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轻响, 九卿抬起头来, 只见鱼贯着走进来几个穿红着绿的女子。一阵的香风扑面而来,顿时把满屋子的酒菜香气盖了下去。
九卿不由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真是让人倒足了胃口。她拿起桌上的白绫帕子开始擦什么也未沾上的手。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就听方仲威不悦的声音问道。
九卿抬眼去看方仲威, 只见他面色不虞,双眉紧皱, 一脸大不耐烦的样子。看着那些女人的眼神里似乎还带着点阴沉。
难道他对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满意的?九卿心里不由暗晒。
再转眼去看凌侍郎,他却正眼也没瞧这些女人, 一双眼睛紧紧盯在西面的墙壁上, 目光停在一人多高的位置,一脸苦哈哈的表情。
仿佛谁要□□他似的。
就听一个穿轻薄粉红纱裙的女子说道,“掌柜的要咱们都过来给相公们瞧瞧, 说您们相中哪个留哪个。”说着扭了扭腰, 自动上前给方仲威行了一个福礼,顺带赠送了一个撩人的媚眼。
九卿看得真切, 心中佩服她的勇气。对着方仲威那张在战场练就出来的沉着时像冰块一样的嘴脸, 她居然还能挥洒自如地表现出自己的狐媚功夫,倒是好强壮的心理素质。
突然发现方仲威眼角余光偷觑着自己,九卿瞬间冷下脸来,眼帘垂下之际,却发现凌侍郎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正对着西壁那面猛摇。不知道他是在对西间的那个女人表决心, 还是在阻止什么。
“你、你、留下来,其余的都下去吧。”方仲威伸手指着红衣的女子和她身后另一个绿罗衫的女子,仿佛沙场点兵似的, 一锤定音。
其余几个女子便面现失望地福了一福,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临出门前,走在最后一名有个穿着黄色衫裙的女子,只见她一脚踏在门里,一脚踏在门外,忽然回过头来问道,“相公们好歹有三个人,难道不再多留一个下来?”她充满希冀地望向方仲威。
方仲威对着这个大胆的女人挑了挑眉,忽然脸色开霁,笑着说道,“不用,我留她们只为了陪着一人,两个已经够多了。”他指了指凌侍郎,“再多了你们要怎么排座位,难道还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捶背不成?”
女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越发大胆起来,她娇笑着问,“那么您和那位相公?”她指了指九卿,“不用人陪?”
方仲威看向九卿,在她抬头的时候对她眨了眨眼,口中仍然对那门口的女子笑着说道,“不用,除非你们这店里还有小倌……”意思已经十分明了,我们好的是男风,对女人不感兴趣。
已经走到桌前的两个女子便目光暧昧地各自瞅了方仲威和九卿一眼,自动自发地,两人默契地绕过他们的身后,一人一边站在凌侍郎旁边,一个执壶,一个执杯,就为凌侍郎把起酒来。
门口的女人便慨叹一声,失望地转身曳门而去。
那红衫女子翘着染满丹蔻的尖长十指,端着酒杯凑在凌侍郎的唇上,妖妖娆娆地笑着说道,“相公,您先喝了这杯酒,待奴家一会给您唱支曲儿,让您解解……”
不料话未说完就被凌侍郎一把推了出去。红衣女子一愣之下,杯里的酒已经洒了大半,悉数粘湿了她的袖子。她的脸色不由变了变,目瞪口呆看着凌侍郎,不敢再吱一声。只见凌侍郎红头涨脸地说道,“我……不用你们伺候,你们还是……”他手指着方仲威,“去服侍他的好。”说完一句话已经喘了好几口粗气,显然被女人吓得不轻。
红衣女子看到他的窘迫表情后,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由又恢复了之前娇俏的笑容,只要不是厌恶她就好。
执壶的绿衫女子看着方仲威,借着凌侍郎的话音,仿佛为了缓解气氛似的,笑着道,“人家已经有相好的陪了,我们再过去岂不给人大煞风景。”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九卿。
“这位相公……”那红衣女人一边拿帕子擦溅在手上的酒水,一边端详着九卿道,“倒是生的好标致,仔细看的话,真比那些寻常的女子还要俊秀几分,只可惜……”说着,放下帕子的手已经搭在了凌侍郎的肩上。
凌侍郎只觉得肩膀如被蝎子蛰了一般,立刻半边身子的血液凝固起来。他刚要伸手去拂开红衫女子的手,隔壁已经传来“嘭”地一声巨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九卿惊愕地循声望去,却苦于壁墙阻挡,什么也看不见。
凌侍郎却已脸色大变,他忽地起身,推开身旁的女子,起步就欲朝外面走去。
方仲威却伸手拦下了他的去路,气定神闲地笑道,“凌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去?为兄刚给你叫了姐儿陪酒,你就忙着要走,这么急三火四的,内急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吧?”语气轻松,带着调侃。
凌侍郎一张俊脸已经变成了关公的大红脸,他急急拨着方仲威的手,苦笑着道,“哦……小弟真的内急……”
话音未落,又听到隔壁骤然传来“啪”地一声门响,接着又是一声“嘭”地摔门声。声音急促,仿佛带着怒气一样,顿时响彻屋宇。
震得整间楼下大厅里的喧哗声似乎都住了三秒似的。
凌侍郎的脸色便由红转白,怔了一下后,忽然伏在方仲威的耳旁咬牙切齿地道,“别忘了,我可是一片好心在帮你!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话,别怪我不讲义气,跟尊夫人把这一切都……”
刚说到这里,忽然听到刚刚离去的脚步声又急切地折了回来。他的脸上便由恼怒渐渐浮上来一抹喜色。
只听那脚步声到了几人包间的门口,略微停顿了一秒,然后随着一声大力的门响,包房的门被人由外面豁然打开,紧接着一个月白锦袍的身影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朝着门口望去。
真的是凌夫人!
九卿虽然心里早已猜测到是她,可是真的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还是不免有些愕然。她抬眼去看众人,只见凌侍郎惶急的脸上已经绽出了些许笑容,浑身绷紧的无形气场已经渐渐柔和下来,仿佛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方仲威却是一脸的促狭,抱着臂身姿笔挺地坐在椅子上,一副坐高楼看大戏的欠扁表情。
只有那两个红绿衫的女子,一个个看着门口乍然出现的身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好像还在弄不清状况之下。
凌侍郎急忙抢上前去,殷勤地挽了凌夫人的臂弯,附耳跟她说了句什么,凌夫人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昂首阔步,昂着头宛如骄傲的孔雀一般,在凌侍郎的小心服侍下,径直朝他之前坐的那面酒桌走去。
两个姐儿已经恢复了神色,那红衣女子急忙把自己身后的椅子让了出来,口中啧啧称道,“呦,又是一个俊俏的相公,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怎么来的这些相公一个比一个俊俏……快来,请这边……”
“谁是你的相公!”不料话未完,已经遭到那月白袍公子的抢白,“嘴巴放干净点,相公也是你们这些人能称呼的?”边说着边在凌侍郎的搀扶下坐了下来。
那红衣女子便莫可奈何地冲着绿衣女子笑了笑,两个人对视的眼里都是一片了然,风尘中摸爬滚打多年,她们又怎么分不出这刚进来的男子是个女人?
方仲威却在凌夫人坐下后,极不自在地站起身来,他朝站在九卿身边座位上的绿衣女子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绿衣女子十分乖巧地应了声“是”,转身退出座位,携着红衣女子一起给众人道了个万福,然后两人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二女退出之后,一个笑着道,“今天这可真是奇了,一个两个的女子都穿了男装出来陪着男人喝酒,偏偏男人却不知惜福,身边有着红颜,竟然还叫咱们过来陪酒……”
另一个笑道,“天下的男人都是偷腥的猫儿,守着碗里的,惦记着别人锅里的,偏偏还一个个都胆小如鼠的银样蜡枪头。你看那个书生似的男人,被你的手一搭上肩膀,就吓得被蜂子蜇了似的……”说着就笑起来,笑了一气,边摇头边道,“既然怕得什么似的,还招咱们来干什么?”
正说着,就见由楼梯上“蹬蹬蹬”跑上来一个彩袍锦带的高个男人。
二人不由停下脚步,好奇地朝着那男人看去。只见此人生的一团玉面,眉清目朗的,却是神色中带着惶急,好像被人追着似的。
男人登上最后一级阶梯,站在楼口处略一犹豫,眼睛睃巡之时,猛然看见了站在左面廊口的红绿衫女子,遂毫不迟疑,迈开大步朝这面走了过来。到了二人面前,抱拳一揖,低声地问,“敢问两位小娘子,你们是否从甲字房里出来的?”声音里透着焦急。
二女奇怪,看着他心里犯疑,不知该不该回答他的问题。
男人见了二女的态度,脸上的焦急更胜一分,他回头张望了一下楼梯口处,急切地跟二人解释,“在下并非有别的意图,只因在下的一个朋友在此宴客,在下来得晚了,是以才如此相询。”见二人似有不信之意,他再看了一下楼梯口,又接着解释,“在下的意思,是想对朋友表示一下歉意,如果二位是从我那朋友的房里出来的,那这些陪酒姐儿的钱由在下来出……”说着似有所触,他急忙由袖子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递到二女面前,道,“这点茶钱,还请二位小娘子笑纳,但请告诉我是不是就成……”
话音刚落,就听到木质的楼梯底下传来有人蹬踏的“咚咚”声,男子听了脸色便是一变。
红衣女子接过银子,笑着指了指廊道里边的丙字房牌,“我们都不是你要找的那位朋友的陪酒姐儿。不过看在相公你的茶钱份上,咱们还是知晓你一声,喏,那一间才是我们刚去过的。”
那男人得了她的准话,不等她把话说完,早已转身急匆匆朝那间丙字房冲去。
二女看了一笑,也不理会他的前言不对后面动作,转身方待下楼,却遽然间又看到楼梯口处出现一个男子装束的矮小身影。
那人站在楼梯口处左张右望,看到了红绿衫二女,便也朝她们这边急急赶来。到了二人面前,此人二话不说,先从随身的荷包里摸出一块足有二两多的半块银子,塞到她们手中,急声问道,“敢问二位姐姐,可曾见一位锦袍公子进了这里的那间包房?”语言生硬,显然不是本地人的口音。
红衣女子和绿衫女子对看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却已朝丙字房指去,“那间房就是奴们刚出来的……”其他的话多一句也不说,但是暗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小个子男人听了一喜,道了声“多谢”,不再耽搁,朝着丙字房疾速而去。
二女看了不禁失笑,一边摇头一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男装的女子追着男人来咱们酒楼里混闹。”
边说边下楼而去。
两个陪酒的姐儿退下去后,方仲威拿着自己的杯箸酒盏,直接坐到了绿衣女子的座位上,远离了和凌夫人坐在一面桌前的尴尬。
对凌侍郎的恶作剧他心里自有分寸,适可而止就好,他还不想引起这个狐狸男人对自己的报复。他心里明白,如果真的惹急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斗智斗勇他虽然不怕,但是他现在非常时期,和九卿的裂痕还没有修复,他并不想把精力花费在和这个狐狸男的无聊戏闹上。
如果不是这个凌狐狸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忍耐底线,他也不会想起在这个凌侍郎的女人面前给他上这次眼药。
有这一次就已经足够了。他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远离一切能惹这个狐狸男不快的是非之地——包括跟他的娘子坐在一面桌前吃饭。
这么一来他便紧挨着九卿坐了下来,九卿极不自在地往外挪了挪椅子,依然表现出来对他极大的排斥。
方仲威看向九卿的眼睛里便闪现出一丝无可奈何,她刚才对自己的紧张不是装的,可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又表现得拒人千里之外了。真是搞不懂的女人。
一时又后悔方才自己的心软,看着她着急就改变了初衷。早知道这样,不如躺在地上多哀叫几声,好好地多抱她一会了。
正自后悔,就听坐在对面的凌夫人忽然开口说道,“妹子,你好好端端地戴那么个恶心人的男人发套做什么?快把它摘了。”
这声音!听得方仲威浑身一阵酥麻,却也不得不承认凌夫人的棠音很好听。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勾人了?
如此想着,他怪异地看了凌侍郎一眼。
凌侍郎却习以为常似的,正专心致志地用温茶给凌夫人涮着另一套没人用过的碗碟杯筷,对方仲威的目光选择了彻底无视。
九卿却不觉怔然,原来她早已认出自己来了?一时又为自己没有及早和她打招呼而有点讪讪,于是轻轻地招呼了一声,“姐姐。” 面上便有一丝薄红浮了上来。
为了以示对凌夫人的歉意似的,她急忙把那顶小厮的发套解了下来,坐在一旁的方仲威便殷勤地伸过手来,九卿看了他一眼,假装漫不经心的把东西放在他的手上。
然后再次把目光看向凌夫人。
凌夫人笑道,“我不知道云锦他所请的朋友是方将军和你,我还以为……”说着,她斜斜瞥了凌侍郎一眼,然后又道,“早知道是你,我也就不必躲在隔壁偷看了。”很大方地把自己躲在隔壁偷看的事说了出来,顺道又把原因暧昧地推到了凌侍郎的身上。
语气里透出来的意思就是,“我是来捉奸的!”
凌侍郎正在一箸一箸往她碟上夹菜,听了她的话差点一口气呛住了,这都是些什么话啊?他异常幽怨地瞅了凌夫人一眼。凌夫人却看也不看他,只是和九卿一味地说笑,“妹妹,等哪天闲了,我请你去朝晖阁吃他们那里的卤鸭子……”
朝晖阁?是什么地方!
九卿抬眼询问地看向凌夫人,就见正在把筷子伸向晶子肉的凌侍郎面色一滞,瞬间他看向凌夫人的目光里便带上了一丝惶急。九卿心下暗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个凌侍郎,几次见面,都不停地逗弄自己,以激怒方仲威为乐趣,没想到却被自己的夫人治的死死的。
就听凌侍郎口中却说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越伶,来尝尝这个,这是他们悦宾楼新近推出来的招牌菜,叫做琥珀晶子肉。你尝尝,不香也不腻的,绝对不会叫你反胃……”语气殷殷的,关怀味道十足,听不出来半点焦急的意思。
九卿顿时张大了眼睛,这个男人也太强了吧?看这变色的功夫,绝对是一个表里分开彻底,深藏不露功力高深的男人。真是令人佩服!
凌夫人低头看了一眼他举在自己眼前的红水晶一样泛着油光的瘦肉块,突然面色一冷,把头扭向一边,依然对九卿说道,“听说那朝晖阁里的小倌个顶个地漂亮,而且善解人意,琴棋书画……”
原来是……男妓馆!
九卿一下子便知道了凌夫人的用意。
“越伶!”凌侍郎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他低声警告凌夫人,“这里还有方将军在,你可别玩笑太过了!”
凌夫人顺着他的话音就往方仲威身上看去,见方仲威正倚在靠背上一副悠闲的姿态抱臂对自己这边作壁上观,她撇了撇嘴,突然轻言轻语对凌侍郎笑道,“哎呀,我到忘了还有方将军在了。可是人家又想要知道别的男人把手搭在肩上是什么感觉……”完完全全的一副秋后算账的小人口吻。
凌侍郎夹在筷子上的晶子肉便“啪”地一声掉在了凌夫人面前的汤碗里,顿时砸得油花四溅。凌夫人慌忙去躲,凌侍郎趁机拿了桌上的白绫帕子为她抹着溅在胸口上的汤汁,口中讪讪说道,“那不是一个误会吗?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了……”说着还恶狠狠地往方仲威的身上瞅了一眼。
方仲威却老神在在,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握住了九卿的。九卿使劲往回拽了拽,纹丝不动。再拽,依然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发现他越发握得紧了。
她怒目瞪去,就听方仲威低声道,“跟我回去吧,九卿,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声音里似乎带了哀求。
那边凌夫人已经“啪”地打开了凌侍郎的手,轻声地骂道,“误会什么?我看得清清楚楚的……”
凌侍郎急忙打断凌夫人的话辩白,“我那不是没注意吗?你也看到了,那杯酒不是被我打出去了么……”
“啊,打出去这个,却来了那个……”凌夫人怒目瞪着他道,“你分明是欲拒还迎!她手触不到你的敬酒你给推出去了,她摸你的肩你却乐滋滋地消受了……”
凌侍郎便抢着诉委屈,“哎呀夫人,我冤枉啊,你说话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凌侍郎两口子在这边斤斤计较,那边方仲威却越靠越近地跟九卿下保证,“你放心,以后我若是再对你疑神疑鬼的,就让我上战场被乱蹄踏死,下雨天被霹雳……”
话没说完,却被“嘭”地一声开门声惊得住了语。那边凌侍郎夫妻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几个人几乎同时住了嘴,一起朝着发出嘭然声响的门口望去。
就见一个彩袍锦带的男人急匆匆推门而入。
男人匆忙掠了众人一眼,反手迅速关上门,才对众人团团抱拳,“打扰各位了……”眼睛却不看向众人,而是一直往身后瞟。
“你是什么人?”凌侍郎问道。
男子依然不看众人,只是对几人轻声地解释,“小弟今番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旧时朋友……那朋友疑是我拐走了他的妹妹,所以当街对我揪住不放,非得让我交出她的妹妹来。可是我根本没有跟她的妹妹在一起,又怎么能交得出来?”一边说一边眼睛往身后的房门上溜。
九卿张了张嘴,却被方仲威轻轻按了按她的手给制止了。
那男子又道,“没有办法,小弟只有进来躲一躲。”说着,他又急三火四往身后瞅了瞅,然后侧耳听了听动静,才又接着道,“如蒙各位信得过,让小弟在此躲过这一时,小弟情愿把各位的这桌酒钱付了,还有那陪酒姐儿的花费,也包在小弟的身上……”
他话未完,已听见廊道上传来浅短急促的脚步声。
他的面色便更见慌张,也不待屋里的各位同意,直接就朝着酒桌跑过来,捡着空座就背对着门口坐了下去。
刚刚坐稳身形,就见包间的门再一次被人由外面推开,一个个头矮小的玄袍男人风一样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门口,一起看向了那个男扮女装的娇小之人。
没想到惊魂未定的先前闯入的男人,在看清面前几人的容貌后,忍不住“啊”了一声。
九卿的心里便忍不住一声哀叹。
这一声轻“啊”,不啻于是平地上响起一声惊雷,给沉静的有点诡异的空气里投进来一颗炸弹,有着和那“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异曲同工之妙。那站在门口正犹疑着往在座几人身上打量的女人登时便出声叫到,“钱多金,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而此时的钱多金也几乎和她异口同声地说道,“方将军,九卿,怎么会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