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唐安抚使拿回热腾腾的批复, 果然后面一个龙飞凤舞的“可”字, 唐安抚使拈须笑道, “王爷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字也写的神采飞扬。”将札子里的取银票据递给幕僚,“赶紧着,把银子领回来。”
幕僚接了票据, 立刻就去领银子了。想着, 也不怪王爷高兴的挥金如土,就是寻常人家知道要得双生子,也要欢喜非常的, 何况是王爷府上, 还是王爷与王妃的头生子。
碍于主上有欢喜懵的倾向, 杜长史不得不去进谏一回, “殿下这两天就拨出去了五万银子,殿下再这样大手大脚, 到年底咱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穆安之眉眼带笑,劝臭脸的杜长史,“看小杜你这脸色,坐下说。我拨出去那么些银子吗?行行行, 知道了,明天不拨他们了。”
一幅从善如流的样子, 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杜长史无奈,也忍不住笑,“知道殿下欢喜, 臣等与殿下是一样欢喜的。殿下如今赏赐太过,待世子降生,还要怎么赏赐呢?殿下暂且忍着些吧。”
“行啦,明日再有要钱的公文,我会斟酌的。”穆安之很有优越感的感慨一声,“小杜你还未成亲,是不明白这将为人父的喜悦的。”
杜长史心说,以后谁成亲还不生孩子啊,估计殿下是成亲好几年没动静给憋的啊。不过,杜长史真有些好奇,悄悄同穆安之打听,“殿下,这一次生俩,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你也跟臣讲讲。”
穆安之眉开眼笑,他虽然很想传授给小杜,不过,穆安之道,“这应该看家族血缘,玉华妹妹家就有双生的传统,红梅姨就是龙凤双生,却也不是个个都能如此,你看木香姐就没有双生的孩儿。所以,多看机缘吧。”
穆安之美滋滋的喝口奶茶,“也不知玉华妹妹会生龙凤胎,还是两个臭小子,两个小丫头也不赖,女孩子都美美的。”
杜长史简直气死,忍不住瞪眼,“殿下!”
穆安之不明所以,“怎么了?”看你这脸色怎么像臭狗屎。
杜长史正色道,“王妃有梦麒麟吉兆,定会生下世子!殿下莫要口无遮拦!”
穆安之不屑杜长史这样儿,撇撇嘴,说他,“要你这么说,我要得俩闺女还不行啦。看这没见识的样儿,世上若无女子,那男人岂不都要打光棍。你若要瞧不起女孩子,本王的闺女肯定与儿子一样出众。”
“那臣也希望王妃能早日诞下世子!”杜长史还说,“明天我就去庙里给王妃烧香!”
穆安之哭笑不得,“好了好了,肯定如小杜你说的一样。先生儿子,以后再生闺女。等小杜你有了儿子,说不定咱们还能做回亲家。”
杜长史谦虚,“犬子岂敢高攀郡主。”
穆安之嘲笑,“你先有了媳妇再说犬子的事儿吧。”
杜长史实在看不惯穆安之这得瑟,请教他,“殿下您这么喜欢孩子,如何当初还胡闹耽搁了一整年的功夫未与王妃圆房?”
穆安之震惊,“你怎么知道?”
“虽说太后娘娘一直偏爱殿下,也未尝就离了格。可那时在围场,突然间重赐王妃,殿下你又一幅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成天也不出来了,就陪王妃左右。臣稍一打听,就知道了。”杜长史掖揄,“臣原还以为殿下对娘娘有所不满。”
“没有的事。”穆安之坚决不承认,他有理有据,“我跟玉华妹妹成亲与你们不一样,先前都不大认识,忽然就做了夫妻,总要相处一段时间,有了感情才好生儿育女啊。甭瞎想,我怎么可能会对玉华妹妹不满。”
杜长史心说,您现在是不可能了,人家王妃娘家人都在身边儿了,您要再干出什么没谱儿的事,娘家人就不能算了的。白大人可是但在高官!
掖揄了穆安之一回,总算出了口穆安之嘲笑他没媳妇的恶气。杜长史提醒道,“王妃娘娘有妊双生之喜,殿下不若亲笔写了奏章送回帝都,也让太后娘娘同喜。”
“这话很是。”穆安之道,“第一封奏折应该送到帝都了吧。”
御书房。
陆国公平生最尴尬的一天,穆宣帝将陆侯的信交到陆国公手里,“这信朕未打开,老三的折子里说,文嘉也未看,他那性子朕也是没法子,再有什么事你与朕说,朕同他讲。信拿回去吧。”
陆国公接过信,神色中却是透着轻松,“是想着三殿下就藩,臣方去信叮嘱他几句。他不与臣来往多年,臣也曾想这信他不一定会看,可臣身为叔叔,心里总是记挂的。如今这信经三殿下的折子退回,臣总算放心了。可见文嘉与三殿下君臣相和,相处融洽。”
穆宣帝道,“是啊。老三折子上就是抱怨北疆军械多有不足,请朝廷下拨些个,你怎么看?”
“这些年北疆未有战事,在役兵卒约有十万,驻边是足够的,兵甲之类想是以往旧物。这几年北疆开始有些不太平,想是承平日久,人心生变。臣让兵部开始筹备,希望明年能尽早拨下去。”陆国公说。
“行,就这么办吧。”穆宣帝打发陆国公下去。
一时,内侍悄声禀道,“陆国公去了东宫。”
穆宣帝起身,“去慈恩宫。”
自穆安之一家就藩后,蓝太后便点拨着太子妃学习宫务,奈何太子妃如今有身孕,也不好太过劳累。故而,宫务大部分仍在蓝太后手上。
蓝太后见到皇帝儿子过来,自然高兴,笑道,“是不是闻到我这里的好羊肉香了?”
“可不是么,听内务司的人说这次西北的羊很肥美。”穆安之在新伊安置下来后就写了请安折子,连带陆国公给陆侯的私信一块儿令信使捎了回来,兼带还有孝敬宫中的许多东西。不过多是些西北土物,虽不值什么,也是穆安之的心意。
“阿慎自然是挑上上好的肥羊送来。玉华信上说,他们是到新伊的路上,在北疆部落现买的肥羊,说这羊喝的是天山上的雪水长大,滋味儿比寻常的西北羊要好。”蓝太后笑着拉皇帝儿子与自己同坐,“玉华信上是说一切都好,阿慎折子上怎么说的?新伊那地方寒苦些。”
“没什么事,他们刚到,安置在旧时北疆王宫,倒是省了一笔建王府的开销。”穆宣帝说。
蓝太后神神秘秘地,“可是有件喜事,阿慎大概没跟皇帝说。”
“什么事?”穆宣帝其实心情不怎么好,但看母亲这样一幅着实有大喜事的模样,也不禁来了兴趣。
“玉华说,她到王宫的第二天,晚上就做了个特别吉利的梦,梦到一头麒麟腾云驾雾,涉水而来。她问了年长的女眷,都说是个胎梦。”蓝太后放下重重心事般问穆宣帝,“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梦?”
“麒麟送子,自然是好梦!”穆宣帝笑,“若能应了这梦,母后也能放心了。”
“不只是我,难道你不记挂。”寻常人家孩子成亲三年无子,家里都得着急,何况是皇家。
“记挂也没用,老三那性子,他又不要姬妾。”穆宣帝自然愿意多子多孙,“母后只管备下给重孙的赏赐,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皇家虽然经常人造祥瑞,人造胎梦,但不管这梦是真是假,只要皇孙是真的,就是喜事一件!穆宣帝笑,“看来是要多喝几杯。”
“我让人烫好酒。”蓝太后道,“咱们这里尚未入冬,北疆已是冰雪早至。”
今日傍晚在慈恩宫用膳,穆宣帝晚上也未召幸宫嫔,便在昭德宫偏殿就寝。太子昏定时提及陆国公过去东宫的事,奉上穆宣帝漱口用的药茶,太子道,“舅舅把那信给我看,听说父皇、三弟都没看,我就打开来看了看。”
穆宣帝漱过口,问,“如何?”
“跟我猜的出入不大,都是些让陆侯与三弟好生相处的话。”太子说。
“你猜?”
“陆侯与国公府一向冷淡,舅舅就是写信也不可能有什么离了格的话,又赶在三弟就藩的当口,不写这些话能写什么?”太子的话引的穆宣帝露出个笑意,太子道,“我只是觉着,舅舅这信写的有些多余。”
“多余在哪儿?”
“他与陆侯这些年也未曾亲近,何必在这时写这样一封信去提点陆侯呢?陆侯是朝廷功侯,在朝多年,自知轻重。论地位,两人都是朝中重臣。陆侯官位与舅舅比肩,并不需要这提点啊。”
穆宣帝笑了笑,拍拍身边软榻,太子坐下,穆宣帝握住太子的手,“当年,陆家兄弟人称陆氏双杰,你大舅舅陆伯辛战功显赫,旧勋新贵,无不叹服。”
“世上的人是不一样的,小宝少时读书懒散,我曾问他,你这书读的不通,以后怎么办?小宝跟我说,他娘是长公主、他舅是皇帝、他一堆的表哥表弟都是皇子,他书读的通不通,都过得日子。”穆宣帝说,“小宝看着有些笨,其实是个难得的通透豁达性情。有人天生容易接受旁人比自己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是世间常理。可有的人不一样,仲明虽然一直不说,可我知道,当年有人说陆氏双杰,其实名不符实。这些名号绰号,不过是坊间议论而已,他却是一直在意的。”
“他希望世人明白,陆家不只有陆伯辛,他并不比他的兄长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