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不可能是柳雯干的!”
李然一脸的斩钉截铁, 江诀点了点头, 说道:“朕早已与她有过约定,相信以她的头脑,万不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
听他这话的语气, 应该是对柳雯没什么怀疑了,李然暗自松了口气, 思索片刻,一脸郑重地说道:“我不是要袒护她, 而是凶手做得太明显, 摆明是想嫁祸,如果真是她干的,那也不至于蠢到亲自动手, 以至于这么轻易就能让你怀疑到她头上。”
江诀听他如此解释, 笑着望过去,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说道:“确实如此, 朕也是这么想的。”
李然心思一松,想起那个冤死的司君,暗自叹了口气,幽幽说道:“那司君也真是可怜,原本是要杀我, 结果阴错阳差,让他成了替罪羔羊,哎……”
听他如此大叹, 江诀怕他自责愧疚,伸手过去搂了搂他的肩,温言说道:“一切皆是天意,有人不知晓此间□□,错将那人当作你,想要除去你来打击朕,若然当初朕不曾坚决反对你留在河阳,恐怕……”
他说到此,停下再未往下说,李然敛了敛神,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肩,淡笑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信命了?”
江诀见他神色舒展许多,沉声一笑,说道:“从前或许还不大相信,如今倒有些没底了。”
李然见他说得一脸的煞有介事,淡笑着瞥了他一眼,啜了口茶,问道:“刚才丁顺都跟你说什么了,这么神秘做什么,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江诀见瞒不过他,觉得既然告诉了他之前的事,也就没必要再在这事上有所隐瞒,眯着眼沉思片刻,开口解释道:“朕当日将计就计,放了消息出去,说你已遭人毒手,如今看来是有人生了怀疑之心,特来查看是真是假,只可惜行事不够缜密,到底露出了一丝马脚。”
他这话说得内有乾坤,李然盯着他看了片刻,末了轻声一笑,问道:“听你这口气,是知道谁下的手了?”
江诀听他提起凶手,眸色一冷,眼底刀光凌厉,片刻后掩藏了去,一手摩挲着手中的杯沿,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毒瘤早生,朕怎可能不知晓?可惜如今还不是除掉她的时候,只能等时机成熟再想办法了。当然,这笔账朕定然不会忘记,早晚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这话说得淡然,李然却嗅出了这话里的一丝杀意,思索着没有开口,片刻后淡然一笑,拎起茶壶将各自杯中的茶续上,笑着说道:“既然时机不到,那就缓缓吧,以免打草惊蛇。”
江诀听他这口气,似乎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眸中一暖,一脸凑趣地望着对方,问道:“怎么,不想问问朕那人是谁吗?”
李然一脸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我逼你有什么用?等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干嘛要吃力不讨好地穷追猛打?”
“总之,这是彼此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问题,我既然说过要相信你,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其实说到底就是三个字——懒得管!
江诀听他如此说来,眸中一动,将对方的身子扳过来,继而将脸凑过去,直至彼此眼观眼鼻观鼻,一脸动情地呢喃:“谢谢你,如此信任朕……”
李然眼底一赧,作势要将对方推开,江诀沉笑着收紧了拥着他的双手,轻声说道:“你说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朕?”
他这话题转得有够突兀,李然先是一愕,继而一脸不爽地拍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一脸恼羞成怒地说道:“那是多久以后的事,你有时间操心这个,怎么不多关心一下现在的局势?苏沫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江诀轻笑着松开他,一脸自负地反问:“他不是什么简单角色,那朕就是了?”
李然知道此人向来如此,不再跟他理论,未曾想对方刚说完如此臭屁的一句话,就再次缠了上来,一脸讨好地说道:“更何况,朕还有如此一个贤内助呢!”
此话一说,立马惹来李然一记眼刀,可纵使这眼刀再如何锋利,依旧拿对方厚比城墙的脸皮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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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苏沫的援军终于到了,兼之他还有柳裕铨这个皇室血脉和留国玉玺在手,可谓是占尽先机。
城门外,敌方阵营之中,苏沫着一身金甲骑在汗血宝马之上,腰悬黑铁长剑,面对迫在眉睫的这场硝烟战火,一脸的冷彻,眸光坚毅木然,不带任何情感。
少顷,有密集的战鼓声响起,他将手中长剑拔出,漠然向前一指,在一阵轰然作响的马蹄声中,西平四十万大军如蚂蚁般,向着河阳城门涌去,到了城门口,呈左右两翼分散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河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沫纹丝不动地看着大军一往无前,眼中全是杀伐的血性快意,在他身旁,有一人龙袍在身,一脸的瑟缩和胆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留国的三皇子柳裕铨。
城楼上,厉子辛迎风而立,凝眉望着城下,百米远处,一西平大将正在朗声叫门:“留国皇帝在此,你等还不开门!”
这一声中气十足,透过城门传进城来,立刻引起一片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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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留国皇宫城头,江诀正负手而立,望着河阳城楼的方向深思,未了只见一将领匆匆来报,说西平大军已尽数集结而来,眼看着就要破门而入。
江诀未置一词地点了点头,默想片刻,凑到那人耳边低语一二,这年轻将领听了,脸上一愕,却又不敢多问,一脸恭敬地领命而去。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只见厉子辛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领着守城门的大军撤了回来,入了城后,立马赶到宫墙城楼之上,几个快步走到江诀身后,躬身一行礼,急急问道:“陛下,何以要……”
江诀举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负手一动不动地站着,视线望向城外从四处涌来的西平大军,眸光一片幽暗,深沉复杂难辨。
只过了小半个时辰,留国皇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江诀与苏沫二人遥遥相望,彼此眼中都是审度和冷意。
此时此刻,苏沫再不是金满楼内那个南琉来的富商,而是西平的皇帝,足以与他江诀一较高下。
争夺的东西,除了这大好河山,如今又多了一个人,每每想到此事,江诀都会恨得牙痒,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厉子辛站在江诀身后,与苏沫视线相撞。
对方黄袍在身,往日的温润早已褪去,仅仅这般远远望着,也能感觉到那份为人帝王的凌厉和强势。
他暗自一叹,慢慢将记忆中的那个人与远处之人分割开来,再将往日的恩情和如今敌我对立的形势一一剥离,心底早已一片模糊。
曾经的知己好友,如今的刀剑相向,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光而已。
李然易了容站在他身后,见他神色有异,悄悄伸出一手拍了拍他的背,低声说道:“你曾跟我说过,既然下了决定,就不会后悔。所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那个人不是苏沫,而是西平的皇帝尹谦。这是他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被对方如此开解,厉子辛整个人几乎一愣。
他一脸愕然地回过头去,望进一双温情双眸之中,那个人的眼底有宽慰也有理解;霎那间,厉子辛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一涌而出,蔓延到四肢百骸,令他动容到近乎失语。
如此善解人意的璃然,怎能不令他感动?
他稳了稳心绪,淡笑着朝李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李然见他脸上隐隐都是暖意,稍稍放下心头大石,退后一步,与江诀一道,将视线投向城门的方向,像是等待,又像是思索。
大战就在眼前,耳边是箭矢刀剑之声,不时有将士登上城楼前来通报,说的都是各处的战况,或喜或忧。
厉子辛到底作战经验丰富,处乱事犹不惊乍,面对各处的突发情况,依然能够镇定地一一下达应对之策。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只见远处一阵尘烟弥漫而来,伴着震天的马蹄声,就从战圈外涌来了众多兵马,隐约可见领头的帅旗之上写着一个文字。
李然和江诀一看,皆露出了一抹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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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岳打着勤王的名号,率领十五万留国大军从西平后方包抄而来,苏沫收到消息时,眸中一冷,抿着嘴想了片刻,继而挥了挥手,让手下将柳裕铨带到跟前,冷声问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你可知晓了?”
柳裕铨瑟缩着脖子点了点头,苏沫也不管他,径自使了个眼色,继而就见此人手拿一明黄布包,被拉拔着骑上一匹黑马,在一队西平军的护卫下,往战场前方而去。
布包之中是一块硬物,不是留国玉玺,还能是什么?!
少顷,只听一人在战场前方朗声喊道:“留国玉玺和皇帝在此,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他这一喊,所有人皆没了动静。
话音方落,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一阵箭矢破空之声,一枚铁箭直愣愣朝着柳裕铨射去,眼看着就要破体而入,他身旁的一名西平将士拔剑一砍,随着“铿”的一声脆响,那支翎羽箭被一分为二砍断在地。
与此同时,城楼之上那名白须之人朗声喊道:“休得胡言!吾皇与玉玺皆在皇宫之内,你西平何来我陛下与传国玉玺在手?!莫要混淆视听!”
陈思站在城楼上,朗声大喊,话方说完,只听苏沫在远处冷声一笑,继而跟手下低语一二,那手下领了军令,立马向着战场前方而去。
少顷,只听见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阵营前方响起:“陈相……朕……朕有传国玉玺在手……你快命……命他们住手吧……”
这一声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胆魄,却依旧中气不足,隐隐都是深陷战乱的胆怯和畏缩,陈思沉声一叹,眸中有失望也有庆幸,暗忖倘若先帝果真将留国的大好江山交到这位三皇子手中,纵使他陈思能保这位新帝一时,又岂能保他一世?
毕竟,留国东临北烨,西北又有个西平,二者皆是虎狼之国,且都有并吞天下的野心,他留国夹在二者之间,倘若当政的是这般软弱胆小的帝王,安能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