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郊游的一行六人,呃,是六个人,305寝的四仔和老大缺席。
阿松的解释是:那两个交到女朋友的,有异性没人性。老大的未来丈母娘来看女儿来了,所以老大得留守作陪,争取好感,而四仔本想携女友一起参加,被东哥‘一巴掌扇回去了’。
东哥的解释是:笑话,若是那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也来,往后还要不要安生了?
火车一到孙家峪,他们就能分明感觉到当地乡镇为新兴旅游建设加班加点的工程队伍。一片片两三层的连体小别墅、休闲度假屋很漂亮,都处于正在施工中,也许在未来的某年,这里还真可以钓钓鱼、种种草,抱着大波妹消闲一番,可惜如此美好的憧憬只待未来,而现在……
陆东背着包看着眼前这灰白色的三间瓦房,墙上挂着的什么辣椒、玉米、大蒜……院子里鸡鸭鹅到处跑,牛粪遍地,空气中散发着浓重乡土气息,农村中最最普通的农家小院,东哥有些瞠目,“住在人家里?旭宸,旅馆在哪里?”
东哥不会无知到在这里找酒店,但旅馆,那种哪怕两三层楼,镶青砖白瓦的,不求双人标准间,起码有定时淋浴的乡村旅馆,难道也没有?明明路上还见到过那么一大片漂亮的连体别墅群,虽然是正在施工中。
“别傻了,那种旅馆比这种农家院的舒适度差远了!这里就是当地特色的家庭旅馆,我们要付钱的,不是借宿。”关于这一点,旭宸从电视台那帮同事的亲身经历中获得了大量可靠的二手资料。
“为什么这里会舒适?”
“我说东少爷,这是什么地方?山区!海拔超过一千五百米,你知道山区夏季的平均气温是多少么?你知道山区晚上的平均气温是多少么?”旭宸搂着陆东的脖子,嘴贴得很近,但声音却不是咬耳朵的音量,也是为了给大家解释,“你认为那些绣花枕头似的乡村旅馆会给你准备暖风空调么?你知道这里为什么一年四季大家都要睡火炕么?”
“火炕?!”米小黎听到火炕眼睛都亮了,直蹦高,“火炕,我要睡火炕!”这孩子一看到农家院早就处于完全兴奋状态,直把农家院当西洋镜了,呼啸着跑进去,“那边还有葡萄……架。”
“豆丁别摘,还没熟呢!”会长无奈赶紧跟进去阻止自家孩子糟蹋人家院子。
会长管得了这个,管不了那个,那边鸿牛和阿松早就进了院子,招猫逗狗,追鸡撵鸭……直把老农家的院子弄到货真价实的鸡飞狗跳。
“怎么样,要不要住?”门外就剩旭宸和东哥了。
陆东耸耸肩,边嘟囔边往里面走,“都是幼稚的家伙,等你们上厕所的时候就知道哭了。”
旭宸背着包进屋,与主人交涉住宿费和伙食费的问题,
……
山区的晚上果然很凉,即使现在已经到了六月,但每每呼吸,冷空气吞进肚子甚至有点凛凛的感觉,气温决超不过十五度,便是两件衣服也挡不住寒气,不过屋子里就很好,主人很热情,晚饭四菜一汤,除了油、盐之外,都是出自自家院子的纯绿色食品,灶台连着火炕,吃完晚饭坐在火炕上继续打扑克,屁股下面暖暖的,真是人生惬意。
不过即便如此,各种各样的生活问题还是出现了。
一,厕所的问题,村子路上柴火垛堆成的公共厕所,不分男女,没门——无论他们谁去,还得在门口拉个放哨的,挡人又挡狗,还彼此尴尬。旭宸自打走过一趟山区后,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他很久了,难道当地村民就不怕‘撞车’么?
二,还是厕所的问题,旱厕、没水——好吧,反正他们本来也不指望跟家里一样。
三,又是厕所的问题,卫生——“苍蝇咬屁股!”这是豆丁根本拉不出xx之后的经典之语,‘拉不出屎怨茅房’的真实写照。
四,照明问题——一群二十一世纪的未来精英们,忽然意识到原来路灯是那么可爱又实用的东西,手电再亮也味同鸡肋。
五,火炕的问题,坐炕头的嫌烫,坐炕稍的嫌凉——搞得大家频繁换位置,最后用打扑克定输赢,炕头成了‘惩戒所’,谁输了换谁坐。
六,还是火炕的问题,太硬——以至于后来大家都不得不坐在自己的枕头上,实现了‘两头并用’。
七,洗漱的问题,没有洗手池——大家排队共用一个盆,刷牙就各自占个角落,直接吐地上就完了,满地白浊斑驳的痕迹,让除了豆丁之外的人都辶撕芫谩
八,睡觉的问题……
睡觉的问题……很严重!
——通铺,六个人一张炕。
——被子是双人被,俩人共享一床。那玩艺又大又厚又重,十足十压箱底的老棉花做的,一床被子能有俩百斤,翻个身起码还得俩人抬……
会长刚一选定位置,豆丁就跑过去了。
然后旭宸眼疾手快地抢到豆丁旁边的位置,既不会远离炕头,也不会担心自己半夜被烤熟了。他和米小黎的位置算是最好的,宋烨其次。
陆东左右看看,几乎没有犹豫的跑去拉旭宸的被子一起躺下。笑话,比起苦寒之地的炕稍,他宁愿睡在火焰山的炕头。
至于鸿牛和阿松,谁叫他们俩上厕所最后一个回来的,对不起只有炕梢的俩位置,怎么抢都那样了。
然后,这一宿过去,没人睡好。
豆丁,炕太硬,硌得他浑身难受,后来大半个身子挂在会长身上,才算睡一点安稳觉。
会长,有点认床,另被子太重,身上的豆丁更重,半夜被压胸口,险些窒息,惊醒。
旭宸,那个混蛋非要睡炕头,结果前半夜热得踹被子,后半夜又叫冷,拉不到被子便拉他当‘暖手宝’手脚、胳膊腿都缠上来了,自己一觉醒来半个身子都是酸的。
东哥,小破孩睡觉太不老实了,狠抢被子害自己半夜被冻醒,哼!我叫你抢被子……我看这回你拿什么抢?
阿松,家里的‘长工’要造反!明明他那边那么大地儿,非得往这边挤,弄得老爷我连个翻身的地儿都没有!
鸿牛,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炕稍真凉啊,还一个劲儿的被踹出被窝去,少东家真狠心……
结果,这个很值得纪念的同宿第一晚,就这样在彼此的指责抱怨,诅咒发誓再也不‘同床共枕’中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一早,外面的天阴的厉害。
“阴天!”
“好像会下雨。”
“那我们还要不要进沟?”
“为什么不?大老远的,来都来了!”
“谁定的这个破时间,破地点?”
“嗯……这是老天爷的安排!”鸿牛还是很神棍。
所以,众人牢骚发完以后,全体照旧出发。
有沟才有水,有山才有沟,所以这个叫孙家沟的景点,其实还真是集天地之灵气,青山绿水之大成,也可能正直春末夏初,漫山遍野一片幼绿,间或山花点点,没有名山大川的磅礴、秀美却有小家碧玉的质朴,灵动——当然这些都是文人的酸玩艺,一行六个务实派的青春半大小子只觉得沟里的空气清新,呼吸起来比城里轻快。
“山林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含量高,城市里空气中的负氧离子大概200个/立方厘米,这里至少有5000个/立方厘米,高出城市几十倍。”
“我说你到底从哪知道这些有的没的?”陆东转过头看旭宸。
旭宸眼睛一翻,把手一转,晃了晃手中的宣传册子。
“那宣传手册上还说什么?”东哥靠过去。
“手册上说,这里有条河,河边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镀金泥菩萨……”
“啊~~~~有蛇!!”
米小黎腾的一嗓子惊呼,使得大家都反射性的看脚下,他们刚刚进谷没多远,脚下的土路都是被人踩过多少遍的了,光秃又平坦,一目了然,蛇没看到,反倒被米小黎这惊天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他们一行人,鸿牛和阿松跑在最前,这会儿怎么也有二十几米开外了,豆丁有会长陪在最后,中间还有旭宸和陆东游游逛逛,大家一路走过来谁都没看见蛇,怎么反倒是队列挂尾的豆丁大惊小怪?
但米小黎这会儿站在那儿脸色苍白,脚好像钉在地上了一样,眼睛瞟他左前方大概两米远偏离土路的树根草丛。宋烨顺着方向迈了两步定目一看,草窠里真的有条不太起眼的灰蛇,头部略呈三角形,居然还是个有毒的!
走过去的那几个人谁都没看到——豆丁眼睛可真贼!
宋烨搬起块大尖石头,瞄准使劲儿一丢,砸到蛇身上翻滚开了,好像没打到‘七寸’,只是把蛇身的某节骨头砸断了,那蛇在原地扭几扭,已经游不开了。
“走吧,反正它趴在草里,再不会到路面上来了。”旭宸只瞥了一眼。
陆东建议,“是毒蛇,应该打死为民除害,小心一点比较好。”
“打七寸……哎,多大的蛇都打七寸啊?!要是这蛇一共才一尺长,那打七寸岂不是打尾巴?”阿松拿着树棍拨弄,比划着传说中的‘七寸’。
“论坛上有人说还可以捅□□……”
“论坛?论坛上的话你也信!”
“捅□□?”鸿牛拿树枝把那蛇跟烙饼似的翻过来翻过去,冲着旭宸瞪眼睛,“这个难度更大好不好!”
鸿牛和阿松已经兴奋的(?)伙同旭宸他们围绕着蛇的问题展开热烈讨论,而这边米小黎脸色异常不好,死死攥着背包带,一步也不敢往前走。
“那蛇躺在草丛里了,离你大老远呢!”宋烨拉豆丁继续往前走。
“不……”米小黎死活一步也迈不出去。
宋烨站在他左边,挡住米小黎的视线,一手揽着他的肩膀,边哄边迈步,“别往那边看,我们往前走……”宋烨以为米小黎只是害怕,就像女生会对虫子或者死老鼠大惊小怪、退避三舍一样,不料刚牵住豆丁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潮湿而冰冷,米小黎哪里是在害怕,他根本就是在恐惧。
“会长,我们……我们不要往里走了,好不好!”米小黎的声音低哑,且带着极力压抑,不易察觉的颤音。
宋烨仔细留心,发现豆丁额上正在沁冷汗,明显,这孩子被吓坏了。
“好,好,我们不往里走了。”宋烨没多问,出来玩是为了开心的,豆丁这个样子无异于上刑,干嘛非要勉强?“那我去跟他们说一声,说我们先回去……”
“嗯嗯,那我在这里等着。”米小黎忙不迭的点点头,左右看看才小步的往后退了退,那副小心翼翼的劲儿,让旁观的人都觉得紧张。
……
“喂,你家豆丁太娇气了吧。”陆东看着会长陪豆丁半途而废往回走的背影,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被一条蛇吓成这样?还是条死蛇!会长还真愿意陪他回去,你们也真惯着他!”
“他年纪小。”旭宸淡淡的回了句。
“他今年十七?那也不小啦,一般孩子也都上高中了!你上高中时也像他这样娇?”
高中……
旭宸摇摇头,“豆丁可能有点单纯、有点任性,但他不是娇气的孩子,虽然他从来没提,但高中过得一定很不愉快,你没看他刚入大学时的那个草木皆兵,战战兢兢的样子!”旭宸想着刚刚那条蛇,以米小黎大而化之,凡事少根筋的性格,正常情形下,根本没道理那么害怕,一定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