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今日来有何事?”看到重宁远刚下了朝便到了自己的寝宫, 端静皇太后有些惊讶。
重宁远请完安,接口道:“母后,儿臣今日来是有事要和母后说。”
“何事?”
“昨夜冷宫起火了。”重宁远思来想去, 这件事还是自己主动说起比较好。
“哦?哀家刚才还在想怎么昨夜里隐约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嘈杂的很。”这端静皇太后在元v帝驾崩后便搬离了原来的朝凤殿, 现在暂居在暖阁,此地离冷宫要远很多。
重宁远斟酌一下转口道:“洛妃……前日夜里小产了。”
左静姝震惊的猛站了起来, 扶着额角, 几欲昏倒,重宁远急忙上前将人扶住:“母后,莫伤神。孩儿现在正值壮年, 子嗣以后还会有的。”
左静姝平复了一下心情, 又问道:“是不是身子太弱了的原因?”
“不全然。”重宁远语下一顿,“应该是有人想蓄意破坏皇室和主祭的关系。”
那左静姝也是明白人, 听到重宁远这么说, 怒气上涌:“不会又是那个奉天吧?”
“……是。不过儿臣查明此事并非他所作,而是有人……”
“停,哀家不管事情如何,谁加害于他,但是结果已经造成了, 这个责任又该谁来负?”左静姝越说越激动,声调渐扬。
重宁远安抚道:“母后,此事只能从长计议。据儿臣推断, 如果真的是儿臣与那主祭大人闹翻了,只有对那重苏阳是最有力的。可是眼下即使知道是这样的,我们也没有办法。而且,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去指证那幕后之人。”其实重宁远现下都不知道,此事到底是谁做的了。可是,他心里冷静下来之后,却更希望此事是重苏阳所为。并且下意识在自己母后的面前为奉天开脱。
“没有证据?就算是再顾及那个主祭,可是就那么放过那个奉天了?”左静姝语带不甘。
“……昨夜里失火,那奉天人已经失踪了。”重宁远说完,又将自己与主祭大人达成的协议说与左静姝听。自然,又将奉天的可疑性掩过去不提。
“为何不能是那奉天所为?要不然那主祭在得知自家弟弟失踪却还如此深明大义?”左静姝语带不屑。
其实重宁远心下也有这样的考量,可是嘴上却说道:“儿臣已经查过了,那奉天的小厮有问题。本来当时儿臣一时怒上心头,便将那奉天和那小厮一起关在了冷宫,等稍微有了头绪,那冷宫却突然着火。至于奉舜华,他知道那些证据对于他弟弟也是不利,如果与皇室的关系真的闹僵了,然后将此事放在明面上,于他于他弟弟来说,都是弊大于利的。所以,他也算是不得不与儿臣合作。”
左静姝也知道眼下的形式,不得不咽下这口气:“那以后要如何?”
“静观其变,除此之外再无他法。那小厮人已经不见了,奉天也不见了。尤其是真的查起来,不仅对主祭那方伤害最大,于儿臣眼下也大大的不利。而对外,只能说后宫起火,然后洛妃本就体虚,然后受到惊吓而小产。至于奉天,过段时日就说人得了重病,在殿内修养,至于本人,儿臣会加派人手去找的。”
“如此便帮那人开脱了罪责,哀家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可是洛妃那边你要怎么办?”皇太后听到重宁远的说辞,虽然怒气难平,但是又没有办法。
重宁远接口道:“母后放心,如果,那洛妃小产之事真是他所为,那么他无非就是想要独宠而已,这偌大的皇宫除了冷宫之外,处处都可以囚禁一个人。至于洛妃,只能慢慢安抚了,希望离将军能明白朕的难处。”
“不如直接就封那离洛为皇后吧,也算是安抚了。”左静姝将心中一直所想又提了出来。
“这……让儿臣再考量一下,毕竟封后不是小事。虽然现在与主祭算是挑明了,也不能在奉天刚失踪便封后。”重宁远沉吟片刻回道。
“嗯,皇儿以后要多去陪陪她,女人嘛,无非就是想要夫君的宠爱。尤其是为了那无关紧要的人,却连个公道都不能给她。”同为后宫的女人,左静姝心下对那离洛多了几分同情。
重宁远恭敬的回道:“儿臣知道了。”
出了暖阁,御辇路过烧毁泰半的冷宫,重宁远又将晋忠招了来:“派人了么?”
“除去守在奉府的暗卫,属下又派了几个跟着主祭大人。”
“嗯。”重宁远只是轻声应了一下。
眼下,只是希望这件事解决之后,能将人找回来,如果真的是奉天做的,只要那人真的给自己个理由,或许,他真的可以既往不咎,即使不看在主祭的面子上。至于那重苏阳,如果真的是他做的,现在也不能动他,毕竟自己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加之父皇临终的嘱托,所以现在只能被动。其实他心里最怕的却是这件事确实是重苏阳所做,然后伪装成奉天畏罪潜逃,那么,那个人可能就会有危险了,想及此处,重宁远眉蹙的更紧了。
可他非要找回那个人又为了什么呢?重宁远眼底难得闪过一丝迷茫,他自小接受皇室教导,即使对自己的父皇母后,也从未放下自己心里的设防,更何况是个外人呢?那晚,除了怒气,重宁远并不想承认的是,其实更多的却是怕,怕真的是那人所为,而最后自己却不得不亲手解决了他。
“去景天殿。”一句话未及思考便出了口,重宁远内心苦笑一下。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将那里当做自己可以放松的地方了,只是如今,那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邀月阁后门。
“谁啊?”看门的小厮打开后门,看到来人急忙将人让了进来。
来人正是好不容易单身出来的奉舜华,路上又暗自甩掉两拨人的跟踪,才来了这儿。想到这儿,奉舜华心下莞尔,要是赫连重知道自己竟然来帝都最大的青楼,不知道脸上该是如何的颜色。
“大哥!”看到来人,正吃着梅子的奉天惊喜的大喊着。
奉舜华看到人也终于放下了心,他就知道这个人会在这儿,可是看了一眼总觉得眼前的人哪里有些违和感,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你还真是跑这儿来了。你知不知道皇上暗地里满虞国的找你?你当你是无辜的就可以一走了之了?”奉舜华想起那天重宁远听到自己说不知道人在哪里的那抹担忧,又看到眼前人全须全影的坐在这儿吃的开心,忽然有些替重宁远不值。
“找我干嘛?”奉天边吃边朝塌下的小盂里吐着果核,一吐一个准,听到奉舜华的话敛下的眼皮微动,语下却还是一副我和他不熟的语气。
奉舜华无奈:“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哪知道!那人自己的女人孩子没了,然后就跑到我那儿发疯似的把我的那盆逆天草砸了。”奉天撇了撇嘴,唔,躺的有点久,腰好酸。轻摸了一下现下有些微微外凸的小腹。又想起那个人在自己有了小娃儿的时候还对自己动手,心下就更来气了,“那个昏君还把我关在冷宫!我就说了两句还打人?!最主要的就是那破冷宫,什么都没有。”不过烧的倒是挺旺的。最后一句话奉天搁在了嘴里。
奉舜华无奈:“你说了什么?”能让重宁远那么冷静自持的人都暴躁起来了,他真的不知道应该为奉天喝彩还是悲哀。
“呃……就是说,孩子啊,什么的……”奉天小声回道,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没底气了,又大声道:“那时候我以为他知道我吃子息的事儿,才发火的。我就顶了几句而已。”
奉舜华按了一下额角:“什么叫顶了几句而已?那是皇上!当今皇上自幼便受先帝恩宠,从未有人忤逆过他。你顶嘴也就算了,还不看场合?那可是他第一个子嗣,莫名的就没有了,他怎会不伤心?”
“谁说那个是第一个孩子了……”奉天不理会奉舜华的苦口婆心,小声咕哝着。
奉舜华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奉天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喏!你大侄子!三个月了!”
“……啊?!”纵使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清冷样子的奉舜华也讶异的长大了嘴。
“疯子说小东西长的很快!你看我都胖了呢!”奉天面带骄傲,微扬起最近胖的有些嫩肉的下巴。
奉舜华这才知道,刚看到眼前的人的时候那种违和感是什么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至今还未有多大变化的小腹:“奉天?”
“嗯?”
奉舜华将奉天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喏,你二侄子,两个月了。”
“……”奉天伸手狠狠的掐了奉舜华的脸一下,干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脸上抽搐的奉舜华的肚子:“这……也传染……么?”
奉舜华揉着自己的脸,瞪了没有正经的某人一眼:“现下,你还不回去么?都有了?”奉舜华瞥了眼奉天的肚子,“这可是龙嗣。”
“现在他就是我自己的‘蛋’!就是奉嗣,去他的龙嗣!不是女人多么!让别人给他生去吧!老子不伺候了呢!去他的十世千世姻缘!”自从知道自己有了“蛋”,奉天的脾气就十分的见长。
奉舜华叹了一口气;“可是他毕竟是虞国皇室后裔,尤其我们奉神族男子生育必为男儿,你的‘蛋’以后就是虞国的太子甚至是国君!”
“我们才不稀罕呢。”奉天鄙夷的撇嘴道,又摸着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啊,爹的蛋?”
奉舜华看着奉天的样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现下就算是回了宫也不安全,那就先让他这么呆着吧:“就算现下不回去,那以后呢?就打算一辈子呆在邀月阁了?”
“为什么不行啊?本来这里就是爹爹留给我的。虽然琐事儿多了些,倒是乐得自在。”这邀月阁,其实就是帝都最大的青楼,是奉天的爹爹,奉禄开的。后来嘛,用奉天的话就是他不正经的好色贪财老爹拐了他正直的木头父亲,然后扔下他们这群可怜的娃儿就走了。扔下的基业里,除了此处还有许多,只是奉天嫌麻烦,除了这家青楼,余下都给了自家弟弟奉水兮打理。后来又嫌麻烦,在不得不嫁入静王府的同时,将这边也扔给了柳笑颜。
“那你让虞国本来的储君和你在青楼过活?以后继承他爹的衣钵继续将邀月阁发扬光大?还是说成为下一个琴师魏青?”奉舜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奉天却眯着眼睛瞄着奉舜华的肚子,揶揄道:“那你当年为何不让那人知道你有了孩子?”
“……这”奉舜华语塞。
“得了,大哥,这地方呆的比那劳什子皇宫逍遥多了,你就别劝我了。”奉天往后一仰,状似大爷道。
“那你……对当今圣上真的没有一点的思慕之情么?”
“或许”奉天闭着眼睛皱了一下鼻子,“被打没了。”说完摸了摸脸,“毕竟这世上人不是靠情活着,如此这般,我倒是乐得逍遥自在。”
兄弟二人又聊了几句,后来奉舜华怕呆的太久被某人发现,便起身在奉天不停念叨不准告诉任何人的叮嘱中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