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参见侧福晋。”
小路子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行礼问安。
“事情都办妥了?”
黎妃放下手中的毛笔,拿起宣纸,在墨水未干的字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小路子是她在富察格格生产那一日因一时悲悯而救下的小太监,虽然身份低微,但身家清白知恩善报,在她被杖责之时,拦下弘历救过她一次。之后小路子便被弘历拨给了她使用,对她也算得上忠心。因此黎妃有意培养他成为心腹,放手让他去办一些事。
“回福晋的话,奴才办妥了,事情做的干干净净,绝无半点破绽。”小路子说道,“不过奴才发现,这件事好像苏格格也出了一把力。”
“苏佳氏?”黎妃皱了皱眉,看来想要见缝插针的人还不少呢,“你没被她发现吧?”
“没有,奴才很小心。”小路子想了想道,“奴才在暗地里帮着苏格格留了一点她出力过的隐秘线索。”
“辛苦你了。”闻言黎妃露出一丝笑容。
“为侧福晋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小路子受宠若惊,立刻下跪道。
黎妃淡淡的笑了笑:“你下去吧。”
小路子恭敬的行了个跪安礼,轻手轻脚的下去了,走时还不忘帮她关上房门。
黎妃的目光落在宣纸上划开一抹冷漠的弧度。
宣纸上赫然写着:富察氏,金佳氏。
富察氏与金佳氏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是府内皆知的事了,富察氏在金佳氏那儿暗中插了不少的眼线,不光是金佳氏,几乎府内每个女人身边都有富察氏的眼线,黎妃这儿也不例外。不过黎妃并不担心,左右不过是几个小虾米罢了,留着正好反为她用,传些假消息,以混淆视听。
黎妃不急,可金佳氏急的很,她忙着除去身边的蛀虫,又想安插眼线在富察氏身边,只可惜富察氏的院子里犹如铁桶一般,被她把守的严严实实,滴水不漏,金佳氏根本插不进手,气得她生生绞碎了几块锦帕。
随着富察氏产期越来越近,金佳氏的脑筋不可抑制的动了起来,她事先做足了安排,想要乘着富察氏生产的时候,浑水摸鱼,安插人进去,顺便阴富察氏一把。
至于暗中下杀手,她傻了才会这么做,一旦富察氏有个万一,她绝对会死的很惨。谁让所有都知道她和富察氏不对盘呢。
只可惜,越是接近产期,富察氏越是把院子管的严密,光凭金佳氏怎么能成事呢?黎妃很乐意不着痕迹的帮她一把。
黎妃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茬,富察氏跟她之间的账单都在她心里清清楚楚的存着档案呢,要她放过三番四次对她下黑手的人,怎么可能!而且她也不想永远躲在弘历的羽翼下寻求保护,先不说弘历是否真能护住她全身而退,光是弘历那薄情寡性的性子就够她怀疑了。更何况,黎妃从不觉得弘历是个可靠之人,也许此刻弘历对她真的是有几分感情在的,但谁能保证他对她会永远不变,一直保护下去?况且她也无法忍受自己窝缩在男人的保护里躲避风雨,若不经历风雨,她又如何成长?
女人的战场,兵不刃血,终究要她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黎妃微笑着,目光里露出一丝坚定一丝精光,整个人有如脱胎换骨一般散发出强烈的光彩。
于此同时主院里,嫡福晋富察氏在阵阵袭来的阵痛中脸色煞白,汗珠顺着额头滚滚而落,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强装镇定的吩咐秦嬷嬷。
“快,快叫稳婆。”
“阳春去把太医请来,让他在隔间里候着。”
“嬷嬷,我生产的时候金佳氏必然会见机插上一脚,不光是金佳氏,后院那些个不安分的女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一定要小心,绝不定让任何人乘虚而入!”
“还有,那些个稳婆,虽说是额娘准备下来的,身家清白,但难保不会在关键的时候出乱子,你一会一定要盯紧了她们,决不能给人下手的机会……”
“……让阳春在门外盯仔细,决不能让人浑水摸鱼……”
“主子您放心,嬷嬷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会护得主子和小阿哥周全!”秦嬷嬷心疼的望着疼的变了脸的富察氏,小心将她府上床说道,“嬷嬷别的不行,但一些禁忌的药物还是能识得一二,主子尽管安心生产,奴婢就在您身边候着,绝不会让您被人钻了空子!”
得了这一番保证,富察氏总算是安心些了,躺在床上等着真正生产的那一刻。阵痛已经由每半个时辰一次转而成了一刻钟一次,一边的稳婆观察了下富察氏的宫口收缩情况,然后喂了富察氏一碗人参汤,又给她口中含了块参片。
“福晋,宫口已经开了,小心的慢慢的像下用力……”
“啊……”一波强烈的疼痛传来,富察氏顿时失声大叫。
“福晋,用力啊,就快看到孩子的头了……”
……
……
“哇……”十个时辰后,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天际。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是个小阿哥。”稳婆擦干净了婴儿的身子,用襁褓细心的轻轻抱住了婴儿递给富察氏,富察氏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汗水淋漓,闻言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快,给我看看。”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看襁褓中的婴儿。她一动,一股热流瞬间涌出,黏湿了床单。富察氏皱了皱眉,忽然听的一个稳婆大叫:“不好了,福晋大出血了……”
富察氏顿时煞白了脸。
秦嬷嬷猛地冲向床,掀起被子看了看,鲜血不断地从富察氏的身体里汨汨流出,染红了大片床单,于此同时,她似乎闻到了若有似无的一阵香气,香气很特殊,有些类似于梅花香,若不是她天生对气味敏感,根本就闻不出来!
这会子秦嬷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这分明是被人下了暗手了!脸色又青又白。
“还不快叫太医过来!”
稳婆立马跑了出去,拉着太医就是狂奔进来。
太医诊了脉,当即立断开了方子,说道:“幸亏发现的及时,还能救治,一帖药下去后,就没有生命危险了,虽然还会流血,福晋可当是月事处理就好,只是福晋体内似乎含有一种能够吞噬生机的奇毒……
“奴才学医不精,看不出这是何种□□,且此毒为慢性奇毒,长此以往恐有碍福晋寿元。”太医啪的跪了下去,“若是不能于一个月内解毒,福晋只怕活不过三十岁……”
轰的一声,富察氏的脑子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一瞬间的空白。
她千防万防,竟然还是被人下了手!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防范的滴水不漏,不敢有半点疏忽的地方,怎么还会被人下了手,到底,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主子,都是奴才的错,奴才有负主子所托……”秦嬷嬷重重跪在地上,抽噎着。
两个稳婆面面相觑,不安的紧随其后跪下,发生这种事,她们脱不了干系,若是弄个不好……想到这里,两人吓的浑身颤抖。
阴厉的眸光迅速越过眼底,富察氏紧紧抓着床单,整个人浑身都在发抖,怒火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她的身体,杀意蔓延,她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想要将那暗中下手的人撕裂成碎片!
“嬷嬷,把稳婆带下去好生审问,我要知道是谁下的手!”富察氏眼底凶光毕露,一字一字狠厉的说道。
“福晋,冤枉啊,奴婢就是借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害福晋啊……”
“福晋,此事与奴婢无关啊福晋……”稳婆预料到即将到来的危险,急急磕头哭着辩解。
秦嬷嬷从地上起来,派了人将两个稳婆带下去,命人严刑拷打。自己一脸悲苦愧疚的走到床前,扑了下去:“主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嬷嬷……”一开口,富察氏泪水滚滚而落,她杀气腾腾的说道,“不怪你,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真是会是她们搞的鬼,这药物连你都没有发现,必然不是等闲的,我……”
“不管是谁,既然敢对我下手,我要她死无葬生之路!”
几天后,嫡福晋富察氏所出之嫡子二阿哥被赐名为永琏。
随着圣旨的颁布,富察氏进宫谢恩,伴随她回来的是雍正,熹贵妃如流水般的丰厚赏赐,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午膳过后,富察氏抱着永琏坐在暖坑上,婴儿一天一个样,短短几天永琏褪去了皱巴巴的皮肤,脸也长开了,红扑扑的,皮肤雪白,配上那灵动乱转的凤眸说不出来的玉雪可爱,直惹的富察氏爱不释手,整天整天的抱着,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福晋,”秦嬷嬷开门进来,“奴婢已经从稳婆口中套出话儿来了。”
福晋逗着永琏的手指微微一顿,收敛了笑容:“查出来了,是谁下的手?”
“奴婢怀疑是金侧福晋下的手。”秦嬷嬷说道,“奴婢没有证据,不过奴婢从两个稳婆口中发现,她们进府之时,有个小丫鬟曾送给她们两盒百花膏,奴婢已经仔细查看过剩下来的胭脂,香味和奴婢闻到过的一模一样,奴婢找太医看过了,太医说胭脂里含有一种能使孕妇产后大出血的香料。”
“后来奴婢根据稳婆的叙述让画师划了画像,发现这丫鬟是府内苏格格院子里伺候的芸香。奴婢赶紧招人去拿这芸香,可是好巧不巧的竟然在水井里发现了芸香的尸体。事后奴婢查出一件事,这芸香虽说是苏格格院子里的人,她的主子却根本不是苏格格,是别人安插在苏格格那的线人。奴婢还想往下查,可是线索就断了。”
“奴婢问过和芸香同屋的紫桂,据说芸香出事之前曾和厨房的嬷嬷说过话儿,那嬷嬷好像和金侧福晋身边的二等丫鬟青梨有些交情……”
“金佳氏……”富察氏双眼射出利刃。
“至于那毒,奴婢无能,查不出是谁下的手……”
三十岁,她竟然会过不过三十岁?!她只比爷小一岁,现今已是二十有二,若无法解毒,那她岂不是只有八年的寿命了?!富察氏脸色灰白,紧紧的咬住了唇瓣,不,她怎么甘心!
“嬷嬷,你赶快派可信的人将此事告知阿玛,让他广招天下神医,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一个月内解了我的毒!我的命,富察家今后的希望可都系于阿玛之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