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
一看之下,赵翠花不算大的眼睛都瞠圆了,指着存折,语结道:“小,小,小叔,这……这……你存了这么多钱?”
个,十,百,千,万,十万……
四十五万啊!四十五万整的存款啊!
一下见到这么多钱,赵翠花的脑子一下乱了,心里也搅得七上八下的:她可是一辈子也没想过这么多钱啊!严江起早贪黑的接生意,一年也就挣个万把块钱。这么几年省吃俭用,时不时还回娘家搬粮食来吃,即便是这么节省,她家的小存折上也不过三四万块钱啊。可是小叔的折子上,却是清清楚楚的摆着这么一长串数字啊……
其实这次赵翠花回严家湾来,还真是因为有人碎嘴嚼舌根,偷偷告诉她,看见严澈来镇上了。
当时赵翠花就挺郁闷的。
你说吧,你是自家兄弟亲呢,还是隔房的姐姐亲?你来镇上不看你大哥,倒是去看了你隔房的姐姐,这算什么?真还不把你大哥看在眼里了?
后来那碎嘴婆姨又悄悄告诉赵翠花“我听你那兄弟说像是要包山”时,赵翠花整个人一下就紧张起来了:那还得了?包山啊,那得多少钱啊?而且那事多糟践钱啊,她可是知道的。这几年周围几个村也出现了好几个在外面赚了钱,回来包山什么的,不过哪个不是赔了个光,末了还欠一屁股债啊?再说了,这小叔不是在京城上班么?这次回来还真的打算在家重地,不走了?还是……
几番寻思下来,赵翠花最后的想法,还是落在了钱上。
她觉得严澈这样的举动,十有八九是在京城混不下去了,回来跟她家分家产了(-_-|||)。
想到这里,赵翠花就坐不住了。
晚上严江回来后,为了这事赵翠花还跟严江吵了一大架,这不,就急冲冲赶回了严家湾。
赵翠花想了,要是严澈真的是回来分家产的话,那么,她怎么也得在前面先占了大份不是?毕竟她可是拖家带口,比起这个孤家寡人的小叔,她家有很大的“鸭梨”啊!
但是这会儿……
看着赵翠花脸上快速转变的表情,最终落在了赵翠花大大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缓和下来时,严澈也松缓了一口气,他知道,他这招先发制人,提前露财的险招,应该是制住了这个不省油的嫂子。
通过侧面的几番打探,严澈知道,其实这个嫂子就是性格泼辣了点儿,单是从赵翠花对严国强的畏惧,以及对待严旭家的态度上来看……这个嫂子没太多坏心眼儿,是相当的顾自家大哥,以及这个盛产老实汉子的家。
换个角度来讲,也正是这个嫂子的泼辣行为,才让严江能走出严家湾,脱离和严国强一样一辈子刨泥巴的命运……当起了货车司机,挣起了不碰泥巴的小钱。
当货车司机虽然同样辛苦,却不难看出在这个嫂子的鞭策之下,大哥一家过得还算不错……和严家湾的庄稼人比起来,和严佳美家比起来,大哥家的日子,确实要轻松不少。
所谓“家有悍婆娘,四季不愁粮”,估计就是指的赵翠花这类的女人。
也是因为了解到这些东西,严澈才想到了在赵翠花面前直接露了底,打消嫂子认为他准备给他们借钱,或者分了他们家产之类的疑虑。
现在看来,他是赌对了。
“嫂子,我也不跟你说太多白瞎的闲话,我这次确实有打算承包荒山的念头。但是。”严澈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赵翠花一眼:“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大哥每天挣钱不容易,家陵还小,将来用钱的地方也很多……虽然兄弟暂时拿不出什么来帮你们,却也不至于拖累你们不是?所以,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呃……呵呵,小叔,你说哪儿的话呢,呵呵。”被看穿的赵翠花,干笑着把面前的存折推回严澈跟前:“自家兄弟,呵呵,瞧你说的多见外,呵呵。”
听到赵翠花这么说,严澈也不多说什么,也跟着笑了笑。
突然想到既然赵翠花已经知道他的打算了,严澈也不至于傻到继续遮遮掩掩,以至将来凭添更多小麻烦、小猜疑,那以后就不是一两句话的事了……索性来个开诚布公,扯开了话来说:“嫂子,现在在外面确实挺辛苦,压力挺大的。我想回来,这也是想借着回家休息休息,做点小事情。叶落总要归根,不管我走到哪里,这里终归是我的根不是?我也不是打算瞒着你和大哥,就是怕你们担心啊。”
听严澈这么一说,赵翠花倒不是一下就没了半点疑虑,半点顾忌,却也不能再有诸多的不满不是?
再怎么说,这里可是严澈的家,就算她如今嫁到了严家,生了严家陵,她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做得了严江的主,却做不了这个家的主啊。
——这个家,还是严国强说了算。
“呵呵,小叔,你这么说,不是叫我这个做嫂子的难看么?你是嗲的儿子,严江的弟弟,当然,当然是这个家的人,回得这个家,呵呵。”赵翠花瞥了一眼右屋,她之所以提高声调,那是因为这话其实是说给严国强听的。
要是真的惹怒了严国强,在严江那里,她也绝对讨不了好。别看严江老实本分,要是真的发起怒来,她赵翠花也有些害怕……看严国强就知道。
反正看到严澈有这么些钱了,虽然心里不赞同小叔包山糟践钱,但是毕竟不是自己的男人。
赵翠花忍了忍,还是把心里的话憋了下去。
心道:反正不是严江的钱,人家是大学生、读书人,见识广……最主要的是才工作两年就赚了这么多钱,这不就证明这个小叔不光念书好,赚钱也是一把好手么?人家脑子灵活,既然想着要包山,十有八九早就有了主意,咱不跟这儿拖后腿的话,将来小叔赚了钱,那还不第一个想到咱啊?
且不说赚钱不赚钱吧,就算做了最坏的打算,小叔不会种庄稼,包了山,亏了。可是那么大一笔钱,得让他亏多少年啊?就算是真的全部都亏光了,小叔这样的念书人,心气儿高,面子看得重,估计肯定不会继续留在家里,到那个时候,大不了自家贴补几块车费,人家再回京城上班些时日,钱还不得又回来啊?这样又是一个人情啊!
……总的来说,完全也没自家啥事。没风险的支持,高利润的回效,傻子才不要呢。
这么想着,赵翠花也释然了。
她担心的无外乎就是老爷子跟严江开口,严江那样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毫不犹豫的把存着给严家陵读书的钱全部借出来。
如今一看,嘿嘿,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担心了吧?!
赵翠花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笑眯眯地和严澈哈拉了几句,就借口天色不早了,严家陵明天还要上学之类的,去跟严国强赔了个不是后,完全不理严家陵想要留在严家湾的挣扎,连拖带拽,带着严家陵借着夜色往镇上赶了回去。
赵翠花带着严家陵走后,严国强就从房间出来了。
看着严澈的存折上那笔吓人的钱后,严国强也没再三质问钱的来历,他相信严澈不是那种不计后果去做违法乱纪的事的孩子。
只是……
“三儿啊,你嫂子那性格,你这样做,成么?”严国强担心的是赵翠花打严澈的钱的主意。
严澈闻言,笑了笑:“嗲,您放心吧。嫂子虽然嘴皮子厉害,其实她人真没什么坏心眼儿。”
严国强不懂。
严澈想了一下,就跟严国强做着分析:“嗲,您看嫂子往娘家拿过一分钱么?”
默了默,严国强摇头。
“那……嗲,您是不是觉得嫂子她和严旭哥家的闹起来,不好看?”严澈又问。
严国强又想了想,点头。
“嗲,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嫂子其实是怕她不在严家湾,人家欺负您这个老实人,才故意每次回来都这样做呢?”严澈给严国强倒了一碗水。
“啊?”严国强愣了:他这个泼辣的儿媳妇儿,有这么孝顺?
严澈点点头:“嗲,其实娶到这个嫂子,是大哥的福气。”说着,严澈就坐到了严国强对面:“嗲,您看看咱们周围的人的生活,再看看大哥家。周围的人哪个不是外出打过工的?即便这样,他们的日子有大哥过的殷实么?”
这下严国强有些了然了,不过迷惑依旧还有。
“嗲,虽然大哥没出门打过工,您看他现在在镇上有车有房,呃……虽然车不是好车,房也是租的房,但是你看嫂子有像别人家的女人那样,为了生活琐碎,为了家陵上学什么的着急么?”严澈不急,慢慢引导严国强。
这下严国强肯定的摇头:“倒是没有,我看他们家经常有鱼有肉,家陵没事就往我这送水果呢。”
“那就是嘛,嫂子持家有道,大哥不是有福是什么?”严澈这下眉眼弯弯,他是真的挺佩服这个嫂子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次大哥买新车的钱,不够那部分都是嫂子娘家贴补的吧!”
严国强这下完全懂了,看了看严澈,眼角皱纹加深。
虽然严国强在严澈的再三要求下,把那些借来的钱一一还了回去,但是严国强还是执意要让严澈好好考虑几天。
毕竟,包山这样的事,前面有好几个吃螃蟹的,可都被大钳子扎破了嘴。
严澈也不反对,果真乖乖待在家,将这事儿晾了三五天。
虽然晾在家,可严澈却没闲着。
有了包山的打算,自然要着手计划一下包了山,到底拿来做什么不是?
于是,在这三五天里,严澈多次进出那个“梦境”,多次在院子里的迷你菜园里试验——什么蔬菜种子都让严国强寻了一些回来,严澈也发现根据碧水的稀释程度不同,蔬菜的成长时间也有所不同,但是经过碧水浇灌的蔬菜,无一不是个顶个儿的大,个顶个儿的美味营养。
以至于这段时间严国强原本干扁发青的脸色,居然悄悄的变得红润起来,脸上发黑的皱纹深槽,也开始浅淡,乃至减少。
而且,一直困扰严国强多年的夜间咳嗽,夜起频繁等痼疾,也无药而愈,不复存在,几乎每晚都能安然睡到天亮。
对此严国强也疑惑过,但是想到严澈所谓的“高科技技术”,严国强也乐得不再过于追问。反正,儿子本事了,老子脸上有光。
这天。
严澈一大早动身,孤身一人去了一趟吉兆县,在吉兆县的x银行提出了三十五万现金后,就急冲冲包了一辆面包车,赶回了灵渠镇。
与灵渠镇旁边的富源乡乡政府前等候多时的严国强回合后,爷儿俩走进了乡政府大院,准备办理承包手续。
办理业务的年轻干事严国强认得,是双河村老黄家的二儿子黄生群。
想着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哪家不知哪家根底?
黄生群的大哥和严江关系比较好,因此一眼就认出了严国强,起身喊了一声“严四叔”,并热络地招呼上茶。
当得知严国强身边的严澈就是当年的状元郎时,黄生群更是客气周到,连连夸赞严澈能干,给富源乡长了脸。
对于严澈为什么突然回乡下要承包荒山,黄生群并未多问,只是详细的给严家爷儿俩做了解释,并且厚道的劝慰严澈承包下面积比较小的雾戌山。
对黄生群的建议,严澈很是赞同,原本他就看中面积较小的雾戌山。
雾戌山就在严家湾右侧,临靠着严澈家背后的鸡冠山,往来比较方便是其一,其二就是雾戌山是四座山中,水土流失较为轻微的一座。
黄生群还告诉严澈,雾戌山上面的土质,比较适合栽种果树。山势不高,方便运水浇水。
经过黄生群这么一分析,严国强也点了点头,觉得可行。
严澈倒没想过那么多,毕竟,他有自己的“秘宝”,有了这个“秘宝”,再差的土地,也不至于生不出“金子”来吧?!
黄生群悄悄告诉严澈爷儿俩,说这次承包出去的山地还没打开话,先对内部(本地人、本村人)开绿灯,所以四座山至今还没人出面承包。要是过段时间多外公开的话,估计要承包雾戌山就比较困难了。
爷儿俩暗地里商量了一下,严国强拍板,就定下雾戌山的承包权。
在填写表格时,黄生群问严澈承包多少年的时候,严澈想了想,让黄生群填了个四十年。
一听到严澈的话,黄生群在表格上的钢笔一顿,抬头看了看严国强,却看到严国强根本没注意这边,而是在打量黄生群的办公室。
无奈,黄生群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次严澈:“四……十年?”
严澈点了点头。
黄生群叹了一口气,停下了笔,摇头道:“严澈,这个……因为金额巨大,这个,得拿去乡长签理。”
严澈不解。
黄生群这才细细给严澈解释。
原来,从有承包荒山这个决策下来后,虽然承包荒山的人不少,但是大多都承包个三五,七八年,最长的就是白杨村济济山被一个市里的牲畜养殖专业户承包了十五年。不过那也是因为济济山附近交通便利,那个牲畜养殖专业户把济济山作为一个生猪放养场而已。
吉兆县山多,地少,土地较为贫瘠。
很多承包荒山的人家户,都栽在了这上面,没有赔得倾家荡产,那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严澈一听,浅加思索,问黄生群:“黄干事,那要是我承包了雾戌山,雾戌山山脚的那片空地是不是也算是我的了呢?”
听到严澈这么问,黄生群也是一愣,想了想:“应该……算是吧。只要不是农用耕地,应该都属于雾戌山。”
严澈点点头,继续道:“如果我要动山下的土,应该不算违法吧?!”
黄生群恍然大悟,起身拍了拍严澈的肩头,爽朗笑道:“哈哈,果然是念过大学的人,脑子就是好使。”顿了顿,黄生群又道:“这样吧,严澈兄弟,你要是信得过黄大哥,这分表格,让大哥亲自帮你填写吧!”
严澈眼睛一亮,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当然当然,求之不得。黄大哥,有劳了!”
摆摆手,黄生群摇头道:“哪里哪里,有你这样的高材生回乡,我们富源乡是求都求不来的,这点算什么?这样吧,我帮你连协议也一块儿起草,正好你在这里,一会儿看看合适不合适。要是行的话,咱们直接拿去乡长那里签字就行了。”
这么好的事,严澈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立马点头,两人一解一答,协商起协议内容,很快就将承包协议写了满满一张纸。
乡长姓张。
对严澈这么大手笔承包荒山,并且还是一次交清四十年承包费的大主顾,在乡长办公室起身相应。
快速阅完承包合同后,张乡长大笔一挥,签了大字。
让财务当场点清现款后,张乡长拍了拍严澈的肩头,一脸感慨地对严国强说:“严四叔,你有个好儿子啊!出息不忘家乡人啊!”
严国强哪里得过大官这样的赞扬?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一脸局促。
相较于严澈,反而淡定很多,面上依旧是儒雅谦逊,处事不惊的淡淡微笑。只不过,严澈心里却乐翻了天。
想着合同上面光是“四十年买断雾戌山所有权”那一项,严澈就有振臂向天,大声呐喊“这螃蟹真是美味极了”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