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飞机之前, 就跟空姐打好招呼,会有一位需要轮椅的行动不方便的乘客。所以我们登机时, 走的是无障碍通道,等到落地, 轮椅也第一时间从货仓中取出,并没有让我们等很久。
我很感叹国内的服务越来越人性化,非却一直对空姐和服务人员说着抱歉,给人家添了很大的麻烦。我偷偷在她耳边说:“拜托,大明星,你可不可以耍一次大牌啊,就一次, 你总这样小心翼翼的像欠了全世界似的, 我心里难受。”
非朝我一笑:“好好的时候,都没有耍过大牌,现在耍大牌也晚了,再说, 我真是觉得, 自从车祸以后,给太多人带来了麻烦。我啊,现在就是个大麻烦。”
我又偷偷小声说:“就算是个麻烦,你也是全世界最美丽的麻烦了,别人都愿意帮你。”
非“噗哧”一笑:“巧巧,只有你才会这么想。”
出了机场,我跟非商量:“我们去吃面好不好?我们北方人有个习惯, 出门饺子进门面,回到家了,吃长长细细的面条,把一颗心都拴得稳定下来。”非说:“是吗,还有这样的说法啊,不过你们这里的面好吃吗?我在北京吃过炸酱面,太咸了,我们南方人,还是更爱吃米。”我一听立刻豪情万丈:“那北京的炸酱面怎么能跟我们连城的面比呢,一会回七夜,我给你露一手,让你尝尝贤惠的连城姑娘巧巧的手艺。”
打车回七夜,路上经过小超市的时候,匆匆买了几样做面的材料。非看着我有点兴奋的忙碌样子,问我:“巧巧,回到家,开心吧?”
我朝她莞尔一笑:“很开心,但不是因为我回到家,而是因为,和你一起回到家。”
妈原来说,非回来的时候,去我家吃顿饭,我怕非不自在,拒绝了。路上给妈发短信:“娘,你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来了,明儿个回家看您。”妈回短信:“联合国同志,您先忙您的,我这老同志不给你添乱。”我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多可爱的老妈啊。
下了出租车,我把非抱到轮椅上。她越发的轻飘了,软软的身子柔弱的靠在我的胸口,让我的胸口一阵紧似一阵地疼。
“非,答应我,从现在起,好好吃饭,好好康复,好好生活,好吗?”我低下身,望着她。
她看着我,双眸深似秋水,慢慢潋滟出脉脉情深。
“好的,巧巧,我答应你。”
我故意不再推他,她停了一会儿,抬头看我,眼神透着询问,我指一指七夜,示意她自已进去。她迟疑的试着自已转转轮椅,慢慢往前走,一点一点走过小花园,走到玄关处,我把钥匙递给她,她自已开了锁,推开房门。
我一直站在她的背后,我能感觉到,当她自已推开这一扇大门的时候,当七夜完全的毫无保留的敞开在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很激动,双肩微微地颤抖。
我走近她,低头耳语:“怎么不进去,这是你的家了。”
她没有回头,迟疑了一下,毅然的使劲转一下轮椅,走进了七夜。
这才回过头来看我,眼神中透露着惊喜与激动:“巧巧,我可以自已回家了!”
我笑:“刚才谁说自已是大麻烦来着,马上就这么能干了,都不需要我了,我好失落啊。”
非特别开心灿烂的一笑,我心头一酸,好久没有看到她这么发自心底的笑了。
“下面呢,非主人,您自已去卫生间洗把脸吧,最好再去您的卧室看看,甚至可以试试您的新床,小的我,要去给您做正宗巧巧牌蕃茄鸡蛋面了。您看这样行吗?”
“可是,巧巧,我。。。可以吗?”非又有些犹疑,从她病了以后,去卫生间,卧室,都是有别人帮助的。
“怎么不行,当然可以,你看你刚才多棒啊,行了,各就各位,我得忙去了,先把笔记本连上。”
“你做面,连笔记本干嘛?”非问。
“这不是,求教一下网络吗?”
“啊?又是第一次做啊?”
“我的第一次,全部献给了你。”我嘻笑着跑开。
非现在的状况,她只是双腿无知觉,腰部及臀部的力量还是有的,我也问过了阿姜,以七夜目前改造后的状况来看,非这种情况,完全可以在一层行动自如,她只是不能走路,借助于轮椅,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到的。
我接上电脑,记下了面的做法,回到厨房开始做饭,边做边仔细倾听着非的动静。其实我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不知道非实践起来到底会怎么样,如果一旦有一点意外,反而会打击她的积极性,而且还容易受伤。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好几次差点切到手。
非先去了卫生间,一会儿,传出水流哗哗的声音,估计她在洗脸。又过了一会儿,她去了卧室,并且关上了房门,我急得想偷偷跑过去听听她在干什么,又怕被她撞到惹她生气。
忐忑不安地伸长耳朵等啊等啊,终于,听到门开了,非出来,停在了厨房门口,一句话也不说。
我装做不在意的转过身,刚想开玩笑的表扬她行动挺快,蓦地看到她满脸的泪,我吓的扔掉手中的东西,跑到她的面前:“非,非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还是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做这做那,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我惊慌起来,后悔自已的异想天开,后悔自已的急于求成,为什么不能给非一点时间,让她慢慢来,为什么刚一回到七夜,就惹得她哭!
我一边手足无措的给她擦眼泪,一边颠三倒四地说着对不起,我真是懊悔死了,好好的一个新生活的开始,就让我那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给搞砸了。
非只是哭,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语,突然,抓住我给她拭泪的手,停在她的脸颊上。
我如泥塑,一动不能动。
她的脸,贴着我的手,慢慢地,止住哭泣,眼睛望着我,那红肿的眼睛里,却没有我料想到的悲伤,相反的,亮如浩瀚辰星,闪耀着奇异的光芒。
很久很久,她轻轻地说:“巧巧,谢谢你。”
我一颗心落了地,这才发现身体已经石化般僵硬,可我感觉不到酸痛,只觉得周身被那奇异的光芒笼罩,宇宙万物皆空。
这世上,唯有你我。
这两个石人儿就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记不清多少光年了,我突然跳起来,紧接着又摔倒在地,哎哟个不停,非吓一跳,问我怎么了,我指指锅,又指指腿,磕磕巴巴地说:“锅,锅糊了,腿,腿麻了。”
非浅浅一笑,粉盈盈地脸颊,面若桃花。我一瘸一拐的走向灶台,情不自禁地傻笑。
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就是想笑,停也停不下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