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爹从小就教导她,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是说有恶人会被惩治,而是告诫她, 若是你想要治住恶人,你就要做得比他更恶。
所以, 对付石虎这种人,他狠,她得做得比他更狠。
屏住气,握紧拳,在他跳起的那一瞬,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打开, 顺着风对他撒了下去。
“啊——”
没料到她会有这一手, 一声惨叫,毫无防备的石虎已然被迷了眼睛,看不清方向,身上也失了气力, 跟着手中“铛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 一齐跌在地上。
“你……啊……”眼睛里火辣辣的痛,让他不得不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你……你撒了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士族间喜服用的寒食散,只不过,本公子又在里头加了些石灰和化骨水罢了。”拍拍手,把手上纸包丢掉, 钱玉淡淡一笑,“这可是县守大人赏赐的上等寒食散,二两金子一两呢,给你算是恩赐了,如何,滋味不错么?”
“你!啊……”
捂着眼睛,石虎不住地哀嚎,有暗黑色滚烫的血从他紧紧闭上的眼睑下渗流下来。
这让人能欲/仙/欲/死的寒食散里头添的有硫磺和紫石英,都是刺激人的东西,一经服用,便能获得无上快/感,让人欲罢不能,所以格外受士族子弟青睐。
可这东西毒性也强,又被钱玉多加了两味药,进到人的眼睛里,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束手无策。
“你!我的眼睛啊!”
“啧啧,只是一对招子被毁了罢了,就惨叫成这样的,真是枉费了你八尺的身长。”
“钱玉,你无耻!有种跟我单打独斗!竟然用丹药偷袭,你有辱士族名讳,有辱你祖宗门楣!”
“我自认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什么士族名讳,我不过是个乡绅,是低贱的商人,我跟那些士族,可没什么关系。”桃花眼弯起来,对他微微一笑,钱玉转头招呼身后将士,“把他们围起来!”
将士们闻声而动,手持长缨枪逼近那些裸着上身的男子,不甘坐以待毙,那些人也操/起手中长刀,迎向身着盔甲的兵士,两方很快战在一处。
长缨枪和长刀碰在一起,溅起星星火花,喊打喊杀声震得长空中云彩都散了一些。
这个村落的青壮年男子,除了石虎,约有三四百人,其中许多人虽说是石虎这几年招募,不谙武的农人,却架不住他们气力大,且如今都抱作一团抵御她带来的将士。
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钱玉皱眉,咬牙拿匕首刺进一名青年男子光/裸胸膛里,鲜血喷到她脸上,罩住她右边脸白皙的肌肤,转身却见又一名将士被两个人抱住腿,砍杀了。
擒贼先擒王,她以为先制住石虎,这些乌合之众,很快便会被制服,可显然,她是低估了兔子被鹰追急时拼死一搏的狠劲了。
“钱小公子,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沉思间,随着身后一道男声狠厉响起,耳边吹来一阵疾风,钱玉心中一跳,忙拉着手中缰绳往前走,却是已经迟了,“喀嚓”一声响后,她座下的马儿“昂”地凄厉嘶吼着,前蹄高高跃起,往后一仰——
“扑通”,没坐稳的钱玉便被它甩下了马,跌在地上。
马儿的嘶鸣还在继续,钱玉忍着疼,连忙爬起来,抬头一看,那匹马的尾巴竟被砍得断了,还在汨汨地流血。
而始作俑者,却是提着两把长刀,偏着脸,眼角下血迹未干,对着她的方向狞笑道,“呵呵,钱小公子,你以为把我眼睛弄瞎,我就拿你没辙了?你也太小看我石虎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的本事!都说美人心如蛇蝎,我原以为那只能说说女人,想不到小公子也是有手段的,好,好!今天,我可就看看,小公子的本事到底有多深!”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矮举起手中长刀已经扫了过来,荡起的尘沙呛得人嗓子难受的紧。
看准他扫过来的时机,钱玉身子一跃,踏在他两把长刀上,死死压住,抽出一分精神去看混战在一起的兵士,带的两百人少了几十,那些流民却也少了许多,只是他们的打斗也惊动了这流民村里手无寸铁的妇人和孩子,都一齐跑了出来,一个抱住腰,两个抱住腿的,护卫着那些男人。
陈季延治军向来以严谨称颂,其中尤其规定将士不得对妇孺下手,是以,被这些人缠住,那些将士的动作不免慢了下来,却被对手窥得先机,一刀砍在身上。
“可恶!”钱玉看得咬牙切齿,她脚下的刀却猛然抽出,游移着又向她小腿刺过去,眼看她要被刺伤,钱玉忙翻转手上匕首。
“铛——”
匕首尖与长刀相撞,将刀锋打得偏了些许,她忙踏在匕首柄上,借力一跃,跳到一边的土地上,堪堪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
“呵,小公子难怪还敢回来,原来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说着,男人冷笑一声,挥舞长刀速度又快了些,耳听着她移动的脚步,两把刀“刷刷”顺着她小腿处攻去,钱玉左闪右避,一会儿就有些气喘,而男人也看出她体力不支,攻得又猛了些。
“糟了糟了,这石虎没成想眼睛瞎了还这么厉害,得亏我老爹在我幼时成天让我背着小石磙追着我跑,否则我可要丧命了。”钱玉心中叫苦不迭,不自觉脚下就慢了些。
耳中听得喘气声愈来愈大,知道这小公子怕是招架不住了,石虎哈哈大笑,刀刃对着喘气声源下方扫去,粗声粗气道,“小公子喘得比娘儿们在床上叫得都好听,不知可曾尝过男人滋味?”
“大胆!”钱玉怒不可遏,分神之下,右边小腿却正正好被那长刀扫中,一阵噬心疼痛即刻传了过来。
“嘶——”钱玉疼得止不住吸气,歪歪斜斜摇晃几下,勉强稳住身形,吃疼声听在石虎耳朵里,却是让他大喜过望,知道这是绝佳好时机,舞着长刀对着吸气声刺过去。
眼睁睁看着长刀迅速愈来愈逼近自己,钱玉叹口气,也没躲开。
人都有一死,只是没想到我竟然死在这样一个人手里。
只是我死在异乡,老爹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要哭死了,还有木雪,在这青阳又该如何立足。
担忧间,“叮——”一声,眉目间的长刀却被撞开了,钱玉有些愣地对着撞开长刀的一支长翎箭发呆,没回过神来,忽然自天上降下来一阵精雷球网,“咚——”一声,把还在拼杀的人网住了。
“钱公子,您没事吧?”与此同时,大声地问候从流民村前传过来,钱玉扭头望过去,李副将带着一群手持弓/弩的兵士,骑着马担忧地向她走过来。
“没事,还好李将军来的及时,否则,草民的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哪里,多亏小公子拖住这帮匪徒,末将才能有空暇埋伏弓/弩雷网,这次剿\,小公子可是大功一件。”
钱玉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拿没受伤的左腿,对着还在雷网里挣扎的石虎狠狠踢了两脚,在他痛呼时,又不解恨地拾起匕首对着他下/身狠狠切了一刀,在他贯天的惨叫里,慢悠悠丢掉匕首,冷笑,“若不是你是朝廷通缉的罪人,我一定把你带回去千刀万剐!”
她说话时的狠劲显在她阴柔貌美的脸上,恶狼一样,看得一边的李副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小公子年岁不大,性子倒是狠绝,看将军意思,明明是有心栽培他,放这么一个人进军营,将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是,传令兵上前道,“将军,人已经抓住捆起来了。”
“嗯,统共抓了多少人,咱们又失了多少人?”
“男女老少共抓了八百一十二人,咱们兄弟死了九十七个。”
“嗯,把他们尸体都带回去吧。”无声叹口气,李副将摆摆手,“客死异乡总不好寻根,回头让人把他们棺椁运回乡,葬下。”
“哎。”传令兵答应着就要走,钱玉转身,叫住他,“且慢,这位军爷可曾见过一个年轻女子的尸身?身上穿了似我身上这般绸衣,水绿色,只是质地差了一些。”
将士端详一下她身上衣裳,回想了一下,道,“是见过,她旁边还有一个饿死的女婴。”
“烦请军爷领我过去。”钱玉咽下口气,淡道,“那是我家婢女。”
让将士把绑在架子上的家丁们解下来,放在墩布上抬去看大夫,钱玉随着那将士进了屋子里间,走到糊了竹丝的窗ㄏ拢墙恐钢傅厣希扒忧胂赶溉先希鞘欠窀湘九!
地上竖躺了一名女子,头边放了一个花布襁褓,里头的婴孩眼睛紧闭,小脸铁青,显然已是没了生气。而那女子,面容尽毁,脸上全是血迹,辨不清容貌,钱玉只从她身上衣裳,看出是她们出门时钱珠身上穿的。
许久,看她不出声,将士又唤了一声,“钱公子?”
“是……”艰难地吐出这个字,钱玉方要往那女子方向走,就听耳边一道惊喜声音,“少爷!”
钱玉一愣,便从那竹丝窗u紫伦瓿隼匆幻昵崤樱囱玻乔椤
钱玉惊讶瞪大眼睛,“钱珠,你怎么在这?”
又看一眼地上死状凄惨的女人,“那又是谁?”
“那是章姐姐。”听说,钱珠神色暗淡下来,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就是那该死石虎抢来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