知道,有人回来了,就在院子里……叫他呢。

“严澈,咦?藤少不是说在家么?怎么没人应?”

是李军。

严澈细细听着,屏住呼吸,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僵持着原本的姿势。

他不敢动,唯恐在这内里一动,外面的人就听到动静,发现他的秘密,心底更是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居然大白天的钻进了天元珠内……

其实,他都不记得,除了他,还有谁能进入天元珠里面这片天地,更不记得若是他不愿出去,也根本就没人进得来。

只不过,这一会儿,他整个人危坐以待,根本就将平日里的冷静抛诸九霄云外。

隐约地听见李军的脚步声往着竹楼走去,严澈这才快速地爬站起来,心中默念一声“出去”后,天地一暗,他已经站在了院内。

正好,看见李军进屋的背影。

容不得他多想,脚步一抬,严澈就往厨房的方向迈出了四五步。

而后,转身,佯装从厨房刚走出来的样子。

“诶?你在这里啊!”

李军从屋里出来,看到院中的严澈,微微一怔,随后翻了翻白眼,道:“我刚才喊你,你也不应一声儿。”

严澈也回以一个白眼儿:“大白天的,跟娘们儿似的喳喳呼呼干嘛?”

李军又是一愣,指着严澈“你你你”了半天,堵得恁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看到李军这个样子,严澈心底升起一丝小愧疚,脸色一缓,露出了一丝小得意的模样,缓和了语气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听严澈问及,李军没好气地剜回一眼,白眼翻得利索,哼哼道:“还不是为了将新消息告诉你,不识好人心,居然说我娘们儿……我的老天爷啊,你还是那个‘温文’的严澈么?”

说话间,李军大大咧咧地佯装扑上来:“来来来,给爷看看是不是假冒的,看爷不撕了你这张假面具,啧啧……”

知道李军的气已经消了,严澈身子一闪:“赶紧说,不想吃饭的话,就跟这墨迹吧!”

李军咋咋嘴,一脸泄气地摊手耸肩:“好吧,您老别介意,小的不闹你了。”

也是,自打李军来严家湾次数随着增多,在雾戌山这边住的时日也越多,紧随而来的,就是李军愈发的不当自己的外人,放肆的指数也跟着增多,经常严国强一干家长的面,也敢“欺负”严澈,真真是教严澈哭笑不得。

李军告诉严澈,秦老果真是带着张尝一行人去了蓄水池。

在蓄水池边上的时候,秦老亲手将一沓厚得跟教科书似的资料证明派发给张尝以及严国昌、黄生群等人。

拿到资料的人浏览内里时,一个比一个的眼睛瞪得大,大有不将眼珠子瞪出来不罢休的势头。

李军也借了与严澈相熟的光,站在黄生群身后,将资料内容看了个透——那些专家们在严家湾采集回去的众多杂草中,在蓄水池附近杂草里提炼出了一种变异叶绿素。这种变异的叶绿素含有一种如今科学技术无法解释的活性物质,这种活性物质具有极强的医学价值。

这么说吧,拥有了这种活性物质,什么癌症的顽固病症将被攻破,因此,这种活性物质的发现,将为医学开创一个全新的纪元。

李军一边说一边翻着白眼,直道是专家们夸张。

反之,严澈却抿紧薄唇,冷静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严澈,你知道不?”李军侧首看了看严澈,眼神带着明显地狡黠。

“嗯?”严澈微微侧首,看了李军一眼,示意他‘再卖关子我不听了’后,李军嘟囔着“没意思”道:“咳嗯,秦老好像希望张尝买下他那个一本万利的研究项目,言语之间好像也在怂恿你们严家湾加入,提供这种带着活性物质的草木。”

严澈微微蹙眉:“答应了?”

李军撇嘴:“唉,这么稳赚不赔的事……你那老祖居然一口否决了。”

严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佯装满不在乎地道:“我们只是平民百姓。”

闻得严澈这话,李军张了张嘴,喉咙间的“你也傻呀”四个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他真是不明白严家湾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么好的事居然都不干,连带着他认为睿智的严澈居然也是这么一个调调儿。

翻着白眼望了望天,李军再次觉得严家湾遍地都是宝,连草也是宝中之宝——他可记得方才秦老对着周围一干严家湾人放了话,将以九千一斤的高价收购严家湾能提炼出来活性物质的草木。那话一落,周围落针可闻地一片寂静。

想想回来的途中,看着严家湾人纷纷疾步往家赶,那情形估计就是拧镰刀割草卖钱……啧啧,九千一斤啊,真可谓是一草万金呐!

“那张尝也有意思参加秦老的研究项目?”斜了一眼眼珠子乱转的李军,严澈看到卷着裤腿的藤子都正往这边走来。

李军摇了摇头,叹息道:“张尝估计脑子也不灵活了,居然没吱声。”

“靠,你编排谁呢?”藤子都刚好听到“脑子也不灵活”,以为李军趁着自己不在,又“欺负”严澈了:“nnd,你考个x大试试,看你脑子多灵活!”藤子都越说越得意,鄙视李军的那眼神就跟他自个儿考上了x大一般。

看着藤子都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李军磨了磨牙:这小子怎么还是听话只听一半?老是这么莫名其妙地护短……护短?

想到这里,李军眼神有些古怪地瞟了瞟严澈,又瞟了瞟双目泛着柔情盯着严澈的藤子都……刹那之间,李军脸色一僵,觉得仿似大冬天被人浇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