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地主家的傻儿子(gl) > 156、156全文阅读

她入宫殿时, 隐约望见木雪躺在她的卧榻上,外头因为围了一层明黄色幔帐, 根看不清她的伤势如何。四周围了一圈儿的御医,也因为男女大防, 都跪着不敢抬头。

见她来了,忙跪下请安说,“殿下。”

她忙着急道,“她伤得如何?拔箭以后,会牵到筋骨么,会有什么隐患么?”

“这…不瞒殿下,箭伤入骨…难说。”

她的脸色立时不好看起来, 后头的淳于敷此时方巧进了来, 见她站在幔帐前不动,知道她是顾忌什么,淡淡道,“不拔, 更会死。”

她这样算是骑虎难下了是吧。钱玉寒着脸, 一言不发地掀开了幔帐。

里头的木雪半闭着眼,脸色苍白如金纸,额头都是细汗。许是听见了人走动的声音,她扑扇着羽睫,慢慢醒了过来。

望见她,虚弱地笑一笑,“你没事吧?”

钱玉抿唇没说话, 后头的淳于敷端着装着一盆水和几瓶伤药的托盘也进了来,对她叹道,“四小姐忍着点,待会儿文施要替你把箭…总之,可能有点疼…你要喝些酒麻醉一下么?”

“不必了…”木雪淡淡一笑,道,“醒过来更疼…是钱…是殿下,要帮我么?”

她话落,希冀地望着钱玉,淳于敷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向钱玉。

好久,钱玉才吸吸鼻子,卷起自己的袍袖,转身望向淳于敷,“孤要怎么做?”

“殿下拿着这把刀。”淳于敷从怀里取出来一把弯刀,递给她,郑重道,“那箭上淬了毒,文施不确定会不会在拔箭的时候,让那毒渗入到骨肉里…所以只能让四小姐委屈些,待会儿,殿下您拿着这把刀,先把外头的箭柄斩断,文施再拿小勾将刺入四小姐骨肉中的箭簇勾出来。勾的时候,劳烦殿下将那箭柄碰到的血肉…都割了。”

钱玉听得心惊,拿着刀手都是抖得,“照你这么说…那…那她血流而亡了怎么办?”

“没事,有止血膏。”淳于敷虚弱笑了笑,举起一个小白瓶在她眼前晃了晃,而后就端着那盆清水走到了木雪身边,对她不忍道,“四小姐…对不住了。”

木雪对她微微一笑,“没什么,你只管做吧。”

淳于敷点点头,割开她一些被箭刺入的皮肉,对钱玉道,“殿下,快。”

钱玉按照她说得,慢慢儿将刺穿木雪肩头的箭柄斩断。

期间,她不敢看木雪的脸,木雪却是咬着牙,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好减轻疼痛。

虽然如此,期间还是泄露了痛苦的呻/吟。尤其是当淳于敷割开她整个肩骨的皮肉,那勾帐的小勾把箭簇勾出来的时候。

通红的血肉一点一点地在刀下被划开,又一点一点的被割掉。

木雪疼得想要摇首,见状,淳于敷赶紧唤钱玉,“不能让她动!否则会牵连到筋骨的!殿下快压住她!”

但她一手里还拿着刀给她消腐肉,一手按着她肩膀呢,哪里还有多余的手可以压住她的头?

情急之下,钱玉只好将拿着刀的手撑起来,勾下自己的身子,压着吻住她嘴唇,不让她乱动。

这招有效,木雪果然不乱动了,只是眼角透明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淌。

她看得心疼得很,恨不得替她伤了,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把嘴唇压在她唇上,跟她对着鼻尖,陪着她一块儿流眼泪。

可能真是疼得厉害,木雪忍不住地伸出牙来咬嘴唇,她看着唯恐她把自己咬伤了,赶紧拿舌头翘开她唇,抵在她牙尖上,不让她动。

俩人以这样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儿,又大眼瞪小眼似的淌了好一会儿眼泪,才听见淳于敷如释重负的声音,“好了…箭簇拿出来了。”

她闻声放开她的唇抬头,就看见淳于敷拿着一个沾了血银质小勾的箭簇,对她皱眉道,“殿下,这箭…看起来不像是中原的东西,倒像是北魏羌人之物。”

她现在不管这箭是哪里的东西,也不想管是不是她爹齐孝衍和北魏串通一气,她只想知道,木雪怎么样了。

连忙问淳于敷,却见她为难地摇摇头,道,“虽说没有伤到筋骨,但文施没有本事…四小姐体内的余毒…未清,恐怕以后,左肩…”

钱玉声音沉下来,“会废?”

“倒也不至于如此…只是会像殿下一样,行动不便罢了。”

“是么。”钱玉自嘲地笑了笑,“那咱们俩还真是巧,她伤了左肩,我伤了右腿,凑齐了一半身子残废的人竟然曾经拜过堂,那可真是缘分。”

淳于敷无奈对她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医药,对她淡笑道,“殿下…没得什么事的话,文施先出去了。”

“嗯,你快下去看伤吧。”钱玉点头。

望着她出去了,钱玉才转过身。

木雪经过方才那么折腾竟然也没昏过去,只是虚得不能再虚了,目光盈盈地望着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得心里难过的厉害,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安慰她道,“你就在这儿好好休养吧,孤这几天陪着你,放心,你因为孤伤的,孤自然不会不管你,哪儿也不会去的。”

许是她这番保证有效果,木雪眼眸弯起来,当真她看了一眼后,缓缓闭上了眼睡过去了。

陪着她呆了一会儿,望着她清丽的睡颜发了会儿呆,钱玉才唤过来几个宫人,让她们好生看护着木雪。

而她自己则带着几个护卫,下到天牢里头,去看望钱世勋。

头次进监狱,是她被人逮进来的,第二次,就是她逮人家。

呵,上天就是有这样巧的事。

唤狱卒开了门,钱玉望向那端坐在枯稻草上的中年男人,淡淡道,“爹,我过来看你了。”

钱世勋闻言,缓缓睁眼,看着她,笑了,“不错,如今不怒自威,有些当帝皇的派头了。”

“爹可真会说笑,爹不是属意齐孝衍当皇帝?”

她爹闻言,胡子抖了两下,好一会儿,才轻轻抬眼看她说,“玉儿,你这是在怪爹么?”

“难道我不该怪你么!”

听见他这话,钱玉瞬间红了眼眶,跛着脚走到他面前,指着自己的腿道,“难道,它是平白无故伤的?!你让人伤我就算了,毕竟你养我长这么大,比我的生父母都有资格享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这句话,但你为什么要伤木雪!她和你根本就无怨无仇!”

“难道不是那女娃过去替你挡的箭么。”她爹却微微一笑,道,“玉儿你怎么颠倒是非了?”

“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伤她了。”

钱玉眼眶更红,“我的一条腿我不在乎,但她的一条手臂我不能不在乎,我向来不是有仇不报的人,所以,就委屈爹您断一条胳膊了。”

话落,她冷声吩咐带过来的侍卫,“抓住钱大人,把他的一条胳膊卸下来。”

“是。”护卫们听从她话,上去就抓住钱世勋。

她不愿意看见这样残忍血腥的画面,抬脚正要走,就听钱世勋在后面唤她,“玉儿,你难道不想知道,爹为什么要这样偏心么?”

“爹都说了偏心了,除了爹的心长偏了,难道还有别的理由?”

她不想听这些话,捂着自己的耳朵,出了监狱的门。

身后似乎传来她爹的惨嚎声,钱玉眼眶酸酸的,加快了离开监狱的脚步。

在路上走得时候,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情绪受不住地就崩了。心里头都是苦的。

一个人抱着头,在京都壮丽的皇城里嚎啕大哭起来。

为了喜欢的人,连养她十几年的人都能伤,她可真是这世上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了。

她这么对人家好,人家却没有对她这样掏心掏肺,她这都是图得什么?

木雪的伤势很重,在床上一开始除了眼睛,其它的地方,根本动都不能动。

没办法,她只能一手从喂吃饭到穿衣,全包办了。

能看出木雪很不好意思,常常害羞得脸上都是红的,一双泠泠的眼眸瞅着她,似乎含了千言万语一样。

钱玉故作不知她想说什么话,只是常常在喂她粥的时候,和她正经道,“木姑娘,你这伤得太重了,孤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样做是应该的,还望木姑娘千万不要介怀。”

被她喂的女人,常常都是一愣,然后眼神暗淡地收回来,缓缓点头。

她就像没看见一样,该对她好对她好,该给她养伤给她养伤。

打算等她伤一好就把她送出宫去。

算是她这辈子倒霉,遇到她爹和木雪这两个人。

她敬爱她爹,她爹却处心积虑地把她培养成她哥哥的垫脚石。她喜欢木雪,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木雪的心里却装着许多个东西,虽然有她的一席之地,但估计还比不上她娘重要。

遇到她自认倒霉还不行么,既然他们牛皮一样粘得厉害,那她离这两个人远点不行么?她算是怕他们了还不成么?

钱玉自怨自艾地想,自己真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