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忙碌了几天,总算祭完宗庙,兴高采烈而来,筋疲力尽而回,沿途没了赏花看景的兴致,宣瑾干脆打下帘子小憩,不多时就被吟雪吟霜的对话吵醒,两人做事一向有分寸,声音不大,却听得清楚,显然是故意说给她听。
就听吟雪愤愤道:“果然是狐狸精,才一天就现了原形。”
吟霜斥道:“不要瞎说,小心被容太妃知道,剥了你的皮。”
“她做得出,我还说不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看看那手,那腰,那眼神,啧啧啧,手段真是高!”吟雪话中满含讽刺。
吟霜淡淡道:“这样不是挺好么,有她在,咱们娘娘终于可以清净些了。”
吟雪立即欣喜的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跟着恨恨道,“最好以后再不要缠着娘娘。”
吟霜却叹道:“话是不错,不过她到底是容太妃的妹妹,若是王爷真被她勾引了去,只怕王爷以后就要站在容太妃那边了。”
吟雪不以为然道:“咱们娘娘巴不得呢,娘娘昨儿个不是还着想给他们做媒吗?我猜娘娘肯定心中有数,早就有了打算。”
吟霜忧心道:“但愿如此。”
吟雪突然长长叹了口气。
吟霜奇问:“你又叹什么气?”
吟雪愤然道:“天下男人果然都一个样,前一刻还山盟海誓,一转身看到狐狸精就什么都忘了。”
吟霜却道:“容家的女人真真有本事。”
凤辇里的宣瑾已大致听明白她们话中的意思,半掀帘子,就见夏炽陌和容盈心共骑一马,容盈心从后面圈着夏炽陌的腰,头还靠在夏炽陌的背上,愣是有了准备,心头还是一震,这,这是怎么回事?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宣瑾冷眼看着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所想,早被吟雪吟霜一搭一唱全说了出来,若是容盈心真能讨得夏炽陌的欢心,对她而言,的确是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省得夏炽陌一天到晚纠缠着她,只是吟雪吟霜担忧的也不无道理,夏炽陌若是如先帝宠容盈月那般宠容盈心,不再支持她,那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连带凛儿的皇位都会变得岌岌可危,这就是依附于人的痛处了,让你进退不得。
再看两人,一个潇洒,一个妩媚,凑在一起倒是很登对,不知夏炽陌说了什么,就见容盈心低下头,样子甚是娇羞,夏炽陌则哈哈大笑,笑声甚至隔着老远一直传到这边。
宣瑾不由得蹙眉,想起昨晚夏炽陌还信誓旦旦的说非她不娶,对她又亲又抱,还摸她……这会儿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一个妙龄少女,这人果然本性如此,差点被他蒙骗了,真是可恶!
宣瑾一向冷静,这会儿竟是静不下心,一方面忧虑处境,一方面暗恼夏炽陌的放荡,无法排解,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吟雪和吟霜听到“啪”得帘子重重放下的声音,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她们说这番话自是提醒太后,让娘娘好有个防范,毕竟景王一直对娘娘有企图,而容盈心又是容太妃的妹妹,这两人要是真好上,其中干系重大,只是没想到娘娘竟然生这么大的气,两人也不敢多嘴询问。
吟霜责怪吟雪,就你多事。
吟雪撇嘴,反正娘娘早晚都要知道。
两人还在争执,就听辇内的宣瑾问:“他们这样走了多久?”
吟雪连忙说:“没多久,大概一个多时辰,容二小姐说坐轿子闷,想骑马,只是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太好,容太妃就差人来请示娘娘,也怪奴婢多嘴,说娘娘睡着了,让问王爷去,结果王爷不但同意了,见容二小姐刚骑上马背就摔下来,还让容二小姐跟他骑一匹马。”生怕宣瑾不会联想似的,嘀咕一句,“不会骑马还骑什么马,容二小姐肯定是故意的。”
吟霜白了她一眼,想了想说:“娘娘,奴婢有件事因为不敢确定,所以没有告诉娘娘。”
宣瑾知吟霜素来稳重,不像吟雪听风就是雨,选择这时候说出来,应该跟夏炽陌有关,准道:“你说。”
吟霜道:“昨晚王爷走后,娘娘吩咐奴婢去看看皇上,回来时已是很晚,远远看见有个人从王爷营帐中走出来,因为离得远,那人走得又快,所以没看清是谁,瞧身形是个女子。”
宣瑾心又是一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炽陌的侍寝,夏炽陌在她这里没讨到好,怕是回去找了个女人解决,跟着摇摇头,夏炽陌身边除了一个水轻灵,连个侍婢都没有,莫不是就是水轻灵?想想又不对,若是水轻灵,吟霜就不会觉得奇怪,难道是?对吟霜道:“你直说了吧。”
“是。”吟霜道:“奴婢见那人穿着一身红衣。”
宣瑾心道一声,果然!然后醒悟,原来如此!跟着轻捶了一下轿舆,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压下怒火。
吟雪听不到宣瑾说话,插嘴道:“穿红衣服的不就是容二小姐么?”今天的容盈心还是一身红,只是换了个样式。
宣瑾已恢复心平气和,淡淡问:“还有几个时辰到京城?”
吟霜瞧了一下天色,说:“大约两个时辰。”
宣瑾又掀开帘子瞧了一眼,夏炽陌与容盈心坐在一匹马上,不急不慢的行着,可惜看不到他们的神色,辨不出真伪,便不再理会,闭目养神。
马背上的夏炽陌实则眼观六路,偏偏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再忍不住,对身后的容盈心说:“你的法子根本就不奏效。”
容盈心吃吃笑了两声,然后道:“太后果然狠心。”
夏炽陌叹气:“她没反应也正常,她心里本来就一点都没有我。”
容盈心却不以为然:“王爷此言差矣,盈心虽不了解太后,但是了解女人,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不能光看表面,正如昨日盈心对王爷说的一样,太后久居宫中,整日都处在勾心斗角之中,心思如何藏得不深,而盈心觉得太后真正顾虑的还是跟王爷这份叔嫂伦常,人言可畏,王爷自是不放在眼中,但是太后却不能不考虑。”
夏炽陌不悦道:“本王和瑾儿的关系已是事实,不可能改变,照你这么说,本王跟瑾儿是没有可能了?”
容盈心嗔道:“王爷不要心急,盈心话还没说完呢,盈心说了,虽不了解太后,但是了解女人,太后也是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寂寞了很多年的女人,是女人都希望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人,说不定太后早就被王爷的锲而不舍打动,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所以我们才要刺激她,让她忍无可忍,让她发作,太后的心一旦有了缺口,感情肯定会如潮水一般决堤而出,想收都收不住,到时只怕王爷消受不了。”说着又“咯咯”笑了两声。
瑾儿无法自拔的爱上她?一番话说得夏炽陌怦怦心动,欣喜过后,又回到现实中来,问:“那现在怎么办?”她已按昨晚的计划做了,但是宣瑾根本就熟视无睹,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气馁。
容盈心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太后的凤辇帘门紧闭,太后的两个贴身宫女都面色沉重,看似寻常却不寻常,心叹,太后果然能忍,又不能失信夏炽陌,劝道:“王爷莫急,时机还未到。”
夏炽陌只好忍下性子,她着实不喜容盈心贴她那么近,但是为了瑾儿,必须忍了,只希望瑾儿真如容盈心所言,能嫉妒吃醋,就算不大发雷霆,至少有所表示。
大约又行了十几里路,离京城已不远,进了城就更不可能了,夏炽陌完全失了希望,暗劝自己急不来,便要跟容盈心说,你先下去吧,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一个侍卫跳下马,禀告道:“王爷,太后娘娘说,她有些疲累,想稍事休息。”
夏炽陌大喜回头,问容盈心:“可是见效了?”
容盈心亦笑着回道:“功夫不负有心人。”
夏炽陌朝侍卫点点头:“好,传本王的令,所有人原地休憩。”
侍卫却道:“娘娘说,天色不早了,让大家先进城,只需留几百侍卫给她就行,她定赶在天黑前回宫。”
夏炽陌想了想道:“娘娘考虑周到,那本王留下陪她,你去告知于将军一声,让他带大部队先走。”
侍卫站着没动。
夏炽陌问:“还有其他事?”
侍卫有些摄于夏炽陌的威严,面露怯色道:“娘娘特地吩咐,让王爷您先走,否则她就算累死,也不要休息。”
夏炽陌皱了眉,自然知道宣瑾是故意的,走还是留,一时没了主意,看着容盈心。
容盈心笑道:“看来娘娘果真是动怒了,王爷,不若乘热打铁,告诉太后,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至于你我,还要再表现得更加亲热些才好。”
夏炽陌有些担忧,既怕适得其反,让宣瑾更加恼怒与她,又怕宣瑾劳累赶路伤了身子,但是容盈心说得也不无道理,已行到这一步,不能轻易放弃,否则前功尽弃,咬了咬牙,对侍卫说:“就按容二小姐说的回吧。”
于是侍卫一五一十转告给太后,还不忘强调,这是容二小姐的意思。
宣瑾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