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杀手刺杀这种事情对于宫九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唯一的问题在于幕后指使的人究竟是谁?又属于何方势力?
宫九并不能够依靠上辈子的经验来弄清楚这件事,因为他此次来到中原,已然改变了巡视产业的路线;而且在这一路之上,宫九所发布的指令也大有差异,是以很多事情已然改变了——对于宫九而言这变化自然是好的,他的决策能让他的势力扩张得更快、影响力也逐渐增强……因为他的先知先觉,宫九已然不需要再像前世那样隐藏得极深了,不出数年,他的势力就能达到他前世经营了十几年的水平,而后朝着更为广阔的未来继续前行。
宫九根本不会去在意,他的所作所为会大幅度地改变“已知”的未来——老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岂非就是让他来改变人生的?
但是这样一来,宫九这一世激进的势力群体必然会极大地触犯到其他一些暗势力的利益。于是那些神通广大的首领们,必然要竭尽全力查出势力背后的人——查出“宫九”这个人,以及他最近留下的动作痕迹……很显然,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故而杀手们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宫九的面前。
但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宫九以及他的一些势力,又怎会在没有摸清楚宫九的真正实力之前便贸贸然地得罪他?若是宫九很强,这样做岂非不智?
而能够建立起大势力的人,又怎会是不智的?
所以,宫九几乎可以确定,这次派来的杀手们不过是对他的一次小小的试探,首尾痕迹肯定已经被处理得极为干净了。
查,未必能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但不查,又显然是不行的。
对方既然已经查到了宫九的行踪,倘若宫九还弄不清楚是谁要和他作对,那岂不是相当于宫九已然输了一筹?
宫九此时正端坐在马车里,仿佛是在闭目养神,但每个人都能猜到,他肯定是在心里寻思着刚刚发生的事。这里的所谓“每个人”,暂时只包括了叶孤城和沙曼两人,此时他们都静默地坐着,听着车外“哒哒”的马蹄声,却不知将要去往何处。
这辆马车以及车夫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之前宫九轻描淡写地杀完了人以后,又和叶孤城说了几句话,他们三人便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由远至近而来。
很快马车便驶到了近前,车夫跳下车来,朝宫九行了一个礼,宫九微微颔首示意,而后伸出手去示意叶孤城和沙曼上车。
之前没有人注意到了宫九是怎样传讯给了他的势力,这仿佛凭空而降的马车给宫九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沙曼很干脆利落地上了车,她认为自己已经算是宫九的女人了,当然不会对宫九所决定的去向和行程有任何异议,只是有些好奇。但她已经逐渐摸清了什么时候不该说话,以及哪些事情不该问,沙曼无疑是聪明的。
叶孤城也没有异议,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心里却在想着:宫九果然不愧是古龙世界里典型的反派人物、幕后黑手,也喜欢搞这种神神秘秘的调调……古怪的马车,还有古怪的车夫。
那车夫的样貌十分平庸,但叶孤城自然知道,他是个高手。至少方才的那些杀手们的武功就远不如这个车夫。
这样的人,究竟是杀手还是车夫?叶孤城也不能确定。但暂时来说,他作为一个车夫却是十分称职的。这架外表朴素而内里豪华的马车在这高手车夫的操控下,就仿佛行驶在云端上:平稳、而无一丝杂音。
不过,之前宫九先是说了一番“势”的道理,而后又玩了这么一手,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这么做,是真的只为了交叶孤城这个朋友,还是在炫耀?抑或者是另有所图?叶孤城总不吝于以从最坏的角度来猜测这个神奇的世界里的神奇的人们,尤其是宫九,这个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变态。
倘若让宫九知道了,他有感而发、出于朋友的角度说的那一段话竟会让叶孤城“想得太多”,大概会怪笑的吧……宫九自然不会有苦笑这种表情,更何况他确实是“另有所图”,叶孤城的猜测并没有冤枉他。
坐在平稳的马车上,耳边回响着一成不变的马蹄节奏,叶孤城也静静地闭目调息了起来,全然不去管目的地究竟是哪里:一来宫九既然要卖这个关子,那么即使问了也是白问;二来叶孤城自信他堂堂的剑圣,只要有剑在手,便是龙潭虎穴也能闯一闯;三来,叶孤城也实在对宫九的势力很是好奇,因为宫九的势力在古龙的原著中是最为神秘的,及至宫九死时也只露出了冰山一角,此时能够亲身探究一番,岂非能一解心中所惑?
马车行驶了大半个时辰,左拐右拐后终于停了下来。就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刹那间,宫九睁开了眼,而后非常及时地说了一句:“到了。”与此同时,那车夫也非常及时地撩开了车帘,宫九便跃下了车去,又站在车边,伸出手等着。
没有人知道宫九心里真正想等的是谁,但每个人都有着最为符合实际的猜测。
沙曼笑吟吟地把白嫩的柔荑搭在宫九的手上,借着力下了车。叶孤城提剑而出,站在车辕上冷冷的看着这一幕。
宫九却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暧昧地笑了起来,说:“城主何不也让我扶上一扶?”
沙曼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宫九,又看了看叶孤城,脸色蓦地煞白。
叶孤城瞪了宫九一眼,暗想:这变态又露本性了,不过刚刚才杀了人,也不嫌手脏。
叶孤城的脸色也很白,却是一直都这样白,并不是和沙曼一样,是因为听了那句调戏的话而变白的。他仿佛无动于衷。
只见叶孤城淡定而淡然地脚尖轻点,便翩然落地,连一个眼神也不再分给宫九,而是开始打量眼前的这扇门。
马车停在一扇很普通的门前,这是一扇被岁月褪去了一小半漆彩的木板门,两旁是斑驳的土墙,有稀疏的树影就着朦胧的月光洒落在墙上——这是一座不大的院落,和四周围许许多多的、算不得富裕的平常人家的院落没什么差别。
宫九见叶孤城完全忽视了他,心底微有些遗憾地收回了手,随即又笑道:“城主总是这样严肃,真是无趣;随着我来罢,等会儿便会很有趣的。”而后“啪”地一声拍在沙曼柔软的臀上,温柔地说:“怎么脸色这样白?可是受了风着了凉?”
沙曼怔了怔,随即顺从地依偎过来,靠在了宫九肩上,微微摇了摇头,脸色又渐渐红润了起来,但眼神深处却仿佛多了些什么。宫九也不在意,就这么揽着沙曼,当先走进了那扇门。叶孤城发现那架马车和车夫又很快地消失了,无声无息,脚步不禁顿了顿,这才跟着进了门。
走进了门的叶孤城并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这门内并不是像他之前所想象的那样:是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面摆着各种奢侈的珍宝;亦或是四周点着火把的阴森大堂,火把下还站着一堆包着黑头巾的神秘人,团团拱卫着高高的台阶之上的尊贵宝座……这里既没有醇酒美人,也没有武林高手。
这门里面就是一座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庭院,院子里有几棵普普通通的树,树下摆了几个小石凳,脚底下长的是些杂草,连花都看不到一朵。再向前看去,不远处的厅堂里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宫九依旧一脸淡然,跨进了大堂中,叶孤城紧随其后,忽而“唰”地一下,四周亮了起来。
厅堂的四个角上忽而各自亮起了一盏琉璃灯,将这厅堂照得明亮如白昼。
这厅堂里仍然没有什么金银玉器、古董书画——但这厅堂却也不是普通的厅堂,普通的厅堂里应该有桌有椅、有茶有壶,再摆几个花瓶、挂几幅字画……这里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厅堂里只有三面白刷刷的墙,很白,白得没有一丝瑕疵;虽然没有瑕疵,却有字——正对着门户的那面墙上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贵客到否”。
叶孤城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宫九你个死变态,你不装神秘会死啊!
即使叶孤城心里憋得险些岔了气,偏偏面上还要半点儿不露,依然是一副淡定的、冰冷的、高深莫测的表情——因为那属于剑圣的极度灵敏的感觉告诉他,宫九正在暗中观察他……叶孤城的表情更加毫无破绽了:哼哼,死变态,想看我的笑话?门儿都没有!
沙曼倒是带着一脸诧异而好奇的表情看来看去,但她也忍住了,没有说话。
一时间这屋子里很静,很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宫九才愉悦地笑了一声,说:“贵客到了!”话音刚落,这厅堂里的地板忽而开始下落——速度不快,而且很稳,原来这地板是一块完整的石板。
石板的四周却好像一直都是雪白的墙壁,是那三面雪白的墙一直延伸到地下了么?甚至连原本是门的那一边,也变成了雪白的墙壁。随着石板的下落,仿佛这房间忽而被拉长了,深入地底,给人以一种诡异的感觉。
一盏茶的时间后,那石板终于落到实地上,与此同时,四周的雪白墙壁霎时间便落了下来——不是倒,而是落,原来这并不是墙壁,而是四块雪白的帷幕。
眼前豁然开朗,叶孤城定睛看去,又是一扇门。
但这扇门可不是之前的那种普通甚至破旧的了,而是一扇雕刻着繁杂花纹的……石门。
不是那种以纯金作门板、用白玉为扣环的“金碧辉煌”的门,一看即能让人得知主人家的大富大贵;但这石门却不普通,只因这石料极硬——要想在这样硬的石头上雕花,若非有神兵利器,便要那雕花匠具有深厚的内力,这其中哪一样儿都很难达成,更何况这花纹还是这么的繁杂,一眼看上去似有几千朵各类的花儿在绽放着,而且每一朵都是栩栩如生的。
石头雕刻的花儿,却显出了生动来,岂不比那些色彩鲜艳的假花更胜许多筹?再加上竟要用神兵利器和内力深厚的高手来做这扇门,岂非太过夸张了?
光看这扇门,都已足够震撼了,那么门的后面又会是什么呢?
宫九得意极了。其实这里是他所拥有的一处很是重要的地方,是以才要故弄玄虚……但确实足够神秘和吸引人,不是么?
宫九看向叶孤城,如果不是为了在他看上的人面前显摆一下,他是绝不会带外人来这里的。事实上宫九也不免疑惑,他和叶孤城明明才认识了没几天,怎会这样冲动?宫九把这一切都归于他的任性和恣意妄为——不过他所拥有的这一切,岂非就是他恣意妄为的资本?而他之所以要建立这样大的势力,岂非也是为了能让他自由地去做任性的事?
宫九连造反都敢,何况是去勾搭剑圣叶孤城?
但是叶孤城却在暗中撇嘴:装!你就装吧!可劲儿装!我要是稀罕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