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她对钱玉的了解, 她就知道她不会按照小太监告诉她的处所乖乖地到她居住的宫殿去,所以她特意选了个离高畹兮的宫殿最近的地方, 守株待兔等着她过来。
不出她的所料,钱玉果然出现在这儿, 且在她假意摔倒时,还是出手扶了她。
这说明,她在她心里的分量还是不轻的。
木雪心中暗笑,面上依旧是眉目轻拢含愁带忧的神色,抚着额头,轻叹道,“许是夜晚路黑, 民女一时看不清路, 多谢殿下出手相助,民女感激不尽。”
这么多蜡烛点着,你还能看不见路,编个理由能不能像点儿啊!
钱玉腹诽不已, 可近一年的历练, 她毕竟不是以前那个喜怒形于色的贵公子了,看了她一眼,放开手,淡淡道,“那还请木姑娘往后小心了。”
“多谢殿下提点。”木雪顺从应下,从她怀里起身。
本想整整衣裙的,谁料, 不知她肩上嵌着的那枚碧玉是否太过锋利,竟然把那系着的绸带割断了。
一下,她的大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头。
凉飕飕的就不说了,她因生了孩子,原先有些瘦削的身子渐渐丰满起来,在灯火下,就有种难以言喻的美。
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后,不说钱玉是个什么想法儿,木雪心里已经把那乱出主意的老女人鞭挞了个遍。
她是半推半就地接受了高畹兮的提议,穿上了那老女人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衣裳。可不代表她就能接受直接把衣裳脱光了露在钱玉面前啊!
本来她心里就当她在男人中长袖善舞了,如今还直接在她面前露了衣裳,她怕不是把她当成荡/妇了!
她现在可算是知道,高畹兮为什么执意让她穿这件不知廉耻的衣裳的时候,特意让小太监去取什么台山玉了。
临走时,她还挤眉弄眼地跟她说,“放心,这玉比匕首都好使哦。”
起先她还不解其意,如今看来,可真是…
呵呵,她还是太低估了高畹兮折腾的程度。
“这天有些热,民女想清凉些,还望殿下莫要怪罪民女的失仪之罪。”尽量若无其事地将裙子扯上来,木雪面无表情地强行解释道,“民女就不打扰殿下了,这就告辞。”
三月天的京都,不把她冻死就不错了,还跟她扯什么酷热难耐,依她看,是心火难耐才是吧!
钱玉眼珠转了转,随即弯了弯桃花眼,笑道,“哎,木姑娘这就走了?既然来了,将巧孤有雅兴,不如,咱们一道喝几杯如何?姑娘与孤前时认得的故人长得相似,如今,只当咱们是叙叙旧,可好?”
不大相信就凭着自己露了下肩膀钱玉就回心转意了,也不信她纯粹只想和自己“叙叙旧”而已。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木雪只好见招拆招道,“既然殿下如此说,民女自然不能搅了殿下的兴致。”
“那便好。”钱玉淡淡笑笑,走到宫门外唤来个小太监,吩咐他道,“去弄些酒菜来,孤今儿个,想和木姑娘彻夜长谈一番。”
她刻意把“彻夜长谈”四字加重了音,小太监机灵得很,伸长脖子望一望殿里的木雪似乎衣裳都被撕了似的,自以为是地领会了面前这位主儿的心思,忙低头偷笑道,“是,奴才遵命。”
“嗯,下去吧。”钱玉也不多加解释,任由小太监会错意,笑眯眯道。
看小太监一溜烟儿跑远了时,她才慢慢悠悠的走回殿里,对还在低头扯身上流裙的木雪微微一笑,“请木姑娘稍待,酒菜稍后便好。”
“…多谢殿下。”木雪忙抬头,尴尬地拽紧自己越整越往下掉的流裙,苦笑地回道。
“嗯。”钱玉依旧是笑呵呵地答,若无其事地瞥一眼她几乎露在外头的酥胸,走回宫殿里坐下了。
淳于敷找到高畹兮的时候,自认貌比天仙的清河王妃正在演练自己遍览书籍独创出来的舞蹈。
不过,在做生意上异常精明的高畹兮,很明显在舞乐这样的体力活上没有任何的优势。
挥着舞衣没转几圈呢,就被袖子绊到,一头往她这边栽过来。
本来想就这样避开让高畹兮好好吃吃苦头的,可看看她闭上眼一脸等死的样儿,淳于敷叹了口气,还是好心地伸手撑了她一把,没让她难看地摔在地上破了相。
“哎,本宫没事么?”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高畹兮好奇地睁开了一只眼偷瞄。
待看清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神色冷淡的淳于敷后,立即尖叫一声,上来就蒙住她的眼睛,叫道,“本宫还未做好准备,你不许看!”
“很遗憾,文施没瞎,已经看光了。”很不留情面地指出高畹兮自欺欺人的事实,淳于敷淡淡道,“虽说这宫殿里无人,但随便就脱光了乱跑也是有失体统的,王妃毕竟身分尊贵,还是莫要做这些失了颜面的事为好。”
“你才脱光了衣裳乱跑呢!”高畹兮不愤地指责,话到一半才想起来重点根本不在这儿。
“啊,本宫的歌舞!”惨叫一声,高畹兮一脸颓败地收回手,转而捂着自己的脸,跺脚道,“被你看见本宫出糗了,全搞砸了!”
“王妃又想要做什么?”淳于敷一脸无奈地看她在那儿不甘地跳脚。
上下扫一眼她身上穿的衣裳,那其实已经不算是衣裳了。
所谓衣,当以蔽体为先,可高畹兮身上的布料,别说是蔽体了,她要是有胆子从这宫殿里出去,保准被一众百姓g臭鸡蛋大骂不知廉耻,搞不好,还得被以淫/荡为名打死。
“呜呜…”高畹兮很伤心,并不想理会她,一回身,满脸委屈地趴在一边的软榻上,呜咽着抱怨道,“淳于敷,你没事那么厉害干什么!力气本宫比不过你,下棋被你杀得片甲不留,谁让你经书背得比宫里的太傅都流利的,谁让你谈吐非凡的!呜呜…本宫,本宫还以为可以在舞乐上赢你一筹呢,结果…淳于敷你混蛋!”
合着她见识多了些,还是种过错了。
淳于敷不能理解她的逻辑,但好歹从她的话语里明白了她这样做的缘故是什么。
望着她奇特的装束,皱眉道,“是谁给王妃您出这个…主意的?”
本来想说馊主意,看看高畹兮难过的样子,她还是勉为其难改了口。
“本宫是听一个年纪颇大的宫人说,以前她侍候的嫔妃,因为歌舞卓绝,极受前朝帝皇的喜爱,所以本宫才突发奇想的。”高畹兮难过地趴在榻上,一边嘟囔,一边抹泪珠子。
前朝极受帝皇宠爱又擅歌舞的妃子?
淳于敷听说,不禁眉头紧皱。
这样一个条件明确的人,她搜遍了也只能想出一个人来,那也就是钱玉和齐孝衍的生母,陈家上任家主的嫡女如妃。
听说在前朝皇帝的寿筵上,她仅仅就靠着一支舞,就技倾四座,被前朝末帝一眼相中,钦定为贵妃。
毕竟是大士族的女儿,她的身分自然不算卑微,可就是再有权势的贵族,女儿若想为妃为后,也得慢慢儿的从侍人做起。
像这样一步登天的,还是头一个。而且,据她了解,这个如妃,似乎曾经还和如今江南王朝的摄政王交缠不休,史书上虽说没有关于这些的只言片语,坊间的传闻倒是层出不穷,
甚至,还有人传言她和那摄政王生了孩子的。
不过,谣言就是谣言,不足为信。只是没想到,那如妃去世快二十年了,她身旁的侍女还留守在这宫里。有机会,她一定要寻那女人问一问,当年引得末帝和摄政王这两兄弟险些兵戎相见的如妃,到底是什么模样儿。
想着,淳于敷慢慢回过了神儿,却在回神的瞬间,听见了高畹兮堪比鬼哭狼嚎一样的哭声。
不是吧,就这么点儿小事,这怎么还哭上了呢。
淳于敷一脸的无奈,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也不好走开。
只能万分不情愿地上前,拍拍她肩头,昧着良心说,“王妃莫要伤心了,其实…王妃跳得还不错…”
“你当本宫是孩子么,那么好骗!”高畹兮依旧惨兮兮地哭,还不忘回头哀怨地瞅她一眼,“要是本宫跳的好,你也应该像前朝末帝一样,马上就喜欢上本宫的!”
哪里有跳的好看就喜欢她的,她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淳于敷理解不能,也没耐心去哄她,收回了手,淡淡问她道,“王妃可知东施为何没能得男子宠爱,后来却沦为一般人的笑柄么?不是她捧心的姿势不对,而是她根本就貌若无盐。”
闻言,高畹兮顿时来气了,一抹眼泪站起来,委屈地不能再委屈地指责她说,“淳于敷你还有没有良心!本宫哭得这般惨,你不给本宫递块手帕就罢了,你还变着法儿的骂本宫丑!你你你…你想气死本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