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世家妇 > 122、心事全文阅读

虽这样说, 婉潞还是打了别的主意, 等第二日婉潞趁去服侍楚夫人的时候,就提起这件事。楚夫人听的眉头一皱,婉潞说完带笑道:“婆婆, 婚姻大事总是要父母做主的,八叔叔还是孩子气, 虽说这去探探口气也是常有的,也多是父母们看中了怕直接遣媒说亲被对方驳了回来没面子, 这才先私下去问问。哪似八叔叔一样都没问过父母就自己做主了。”

楚夫人手里玩着一支玉钗, 婉潞的话说完她都迟迟没开口,婉潞依旧含笑站在那里,拿着梳子给楚夫人抿着那些碎发。见楚夫人不说话就笑着道:“六爷为了兄弟们的情谊来托媳妇, 媳妇也晓得八爷是怕伤了体面才这样悄悄做事, 媳妇昨晚这才权且答应下来,只是这事总是大事, 媳妇这才又来讨个婆婆的示。”

过了时楚夫人才叹气:“要说鸾娥呢, 人品相貌配你八叔叔都绰绰有余,你四婶房里又是这么个情形,必要找个能当家的回来才是,就是你四婶婶性子太拗,怎么能轻易劝的转来?”

鸾娥在京这些日子, 也曾和王太太来侯府拜访过,虽只见过两三次,楚夫人对她也极有好感, 若不是名分上总有差池,就想说给理哥儿了。听楚夫人话里是很赞同这门婚事的,只是碍着四太太,婉潞已把楚夫人的碎发全都抿到发髻里面去,弯腰对楚夫人道:“婆婆心疼四婶婶,想给她寻个得力的儿媳是好心,只是四婶婶的性子,只怕会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四太太三个儿子,七爷娶的是郡主,只能夫以妻贵,九爷夫妇都是软弱性格,被四太太管的不敢多说一个字。等老侯爷孝期满了,侯府是要分家的,四太太这一支能自己过的好,不就省了侯府许多操心?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八爷的妻子了。

楚夫人是知道自己这个妯娌的脾气,四太太嫁进侯府也快三十年,虽然看来月太君是极宠爱这个小儿媳妇了,但脾气一上来时,也是不管不顾的。四太太自认对月太君陪了多少小心,受了多少的气,她这样的脾气等一做了婆婆不就连本带利地全还给儿媳妇?

楚夫人又叹一口气,用手撑着头:“难啊,我虽想着这门亲事能成看看你四婶婶,又怕这门亲事难成。”八爷年纪已经老大,身上又没功名,虽是次子,明眼人都能瞧出日后支撑四房的必是八爷夫妇。世家中想把女儿嫁给小儿子的本就是想着小儿子不用像长子一样支撑门户,可以省了许多心事,与其把女儿嫁给八爷这样没有长子的好处,偏有长子的不好处的人,倒不如把女儿嫁给别家的长子,也好实至名归。

那些低一等的人家虽想着结侯府这门亲,四太太连九奶奶的门户都看不上,只是九爷是庶子,所以胡乱娶了,八爷是她亲生的,又有戚王做妹夫,哪能再低娶了?

更别提鸾娥这样在她心里已经是家世败落的小官之女?看着楚夫人满脸的为难,婉潞笑了:“婆婆,婚姻这种事情本是天定,八叔叔这里不成,婚事必在别处,说不定有比鸾娥妹妹还好的姑娘已经等着。”楚夫人苦笑一下:“你又哄我,王家那两个女儿,除了家世薄了些,人品相貌哪样不是上上之选,不说别的,她们经过磨折却无一丝一毫的怨气这就最难得,更别提她们进了侯府不露一丝巴结或清高气。你弟妹罢了,她总是在宫里待过两年的人,难得是王家二姑娘,小小年纪就那样,真是让人爱的不得了。”

难得楚夫人这样夸奖人,婉潞只带笑听着,等她说完才道:“鸾娥妹妹能得婆婆的喜欢,这是她的福气,只是真要嫁进来,婆婆总只是伯母,不是正经婆婆,四婶婶那个脾气,真是让人不好说。”楚夫人又何尝不明白这个?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婉潞还当她已经打消主意,刚要告退说去理些家事,楚夫人已经开口:“小八既有意,这样私自做事确是不妥,等我去问过你公公的意思,让他去寻你四叔叔说说,若小八就看好二姑娘呢,你四叔叔也是做得了儿子婚事的主,那时你再去问问王家的意思。”

楚夫人都说到这样的话,婉潞只有含笑应下,也就告退出去理家事。每日的家务就是那些,居丧之家少了许多人情往来,比原先轻松一些。婉潞理完家接过春燕递上的茶喝了口,叹口气道:“现在是居丧,人情往来少,这银子瞧着还够支派,等到丧期完了,那些人情往来又多起来,真不知道到哪里淘换银子。”

赵家一年的进项不少,开销就更大,先祖得爵位的时候赵家不过三四房人,这百来年繁衍下来,已经分出三十来房,都聚在这一片住。寻到事做的还好,那些寻不到事做的就要靠着侯府每年给的米粮过日子。再加上每年的施粥施米,修路架桥,各种好事做下来,手头早不像当初那么宽裕了。

偏偏大户人家都有个通病,里面再如何,外面的排场是一定要的,对下人更是极为宽厚。再加上一家子人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稍积攒下东西就又花掉,虽不至寅吃卯粮,再照这样下去,那也是迟早的事。

春燕跟着婉潞这么多年,婉潞心里的所思所想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呢,悄声地道:“其实只要铺子里的出息再多一些,有些该放的人放出去一些,慢慢的总是会好的。”放人?婉潞冷笑一声,侯府的家仆中不乏四五代在侯府的,他们吃穿用度都靠着侯府。里面虽然也有些忠心的,但异心的也不在少数,靠着侯府声望他们过的比在外面不晓得要好多少倍,怎么舍得自己赎出去?

侯府虽每年都放些人出去,也只是放些做粗使的,真正能在侯府家事里面捞一把的,别说让他走,就是赶他们出门,他们还要去祠堂门口大哭呢?

婉潞想的心浮气躁,连连喝了两碗茶才把那种心浮气躁压下去,偏生自己还算不上已经掌管了侯府,那些兴利除弊的事情都只能想想罢了。两碗茶喝下去,婉潞觉得心里好受地多,对春燕道:“前几日要你寻的人寻到了没?”

春燕笑着道:“寻到了,他家姓黎,本是九爷的奶娘,四太太不喜欢九爷,对他的奶娘也看不过眼,九爷十岁的时候就让他奶娘回家去了。那家男人原来本在绸缎庄做伙计的,奶娘丢了差事,他过了几个月也就被掌柜的寻个由头打发了。本想求着放出去,四太太也不晓得为了什么不放他们出去,两口子在家坐吃山崩,他们有个儿子生的也聪明,求了管事的好久才在马圈里找了个差事。九爷也常悄悄让人拿些东西去接济黎家,只是九爷虽吃穿不愁,手上没多少银子,也给的不多。”

这些事婉潞虽知道个大概,还是听春燕说完才点头:“寻到就好,这黎家的男人原来既在绸缎庄做过,那就最好。”不管怎么说,总要先给四太太点教训,婉潞眼里不自觉地露出寒光,很快那寒光就散去,换成笑意让春燕去厨房看饭备好没有?

也不晓得楚夫人和侯爷是怎么说的,没过两天楚夫人就让人寻婉潞过来,和她细细说了一番话。婉潞听的有点震惊,没想到侯爷竟觉得这桩婚事是桩极好的,已经和四老爷说过,四老爷听长兄这样说,也极其赞同,楚夫人寻婉潞来就是想让她亲自带媒人去向王太太说亲。

楚夫人见媳妇愣在那里,笑着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四婶婶得了这么个好媳妇,以后四房有她撑着,你这个侯府当家人也少了许多烦心的事,不然等到娶个和九奶奶差不多的媳妇回家来,到时分了家和没分一样,难道你天天除了这府里的事还要被你那几个妯娌请去那边裁决吗?况且有个厉害有主见的媳妇,拿出情理来,你四婶婶也要收敛些。”

楚夫人既这样说,婉潞也只有应下,楚夫人见她脸色,笑着道:“你要担心,等寻你八叔叔来问问,他是个有主意的人。”说着就让丫鬟去请八爷过来。鸾娥来侯府拜访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八爷曾远远见过两次,就此记在心上,让身边的婆子去打听过。打听下来就觉得鸾娥是天上地下最好的姑娘,胆量,见识,性子都是自己家里这些嫂子姐姐妹妹们没有的。

听的鸾娥在说亲,本想禀告四老爷让他遣媒求亲的,但自己的娘是个什么性子八爷是心里清楚的,光她那关就过不了。思来想去才想到这个法子,鸾娥既是婉潞的亲戚,就托六嫂先私下去问问,若王家有意许亲再去求父亲也不迟。

这才托了赵思贤,虽挨了赵思贤好一顿埋怨,但总算得了赵思贤一句先回去和婉潞说说的话。揣着这颗心在那里等了几日,等不到赵思贤的回音,八爷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晓得自己做的这事不大妥当,哪有不禀明长辈就私自做事的道理?

只是再怎么后悔话已经说出去了,哪有反悔之说?猛地听到楚夫人寻他,八爷还觉得奇怪,急忙和丫鬟来到楚夫人上房,刚要行礼就听到楚夫人说话:“八爷,你好大的胆子,背着我们私下做事,坏人家闺女的清誉,你该还是不该?”

八爷如耳边响了个霹雳,身子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看着站在楚夫人身边的婉潞,难道说六嫂在楚夫人面前告了一状?见八爷这样,楚夫人紧绷的脸露出笑容:“这么一句话都经不起,还自己挑媳妇呢?难道还要让那么好的姑娘娶进门来受气?”

八爷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跪地道:“伯母在上,容侄儿细说,虽子不言母过,但居家总以和气为要,一个家里总要欢欢喜喜人才高兴,侄儿也不是小孩子,虽曾有过荒唐,此时顿悟前事,已明白许多,晓得娶妻本不是为了家世容貌,全看的性情,这才大胆托了六嫂,我是个男子,做男子的若护不住妻子,那还算什么男儿?”

楚夫人不觉有些动容,婉潞是晓得八爷在金陵时候所有的事情,他现在如此,也不枉当初一番布置,只是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让眼里的那丝得意露出来。

楚夫人让八爷起来,叹气道:“你祖母若还活着,见你这样不晓得会有多高兴,你娘性子执拗,这门亲事你爹虽允了,媳妇娶回来总要和她在一起过日子的。”八爷又是一揖:“伯母,君子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不能齐,还谈什么别的。”

楚夫人刚想说话,四太太已经委委屈屈走了进来:“大嫂,方才四老爷来和我说要遣媒去王家求亲,王家门户低微,他家女儿怎能配的上你侄子,还要您去劝劝四老爷,要他打消了这念头。”

她哭的委委屈屈,楚夫人给八爷一个你瞧果然如此的眼神,八爷已经走上前对四太太道:“娘您消消气,王家和侯府也是亲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哪有配不上儿子的?”四太太没看到儿子在这里,听到儿子这话愣了一下,接着就怒了:“你放什么屁,王家不过一个县丞,你是定安侯的侄子,郡主的小叔,戚王的舅兄,又是我嫡出之子,这样身份,连公主都配的上。”

又听到四太太重复这套,婉潞低垂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四太太已经又哭向楚夫人:“大嫂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哪能自降身份去娶那么个姑娘?您一定要去和四老爷说,让他打消念头。”八爷已经无可奈何地开口:“娘,别说什么侯爷侄子的话,抛开这些,我不过一个白丁,王家能不能答应亲事还两说,何况……”何况你这样传出去,谁家敢把女儿嫁进来?这话八爷只敢在心里说,绝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