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 看报纸上的广告,找了两家翻译公司做兼职.这种没有底薪按工酬劳的兼职是很容易挂名的, 但想挣到钱,就得凭真本事了.好在我毕竟专业是英语, 再拣起来也不费劲.
又有了大把的属于自已的时间.我给自已规定,每天早睡早起,上午工作,下午闲逛.
所谓闲逛,最多时候,是一个人待在七夜里,上上网, 打打游戏, 看看碟.黄昏时候,会去沙滩上坐坐,回想就在不久的以前,这里还是笑语喧哗, 欢歌无限, 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冷冷清清.
唐少言签字的委托文件已经到了,我给他发了邮件,说我一个朋友有意想买七夜,但她临时出了意外,可能计划要搁置一段时间.唐少言回邮件说,喜欢七夜的都是有缘人, 不急在一时,他也不等钱用.
其实我很替辛心庆幸,如果错过了唐少言这样的痴情好男人,即使当上了舞蹈家,那又怎么样,一样会是不快乐的。
慢慢地,日子就这样淡下来,我一个人在七夜住下,离群索居,那昔日里的红尘繁华,不再与我有关.只是偶尔会回去看看爸妈,喝妈煮的汤,我不多言,爸妈也不多问.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想问,只是体谅我,不舍得让我为难.
秋天乍起,日渐薄凉.春天里播种的百合种子,已经结成小球茎了.我一颗一颗的拾出来,然后再松土,植下小球茎,静静等待着百合花的开放.
而你呢, 非,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米枫回来,去家里看过爸妈,还给我捎了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只是没有来看过我,我想给他打电话说声谢谢,又一想,这样淡下来也好.
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没有应酬任何人的心情.
安公公一直也没有消息,也不知这丫到没到意大利,是不是找黑手党决斗去了.有一天往他的老家打电话,他妈妈接的,说他回去只住了几日,便离开了.
我放下电话,很生气,算你这厮狠,你不待见我,我还不惦记你呢!
我隔几日便会给苏媚打一个电话,每一次苏媚都说,非恢复的不错,越来越好.可她的语气总是怏怏不乐,听不出一丝喜悦.我知道,必还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而非不想让我知道.
非,你让我回来等你,可你知不知道,等待更是一种煎熬,因为见不到,更觉茫然无所依.
终于有一日,我一如往常的问苏媚:“非现在允许探视了吗?”这话我每一次都问,可苏媚每一次都说不行。其实算算时间和非恢复的状况,应该已经从icu里搬出来了。
苏媚这一次没有拒绝,她叹口气:“巧巧,你来吧。”
我放下电话,顾不得那么多,背起包就往外走。
再见你,是否恍若隔世?
到了北京,我直接就去了医院,一分钟也不能等,此时已是下午,住院部的大楼很安静,我按照苏媚告诉我的房间号,找到了非的病房。
非的病房还属于隔离区,大概是不谙记者其扰。我走近,有一个年轻男子上来问我:“你找谁?“我说我来找非,他摇摇头,没有允许不得探视。我给苏媚打电话,苏媚跟他交待了几句,他这才放我过去。
非的病房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心咚咚跳。
意外的,病床上没有人,空着。我心里一阵失望,问刚才那个男的:“非哪去了?”
他指指楼上:“去顶楼的康复中心了。”
为什么要去康复中心,康复什么呢,我心生疑惑,开始不安。
坐电梯,直达最顶层。康复中心分好几个室,有按摩室,理疗室,针炙室等.我一间一间的路过,直到走到一间有着透明的落地窗的屋子外面,才停下了脚步.
非就在里面,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疲惫,表情倦怠,看不出喜忧.
医生正在给她一副长拐,两个护士左右扶着她,她努力地直起身,想架住长拐站起来,可刚刚半个身子立起来,还没有架到拐上,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这样的练习,大概不知道多少次了,护士把她扶回轮椅上,重新给腿部按摩了一下,医生建议再来.可,又一次,她倒在了地上.
如是几次反复,里面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地再来,再来.
我站在窗外,泪流满面.
终于,医生摆摆手,示意今天就到这里了.护士拿着毛巾给非擦汗,我凝望着她,那长长睫毛覆盖着的美丽眼睛,掠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非倚靠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头发湿湿地,显然刚才是一场体力达到极限的康复训练.护士推着她走出来,我站到她的面前,轻轻对护士说:"交给我吧."
非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眼睛蓦的蒙上了一层水雾.我蹲下来,抱住她的双腿,头轻轻靠在上面,静静的,一动不动地.
护士见状,便离开了.偌大的走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很久,非才轻声问:"巧巧,是你吗?"
我忍了又忍,不肯让泪掉下来.
“是我.”我回答,不能多说一个字,仿佛泪就要倾闸而出.
“对不起,没有让你等到我。”非声音萧索落寞,透着无边无际的荒凉。
“等不到你,我可以找到你。”我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静,不想让她看到我的伤心。
非叹口气:“巧巧,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我推着非,乘电椅回到病房。她的头发剪短了,像无助的洋娃娃,陷在巨大的轮椅中,看上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我一路流着泪,进病房的时候,偷偷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