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夏东至的仆役半夜去敲徐家大门,着实令苏孜丰脸面不好。他其实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觉得把人家姑娘撞了,便想着赔礼道歉。而且他经常听夏东至提起自己的家姐,看着他一脸洋溢的幸福模样,他和徐旺青都十分羡慕至哥有个如此疼爱他到骨子里的姐姐。或者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比起夏家,他们苏家和徐家的姐妹关系实在是糟糕透顶,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对夏冬雪印象极好,这次偶遇,他慌慌张张的把人家撞了,对方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而且还安抚那个六岁的小胖娃。见她当时给胖娃擦眼泪的神情,就知道对方是个好姑娘,让他觉得十分温暖。只是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夏家妹子如此厌恶。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是自家姐姐拖了他的后腿,导致夏冬雪对他们一家子都不敢恭维。
苏孜丰原本想从夏东至身上入手,问他缘由,却碰了个大钉子。夏东至用他那□□裸的怨恨的眼神看着他,让苏二爷莫名的深感罪孽深重……罢了,他今年十一岁,打算再用功几年,也参加童试,还是将重心放在学业上吧。只不过脑海里偶尔会闪过那日夏冬雪递给他药瓶时的柔和模样,还有给小胖丫上药时的温暖,不由得胸口一阵燥热,古铜色的肌肤上染上淡淡的红晕……
夏东至十分聪慧,凡事一点就通,夏冬雪平日里会渗透他一些后宅恩怨,比如为什么不让他和苏家深交,那些内宅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什么除了姐姐和父母是真心疼你外,其他就算是亲戚也是隔着肚皮的。久而久之,夏东至倒是也明白许多,包括上次落水的事情,夏冬雪都胡诌成有人故意害她的,夏东至对她的话深信不疑,渐渐和两个妾氏都疏远了。
王氏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早产了。孩子刚落地便断了气,还是个男娃,难过的王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显得了无生机。夏子旭虽然盼子心切,不过因为公事繁忙,没郁闷几天便过去了,倒是蒋岚,抬了王氏为姨娘。这引起了周氏极大的不快,越来越将王氏视为眼中钉了,凭什么都没有子嗣,她就成了姨娘,而自己还是个妾。要说落胎,她当年也落过一个庶长子啊?周氏虽然埋怨,却不敢闹到蒋岚那里,只得将火发到了丫鬟身上,整日里诅咒王姨娘趁早死了算了。
俗话说久病成良医,夏冬雪前世身子极差,对药理多少知道一些,这一世,她主动和尚大夫学习诊脉,不打算专攻,却想着可以帮着调理母亲和弟弟的身体。蒋岚倒没觉得女孩子多懂些药理有什么坏处,只是叮嘱她不能耽搁了女红,刺绣,还有书画的学习。
中秋过后,夏家收到了来自京城信函,蒋岚看完信后,脸色红润许多。夏冬雪先入为主,烦死镇国侯府那一堆子亲戚了,小心翼翼的瞄着母亲的气色,问道:“可是外祖母来信了?”
蒋岚点点头,叹气道:“可怜我身子骨不好,不能经常上京陪母亲。”幸好不用老去面对那一大家子,夏冬雪在心里非议着。
“其实娘亲再忍几年,等父亲进京述职之时,就可以见到外祖母了。”夏冬雪违心笑着,毕竟老太君对她还算不错,只不过不如蒋家几个哥哥而已。
“嗯,雪儿上次进京才这么大小……”蒋岚可爱的用手一比,好像枕头大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自己就变成了小孩子似的了。
“至哥都没去过京城呢。”
“母亲莫要感伤,至儿近来读书很是用功,早晚能有机会进京,他向徐旺青学习呢。”
蒋岚欣慰一笑,想起了什么,道:“徐旺青倒是个好孩子,不知道日后造化如何,是否配得上我家聪慧的雪儿。”
“扑哧。”夏冬雪差点把嘴里的茶叶吐出来,这是哪跟哪啊,她又让人误会了?
“只是我实在看不上徐大人的嫡妻,还有那一家子的妾氏,你若是嫁过去,嫡母是不顶事儿的,姨娘儿子又那么多,实在是累心啊。”
夏冬雪见她说的煞有其事,慌张道:“母亲这是想什么呢,现在就想着哄我走呢?我可是和至哥说好了,要至少待满十六岁呢。”
“傻孩子,娘亲这不是帮你早看着点,你要是等到十六才去议亲,哪里还剩的下好儿郎。”
也罢,若是成年后还没定下亲事的男人,多半都是有问题。不是条件太差,就是命硬丧妻丧偶,实在晦气。可是她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想找个平凡一点的男人,可以懂她知她,最好是能够执手一世一双人。虽然这种想法非常幼稚,但是夏冬雪确实不想找什么俊男才子,那样的男人多半会被很多女人惦记上吧。
“反正我算看出来了,徐旺青那个孩子也是个有心的主,他爹对他期望很大,不会轻易定下他的婚事,倒不怕别人抢了过去,咱们可以再看几年。”蒋岚自言自语,凛然已经把他当成备选之一。夏冬雪一阵无语,娘亲真是对她有信心,就算她看上了他,人家也未必会想娶呀。
“你爹那日和我讲,上次你和至哥大病一场,我们去肖云观请了李道姑做法,现在来看你们俩个娃的身体确实好了许多,比吃药还管用。虽然已经献了香火钱还愿,但是为了表示恭敬,打算让你和至儿亲自去一趟肖云观,日子就定到了下个月初八,你想着和至哥说一声。”
“女儿明白。”夏冬雪暗道父母为了图一个心安,其实她身子骨好了和那道姑没啥关系,不过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重生了,又不敢说不信神佛,便老老实实的叮嘱了东至一番。
十月初八,天气渐渐凉爽起来。肖云观门口的柳树泛起了青黄,马车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肖云观香火很旺,门口聚集了许多周边乡村前来贩卖小玩物的商贩们。蒋岚见夏冬雪身边的大丫鬟年岁渐长,再伺候了两三年便要打发出去了,日后是无法随冬雪出嫁的,于是有意历练几个年龄小的丫鬟,让他们侍候在冬雪身边。所以此次出行,夏冬雪除了带着用着顺手的大丫鬟月盈外,其他两个随行丫鬟一个二等思鹅和一个新入门的三等丫鬟,秀月。
秀月不是夏府的家生子,她来自西山村的小农家,家里租用夏家的田地,每年上缴一些银钱。原本不至于穷到卖女儿的地步,只是她小姨夫从事人牙生意,总是吹嘘进入官家为奴如何体面,每个月的月例足够养活一家子的生计。再加上她家闺女有四个,都是张口吃饭干不了什么力气活的,于是她娘一狠心,便将她卖了。她在家行三,八岁光景,原本是没资格进夏家大姑娘房的,要知道光是夏家家生子就有多少人盯着夏冬雪的兰花园呢。夏大人宠女人尽皆知,小姐房子里又悠闲,还可以学东西,最重要的是月例高不说,小姐大方,经常打赏奴仆。秀月也算个有福气的,人牙子又是她亲姨,因为经常和夏家徐管事打交道,便花了点钱为秀月谋到了这个差事。而秀月也着实珍惜这个机会,原本她是不乐意的,后来见到了夏冬雪,又看到了几位丫鬟姐姐衣着打扮竟是赶上他们村村长家的嫡女了,便安下心,只求好好干活,获得小姐的喜欢。
思鹅和秀月年龄差不多大,两个人很少出门,如今见到肖云观门口人声鼎沸的模样,即便隐忍,也掩饰不出向往的神色。倒是大丫鬟月盈,忍不住敲到了下她俩,轻声说:“今日夫人也在呢,你们别成了出了笼的鸟儿,小心回去就丢了差事。”
思鹅顿时明了,以长辈之资又教育了下秀月,强调:“跟好小姐,这里人多着呢。小心丢了。”
秀月点点头,两个小丫头死死的跟在夏冬雪的身后。夏冬雪好笑的撇撇嘴角,环绕四周叫卖的商贩,心情还算不错。
“三两一个的红苹果喽!”一个穿着灰色道服的小男孩,站在一个摊位上大声喊着。
“三两一个,我的天啊,够我们家吃上几个月的了。”秀月诧异的看着那个小贩,可是这东西虽然很贵,周围却挤满了人。
“那是道观卖的,原本无价,你是知府老爷的家眷,兴许收你五两,你是织造大人的女儿,没准就四两了,至于老百姓,一二两不等吧。”思鹅见她土包子,急忙显示自己的学识。道观里的东西,啥都是香的,众人为了求个平安,别说三两,就是三十两也会毫不犹豫的花出去。
“这个贪财的小道士。”秀月扁扁嘴,琢磨有机会是不是应该让爹也来这摆摊啊?
“别胡说,小心犯了夫人的忌讳。李道姑亲自种的苹果树,卖给普通人那是为众人祈福,三两真的算便宜了呢。”思鹅以前最小,是三等丫鬟,这会来了个秀月和她一般大,却不如她见识多,本能的就喜欢上教育秀月了,而且很享受这种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