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二爷和鸾娥退亲后, 宁太太就更为自己儿子婚事着急, 妾还没过门时候就找了媒婆要给儿子寻亲事。宁二爷不过诸生,又是个先有妾后娶妻的,人家的女儿怎么愿意给过去?寻来寻去都没寻到。
宁太太又听说王家女儿总有别人来求亲, 心里越发气恼,险些生起病来。刚好这时宁太太有个堂姐举家上京。这堂姐嫁的丈夫姓苏, 做过一任知县,五年前苏知县病逝, 苏太太领着两个儿女过日子, 这次举家上京,一来是想让自己儿子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二来也是要给女儿寻门亲事。
这对宁太太来说就是瞌睡送来枕头, 忙让自己儿子就在自家旁边寻下宅子, 等接了苏太太,洗尘宴上宁太太就把要结亲的话说出来。苏太太虽知道宁二爷已经有了个妾, 可自己女儿嫁过去是正室, 又是嫁到姨妈家里,难道还怕一个妾室翻天不成?就痛快应了婚事。
宁太太大喜过望,下定那日,宁家几乎是倾尽所有,锣鼓声喧哗的这里都能听的清楚。
王太太心里未免有些不服气, 照她看来,宁家这样行径就该娶不到老婆才是,可是谁知道转眼之间宁家就又结了门亲, 论起门第来,似乎比自家还要高些。这些时日就更是为鸾娥仔细挑了,必要给鸾娥寻门上等婚事。
朱氏已经笑了:“亲家你这话说的,这几日求鸾娥的人也不少,只是你总看不上。”王太太叹了口气:“亲家你还来说我,那些人家不是年纪老大,嫁过去要做填房,就是子弟长的不好。”朱氏不由失笑,婉潞也笑了,瞧这架势是要挑个无一丝不足的女婿,可是这谈何容易?
但婉潞还是开口道:“算来明年是会试之期,定有那年轻学子来赴考的,到时让续宗先查访了,这样不更好?”王太太连连点头:“果然姑奶奶是个聪明人,想的法子比我想的好。”
还在闲话就听见外面传来笑声,除了鸾娥的还夹了浅草的声音,接着就见帘子掀开,浅草满面是笑地走进来,见了婉潞就道:“姐姐许多日子不见。”朱氏起身挽住王太太:“亲家我们去瞧瞧大奶奶,这里就留给她们姐妹们说话。”
浅草撒娇地抱住朱氏的胳膊:“侄女一来就把姑妈赶走了,姑妈可不要到我娘面前说我什么。”朱氏伸手捏一捏她的鼻子:“都当婆婆的人了还这么爱撒娇,日后怎么当婆婆?”浅草的眉一扬:“我娘可说过了,别说我当了婆婆,日后就是当了太祖母,她要活着我在她面前还是孩子,撒个娇算什么?”
这话说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朱氏和王太太被丫鬟们扶了出去,浅草扯了鸾娥坐下,对丫鬟道:“快把我拿来的果子都洗干净,再上一些好茶来,我们姐妹好好说说话。”浅草来这时候多,丫鬟们也不为忤,领命下去,不一时茶果都齐。
浅草拿了个葡萄剥着皮:“今儿大姐怎么不把孩子们带来,我也许久没见了。”鸾娥见浅草剥的满手都是葡萄汁,递过去手巾给她擦手,婉潞从浅草手里接过葡萄笑着道:“我还没问你呢,方才娘说你都要做婆婆了,是大侄子的婚事定下了?”
浅草哎呀笑了出来:“就知道大姐这当家的事忙,那日送去的帖子都没看见吧?”帖子?好像是有那么一张帖子,不过那几日正是四太太在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是让春燕办的。婉潞的细眉一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前几天那是怎么一个热闹。”
浅草掩口一笑,四太太闹了那么几天,虽说侯爷明令不许说出去,侯府人多嘴杂,外面也是有隐隐的风声,况且赶出了翠蝶和黄妈妈,牵涉的也不止只有这两人。各世家的下人们彼此做亲的也多,虽没人当面去问,但议论的也不少。
好在现在几个太医都请在家里给四太太瞧病,谁要问起,一句四太太病糊涂了,身边伺候的不但不劝着些,还撺掇着她,总要整治一番,这样的话也就能搪塞了过去。
不过四太太还有个没定亲的儿子,婉潞不由轻声叹气:“说起这个,我们八叔叔的婚事才更是难办。”八爷在知道信后已经从读书的庄子里回了侯府侍疾,四太太见了儿子还想诉一诉,可自己身边的丫鬟婆子已全被换掉,换上的这些丫鬟婆子虽然殷勤服侍,但只要一开口要诉说,就要给自己喂药,说太医吩咐的,一糊涂就要给自己喝药。
四太太此时赛如哑子吃黄连,虽有嘴也说不出苦来,只有叮嘱八爷好好读书,等明年高中了挑一房好媳妇,这样自己心里一高兴,病也就能好的快些。
八爷嘴里应了,但在婉潞瞧来,他对娶妻早已冷淡,八爷的年纪在男子中已算过大,又有这么个娘,谁家都要掂量掂量,这才是真正的殃及儿女。
浅草已经笑了:“姐姐你总是这样,不说旁的,你们八叔叔还有个王妃妹妹,就算年岁大些,婆婆有些糊涂,也会有人肯嫁。”婉潞想起当年四老爷要为八爷求娶鸾娥,幸亏当日事未成,不过这话婉潞从没说出来过,只是笑着道:“你瞧我们俩说什么,当着鸾娥妹妹的面就娶啊嫁的,她可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
浅草已经伸手抱住鸾娥的肩膀:“姐姐说的对,全是我说话没了忌讳,鸾妹妹,你可千万别怪我。”鸾娥面上没有一丝羞涩,只是扬着头道:“浅姐姐你也太小看人了,不学着些,日后嫁了人要怎么对付?”浅草伸手把鸾娥的头发往上拢一拢:“说的是,总要学了乖,日后遇到什么人都不怕,不然像我似的,嫁人那么几年吃了亏才晓得人心险恶。”
婉潞的手搭上鸾娥的肩:“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愿你不要吃亏,不要遇到……”浅草已经笑了:“姐姐你就不要下去了,就一句,愿鸾娥妹妹的夫婿要有赵姐夫的家世,表弟的才学,探花的容貌,还要一心一意绝不纳妾。”
鸾娥已经大笑出声:“浅姐姐又说笑话,这样十全的人就算有,也是要给那些才貌双全的女子预备的,我容貌才学都不出色,不过平平,只要有个一心一意的男子就好。”浅草拍一拍她的肩:“去,你当我们是来给你说亲的,这样搪塞我们?”
鸾娥没有说话,脸上只露出笑容,姐妹三叙一会话,朱氏已经让人预备好了饭,淑娥也出来和她们一起用饭,她这些日子胎像有些不稳,太医让她多休息,不要太劳神,朱氏更是不让她沾手家务。王太太知道这是为了鸾娥的婚事,背地里不晓得把宁家骂了多少遍,只盼着宁家媳妇进门,和那个先进门的妾闹个鸡犬不宁才好。
婉潞见淑娥面色红润,说话和平时一样,又叮嘱了她几句,淑娥笑着道:“还没谢过姐姐前儿派人送来的燕窝呢,姐姐这样关心,倒叫我有些无所适从。”
朱氏让丫鬟把那盅燕窝送上才笑着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太客气了,不说你没嫁进来之前姐妹们的情谊,就嫁进来这么几年,你也不该和你姐姐这么客气,以后这些谢不谢的话就少说。”
浅草笑的眉眼弯弯:“姑妈说的对,这一家子过日子,客气什么呢?”这话说的一桌的人都笑了,王太太笑容里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叹息,大女儿的客气其实是为了自己,怎么说这合家住在亲家家里,虽有例子可不常见。
王太太回头看一看没有说话的小女儿,哎,不为了她的婚事也不用就这样住在这里,可离了京,在家乡寻也寻不到什么好人家。毕竟就算是来求娶做填房的,也有那么几个世家子弟,若不是要和宁家别一口气,王太太说不定就应了。
吃完饭又闲话消食一会,婉潞和浅草也就各自告辞,方家的车还没到,婉潞拉了浅草道:“反正也顺路,我先送你回去好了。”浅草是从不和婉潞客气的,也就上了车。
只剩的她们俩浅草才捶着肩:“如不是为了孩子们,我还真不想回去见那个人。”婉潞知道她说的就是方姑爷,夫妻到了现在,当日的情意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可别人家的事又不能多说,婉潞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现在孩子们渐渐大了,等他们各自成家,侄子们若能谋到个官职,你就跟了到任上去做老太君,也就不用见他了。”
说到官职,浅草坐直身子微微前倾:“姐姐,我从没求过你,今儿开口求你一遭,你回去问问姐夫,看他起复可能有消息?”这是方姑爷罢官快三年来,浅草头一次开口说起复的事,其实方姑爷这几年也没闲着,一直在谋起复,赵思贤和吏部的人通了消息,只回说没消息。
婉潞的眉微微扬起:“怎么,他又来烦你了?”浅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你不知道上个月他有多荒唐,和我商量要把女儿许给宰相的孙子,宰相的孙子早和吏部尚书的女儿定过亲,难道我家女儿还要去做妾吗?谁知他涎着脸在那里说,说宰相孙子本是兼祧两房,可以娶双妻的,女儿嫁过去也是妻不是妾,姐姐他这话气人不气人,虽是双妻,可出身地位摆在那里,我怎舍得让女儿过门受气?”
宰相有两个儿子,长子早年病逝没留下儿子,二儿子有一子一女,这宰相的独孙就被兼祧过去长房。虽民间例有兼祧之人可以娶双妻,但在官宦人家还是少见,婉潞拍一拍她的肩:“妹夫糊涂,你不糊涂就成。”浅草嗯了一声,冷笑着道:“他就是瞧别人出妻献子复了官职,这才想出这法子,可谁家要学着别人下作?”
出妻献子,婉潞眉头一皱:“这又说的是谁?”浅草附到婉潞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才道:“姐姐你瞧,难道别人下作我也要跟着下作?还把自己的儿子拜到那宦官名下做干孙,他现在羡慕,我倒要瞧瞧能得意到几时。”
婉潞不理外事,听了这话那眉头皱的很紧,嘀咕了一句:“好好的命妇拿去做了这事,也不晓得羞也不羞。”就算要讨好上司,寻一个别的女子又不是难事,偏偏要把自己妻子献出,真是听了都污自己的耳朵。
浅草冷笑一笑:“姐姐难道不晓得那民间俗语,况且上有所好,未免就有人钻营。”所谓婢不如偷吗?车已经停了下来,春燕掀起帘子:“奶奶,表姑奶奶家已经到了。”已经能看到门口等着的人,婉潞扶了浅草一把,车下的春燕接了她下去,两人说完道别婉潞就要让车调头,门里跑出一个人来,还有些气喘吁吁,拦住婉潞的车头道:“表姐许多日子没见,还请往里面待茶。”
婉潞见了方姑爷,又想起浅草说的话,心中厌恶之意更深,只是淡淡地道:“家里事忙就不下去了。”见方姑爷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婉潞心里叹了一声:“我前儿听你姐夫说,你起复快有消息了,等我回去再问问。”方姑爷等的就是这句,连连作揖打拱:“多谢表姐了。”
婉潞没有理他,吩咐车夫掉头走了,车子离开方宅很远,还能瞧见方姑爷在门口站着,婉潞摇头,为了做官就要这样讨好别人,也不怕知道的人笑话?但为了浅草,怎么也要帮方姑爷这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