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昊, 他是谁?为什么叫我妈妈?”
秦母疑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声音不轻, 站在秦邦身边的谭宥溪也听得到。在面前人执着的视线中,秦邦昊的喉咙感到干涩, 额头已经沁出冷汗。
“妈,我还有电话,您等等。”
跟蓝鑫止讲了几句才挂掉电话,等秦邦昊再次拿起听筒时,谭宥溪已经坐回电视前。
“是同行的后辈,在我家做客。可能是想说‘秦妈妈’,大概是着急讲错了。”
“哦, 是这样啊……‘秦’和‘亲’也很像, 心里想这么叫,难免会口误。我正想怎么是陌生人接电话,就听到‘妈妈’这句话,挺吓人的。”
谭宥溪突然回头, 秦邦昊沉默的听着秦母的唠叨, 微笑着与某人视线交缠,直到对方率先转回头。
“邦昊,我知道娱乐圈的情况,明白你的苦心。但是,有机会,把你女友带回来让我们见见。”
“静薇误会了,我没有女友。要是真有……我早就带回去给您和爸看。”
听到儿子的回答, 秦母沉默了。秦邦昊等待片刻,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连忙开口。
“妈,对不起,我……”
秦母初次打断儿子的话语,慈爱的声音如温泉包裹身躯,暖暖的。
“别急,我没有生气。邦昊,我和你爸爸,也不在乎你赚多少钱,拿什么影帝称号。名誉之类都是过眼云烟,一辈子还很长很长,我最怕你孤单,没有人陪你到老。”
“妈,对不起。”
抖动着唇,秦邦昊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出声。
“怎么没头没脑的说‘对不起’,儿子啊,这种话,你永远不需要对我们说。你那里还有客人,我不铝耍伊恕!
今天发生太多事情,秦邦昊的心理防线已经分崩离析,在谭宥溪又一次盯视中,失去理智的前辈,突然急促的说道。
“妈……”
“恩?”
我有可以相濡以沫的伴侣,只是他是同性,你和爸爸能不能接受他?我,必须要在你们和他之间做出选择吗?
还是,我最终只能放弃……他。
“没事,再见。”
话音刚落,听筒重重的摔回该在的位置,秦邦昊径直往楼上走。
“前辈。”
僵直着身体,没有停下脚步,秦邦昊甚至没有看谭宥溪,只是说。
“我有些累,先上去休息,有事明天你再跟我说。”
谭宥溪没有回答,秦邦昊用余光看见他点头,而后朝厨房走去。
谭宥溪一手苹果一手冰面包片,面无表情的站在冰箱前,左咬一口右咬一口,瞪大的眼睛就盯着光滑的冰箱表面,肚子还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音。
他以为会跟秦邦昊在家吃晚饭,结果等到很晚前辈才回来,只字不提晚饭的事情。满厨房“不能直接吃”的食材,跟现在披着防护罩的前辈似的,只能看,不能吃。想到这里,有些愣神的谭宥溪,被一阵巨响惊醒,慢吞吞的低头看着越叫越响的肚子。
“谭宥溪。”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谭宥溪偏头,就看见秦邦昊的侧脸就在自己脸旁,而他手中的食物也被抽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晚饭没吃?”
随意的把谭宥溪吃剩的面包片往嘴里塞,秦邦昊笑着瞟了眼某人不停打鼓的肚子,麻利的把食材切丝。
“饱腹度到平均以上,肚子就不会叫,不会麻烦前辈。”
站在忙碌的前辈身边,谭宥溪慢吞吞的开口。
“肚子不叫又不代表你不饿。”
换锅的空当捏捏谭宥溪的脸颊,秦邦昊想起刚才那一幕“面壁思过吃食物”,无奈的笑意爬上他的嘴角。幸亏他在楼上觉得不对劲就下来看看,不然谭宥溪的晚饭就只是冰凉的食物。
“只能吃冷冻食物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又是突然的一句打破两人的沉默,秦邦昊吹温炒勺中的牛腩汤汁,递到谭宥溪嘴边。慢吞吞的张开大口,伴随前辈“小心烫”的嘱咐声,谭宥溪把嫩嫩的牛腩和汤汁全部吞进嘴里,咀嚼下肚后才回答道。
“不生气。它们迟早会被前辈做好给我吃,就像现在这样。”
无论是“不能直接吃的”食材,还是隔着保护膜的前辈,都会变成可口的食物,送到他嘴边。谭宥溪对这点,非常有信心,出自于对前辈的信任。
“你说的也没错。”
得到谭宥溪强烈赞同的滚烫汤汁,被秦邦昊浇热气腾腾的米饭上,生菜丝和嫩黄的荷包蛋盖在上面,两大盘牛腩盖浇饭完成。某前辈的肚子适时的也叫起来,在后辈的视线中,他面不改色的端起盘子。
“我在酒吧喝酒,忘记吃晚饭了。”
跟在秦邦昊身后往餐厅走,谭宥溪想了想,说。
“不吃晚饭,不对。”
“我知道。另外,以后我不回来吃晚饭,会事先给你打电话。”
“恩,我也这样做。”
简短的聊了几句,饿极的两人开始大口吃饭。裹着香浓汤汁的米饭下肚,胃里暖暖的,谭宥溪的苍白的脸颊恢复红润。
在做菜游戏里,要经过十几道工序才能完成一样菜,或许有几步一次就过。但没有修改器,很多时候,一步要重复数次。这类游戏,玩家一定要耐心十足。有的时候是他在玩这游戏,有的时候是前辈主厨,他是吃菜的人。但无论是哪个角色,他一直、一直很有耐心,等着食物完成的那天。
“你在圈内的目标,是成为天王巨星,还是著名的偶像歌手?”
吞下最后一口饭,秦邦昊问出徘徊在心底许久的问题。他懂蓝鑫止的意思,但想知道谭宥溪的想法后,再决定是否进行劝说,不想强求后辈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都不是。”
谭宥溪不加思索就给出答案。
“我只想跟前辈结婚。”
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里之中的回答,在这个多事的夜晚听到,秦邦昊心里的滋味很复杂。不知何时松开指头,无力支撑的筷子在桌上滚动几圈,最终摔落在地。
“谭宥溪,在这圈子里,比事业达到预期目标更困难的,就是持久的感情。不能单一的对某个人某个目标执着,一旦你失败,什么都剩不下。”
借着弯腰捡筷子的动作,躲避谭宥溪永远执着的盯视,秦邦昊在内心叹息着,这是他今晚第几次心虚?
没有一丝半点想放弃这段感情的念想,他只是……没信心。
“不是什么都没剩下,还有游戏进度,也比最初的自己厉害。没有修改器,失败是常事,那也没关系,游戏过程很有趣。就算这个游戏失败也没关系,还有新的游戏等着我去玩,没关系。”
谭宥溪认真的说,而后沉默,前辈至始至终没有起身。
……
揉着左腿关节,秦邦昊苦笑的对站在他面前的谭宥溪说。
“你先上楼洗澡睡觉,我脚抽筋,要等一会再上去。”
秦邦昊的话尾紧跟着倒抽气声。此刻毫无缚鸡之力的他,出乎意料的被谭宥溪背起,两人颤巍巍的朝楼梯走去。
“你背不动我的!谭宥溪,放我下来!”
“不要逞强,放下我。”
“谭宥溪,你总是这么倔!”
从餐厅到楼梯口,身下人的每一步都是左右晃荡。背着比他壮两倍的自己,即使谭宥溪已经满头大汗,却能坚持这么久,秦邦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而此刻,短暂的抽筋已经恢复,趴在单薄的背脊上,某前辈微妙的心理变化,让他想看看,背负自己的人究竟会坚持到何种地步。
“我也被云导邀请参加《天君》的拍摄,你答应他,我们以后就能经常见到。”
抓在前辈结实大腿上的纤细手指紧了紧,谭宥溪眨着眼睛,让睫毛上聚集的汗水滴落。他抿直的唇松开,喘了几声后再度咬紧,小幅度的摇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见状,秦邦昊停顿许久后,在谭宥溪踩上最后一级楼梯时,才接着说道。
“你还记得让我被冷藏的那位前辈吗?就是很久之前,你经纪人拿我当范本,警告你行为处事的例子中的那位大前辈。”
依旧是小幅度的点头,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边,此刻狼狈不堪的谭宥溪,双手太过用力,手背隐隐爆出青筋。
“他叫林带。我即将在《天君》里扮演的角色,是他最得意的作品。而且,他也被邀请在剧中客串。我不想被媒体拿出陈年旧事来炒作,演技也的确不如他。这些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他。既不屑又怕他,不想见到他,跟你一样,也不想接这部戏。”
停下脚步,谭宥溪转头看向秦邦昊,前辈依旧是风淡云轻的微笑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张开口,就是喘气声,谭宥溪再度抿紧,回头,顺着走廊往前辈房间走。眼眸中神情瞬息万变,秦邦昊双腿使力下压,谭宥溪的双手不堪重负脱落,顿时停下脚步,回头,呆呆的看着前辈的双脚落地,无力的拖在地板上。
“没关系,反正快到了,你就在这里放下我,等脚好了我再自己走过去。”
谭宥溪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能够蹲下再架他的双腿。看着后辈过度疲惫而颤抖的双手,秦邦昊深黑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缓缓开口说道。
谭宥溪坚决的摇头,也不知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就站着抬起前辈的双腿。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般晃荡着,走一步就必须休息,喘气声就像是在真空中无法呼吸般痛苦。
就在他们距离自己的房门仅一步之遥的时候,秦邦昊的笑声突然响起,同时,谭宥溪也意外的开口。
“前辈。”
“恩。”
同样是看向谭宥溪的温柔眼神,秦邦昊的视线,却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或许,还有着依赖?
“对不起。”
停顿片刻,谭宥溪接着用没有语调变化的声线说着。
“我可能要休息一下。”
其实他不需要经过秦邦昊的同意,因为他在说的同时,身体就往下滑,话音还没落时,两人已经趴在地板上。秦邦昊压在谭宥溪的身上,乐不可支戳着身下人的脸颊,还很不厚道的狂笑着。
“摔倒的时候,你还能面不改色,一脸认真的质询我的意见。谭宥溪,你呀!究竟是太呆还是太强呢。”
双手双脚在地板上游动,如同划水的水獭,谭宥溪眼角瞟着压在自己身上还乱抖得前辈,一本正经的接着说。
“前辈,我会站起来,你等等。”
“不用。”
单臂撑地,秦邦昊帅气的站起身,弯腰就把谭宥溪拦腰轻松抱起。
“最后一步,该我出力。”
看着秦邦昊毫不掩饰的笑容,谭宥溪总觉得此刻的前辈有点不一样。而踢开客房门的秦邦昊,走到床边,在谭宥溪清澈的视线中,在其额头上落下轻轻的一吻,这才把怀中人放在床上。
却又紧接着,非常恶劣的整个人压在谭宥溪身上,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秦邦昊面部深埋在后辈脸旁的被子里。
“我不想输,更不想逃。宥溪,帮帮我,有你在剧组,我会感到踏实。”
前辈收紧抱着他的手臂,谭宥溪觉得喘不上气,过紧的拥抱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可在这时,他终于顿悟秦邦昊是哪里变得不一样。
前辈身上总是存在的屏蔽圈,消失了。
“恩。”
两只眼睛弯成月牙,谭宥溪依旧用念书的语调说道。秦邦昊挪动着身体,更加更加紧的搂着怀中人,却更清楚的感受到不同于女子般柔软。骨骼分明的结实身躯,提醒着他,怀中人是不择不扣的男人。
男人,无所谓!
在感情的道路上,他很占便宜。至始至终是谭宥溪不停的坚持着,而他,只是越来越重或是逐渐变轻的负担。唯一要他做的,就是在谭宥溪筋疲力竭后的最后一步——父母。仅仅是这一步,他无法允许自己去拒绝。
执着,是他曾经最骄傲的优点,为什么在谭宥溪面前,却变得那么脆弱,不应该啊。
“谭宥溪,谢谢你的坚持。”
秦邦昊的鼻尖,蹭着怀中柔软的脸颊,轻笑出声。
“前辈,你的鼻子沾上汗水。”
僵硬的抬起头,近距离的瞪着谭宥溪,秦邦昊无奈的松开手臂,起身。
“谭宥溪,你去洗澡。”
完全不准备走的某前辈,兴致勃勃的看着谭宥溪准备解开上衣扣子。
“前辈,楼下碗没洗。”
“不碍事。”
“明早起来会臭。”
“……”
解开全部扣子,任由光滑白皙的胸膛袒露,谭宥溪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就听到房间门被大力关上的响声,而前辈也消失在房内。抿直着唇看着紧闭的门板,谭宥溪慢吞吞的转身,朝浴室走去。
秦邦昊刷碗后回自己房间洗澡,再度打开谭宥溪的房间时,某人已经洗好澡,抱着psp在床上玩游戏,而乌龟们正在床头柜上慢悠悠的制造噪音。
“咳,既然有其他人在,其他话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谭宥溪,晚安。”
秦邦昊摸着鼻尖,笑着说道。
呆呆的看着床头柜上的“闲杂人等”两只,谭宥溪回答。
“晚安,前辈。”
门再度关上,谭宥溪伸手拿离骚扰呆龟的执着龟,而他手心那只被人靠近就会缩壳的乌龟,竟然跟呆龟一样,慢条斯理的伸出柔软的小脑袋,触碰着某人白皙的手背。
“夫妻相。”
斩钉截铁的对执着龟的异变下定义,谭宥溪把小乌龟放回缸中,关上灯,缩进被子里,毫无负担的熟睡了。在他的隔壁房间,秦邦昊倒拿着杂志,素来沉稳的英俊面容,时刻傻笑着,时刻沉思、时刻又显得很恐怖。
果然……呆是很容易传染的,尤其是在另一方并不抗拒这种改变的时候。
隔天早上,抱着又要受刺激的想法,蓝鑫止有气无力的赶到秦宅,劝架的任务如同从天而降的砖头,重重的砸在他头上。新的一天,遭遇迥然不同的新刺激完全不奇怪,蓝鑫止,请更加坚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