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
长长的声音阻止了厮杀成一片的众人。
“景王、高将军接旨!”
夏炽陌和高珩虽罢了手, 却也没上前领旨。
内侍自顾自道:“皇上有旨,召两位前去见驾。”
夏芷荀低声对夏炽陌道:“有心有诈。”
夏炽陌遥遥看了一眼高珩, 从马背上跳下来,命令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们, 别让他们轻举妄动。”
夏芷荀随她跳了下来:“我和你一起进去。”
高珩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夏炽陌孤身前往,也带了一名亲信,走上前,随内侍进府。
高府内静得出奇,一路上连个守卫都没有,到了议事大厅, 一眼便瞧到坐在正中间椅子上的夏瑜凛, 更为触目惊心的是,夏瑜凛竟穿了一身孝衣!
夏炽陌的心脏仿佛停滞了一般,慌乱的看着大厅里的人,宣家父子、宣琉璃都在, 唯独不见宣瑾, 能让皇上穿孝衣,天底下只有一件事。
高珩则心中犯疑,宣瑾毒入膏肓,他知道,难道这么快就死了?他以为至少还可以再拖上两天,虽然是他一手造成,心中还是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钝痛感。
夏瑜凛脸色的泪渍未干, 见二人进来,抽噎着道:“母后病发,已不治身亡。”
犹如晴天霹雳,夏炽陌只觉头晕目眩,夏芷荀从后面扶着她。
宣琉璃在一旁又哭哭啼啼起来,宣家父子虽未说话,脸上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是骗不了人的。
“不可能!”夏炽陌如发了疯一般,上前一把扯住夏瑜凛的衣领,厉声问,“瑾儿人呢?本王要见她!”
夏瑜凛脸上除了悲伤,丝毫不惧,转头对宣宏汤道:“外公宣旨吧。”
宣宏汤仿佛在一瞬间苍老,走路蹒跚,走到正中央,手指颤抖的打开,念道:“太后遗旨,诸人听命。”
夏瑜凛率先跪下,厅内其他人随即跪了一地,只有夏炽陌站在那里,她根本就不信宣瑾死了,她倒要听听看这个“遗旨”写了什么。
“哀家承先帝遗命,辅佐幼帝,惜身子违和,不久于世,有愧重托,幸死前得知真相,不至死不瞑目,今有乱臣贼子高珩,谋害哀家在先,企图篡位在后……”
高珩闻言大惊失色,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夺门而出,宣宏汤一声令下:“拿下逆贼!”
皇帝亲兵立即将高珩团团围着,高珩寡不敌众,束手就擒。
宣宏汤继续念道:“……今上年幼,仁厚有余,才识不足,难堪社稷之大任,天下至大,宗社至重,不可儿戏,有景王夏炽陌文武兼备,有功社稷,乃上佳之选,故逊于位……”
夏芷荀惊喜的看着夏炽陌,夏炽陌则一脸不屑。
“……哀家自知无颜见先帝,死后,葬于皇陵之外,一切从俭,至此军国大事,一切由景王处分。”
“儿臣接旨。”夏瑜凛摘下冕冠,放在衮服之上。
宣宏汤捧着装有玉玺凤印的锦盒,走到夏炽陌跟前,跪下,“请王爷收下。”
夏炽陌一甩手,掀翻了锦盒,怒吼道:“没有瑾儿,我要这天下何用!我再问一遍,瑾儿现在何处?”
夏瑜凛用憎恶的眼神看着高珩道:“高师傅,还是你告诉皇叔吧。”
高珩在宣瑾的病榻起曾悄声吩咐过近侍,一旦宣瑾病逝,就将她送至碧泉山庄,不让夏瑜凛看出破绽,更为重要的是就算宣瑾死了,也不让夏炽陌再见一面,不过他现在却改变了主意,宣瑾所中之毒,死后会全身浮肿溃烂,让夏炽陌见一见又何妨?他自知命不久矣,既然杀不了夏炽陌,那么就让他生不如死!
“太后被我送去了碧泉山庄。”高珩说完,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长笑,让所有人毛骨悚然,对夏炽陌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我至少在她死之前还能见上一面,而你,只怕是见着了,也认不出来了。”阴森恶毒的语气犹如来自地狱。
夏炽陌虽不知他对宣瑾做了什么,但是从他口气中听出,宣瑾还不知受了如何的折磨,狠狠给了他一拳,打得他嘴都歪了,还打落了几颗牙齿,不解气的又踹了两脚,直接踹断了他两根肋骨。
高珩依然大笑不止,带血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王爷,要如何处置他?”宣宏汤恨不得立即杀了高珩为爱女报仇,不过这里到底夏炽陌最大。
夏炽陌没有回头,冷道:“先押入大牢,回头本王再收拾他。”
夏炽陌走了,这残局又该如何收拾?
夏芷荀从地上捡起玉玺和凤印道:“既然已是王爷的东西,我便先替王爷收着。”
“慢着!”宣琉璃一把抢过她手上的东西,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拿凤印?就算太后遗命让景王继位,但是景王一日未登基,皇上依旧是皇上!”
夏芷荀一脸无所谓:“反正早晚都是王爷的,你要拿着便拿着吧。”
宣瑾虽然没死,但是堂堂一国之母却落得假死逃生,从此四处飘零,宣琉璃很替姑姑不值,再看那夏芷荀身上还穿着新娘喜服,气立即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若不是你,我姑姑也不会走上这一步,现在你得偿所愿了,可以跟景王双宿双飞了?我诅咒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琉璃,住口!”喝住宣琉璃是水轻灵,水轻灵原本想跟着夏炽陌去碧泉山庄,夏炽陌却让她留在这里善后,刚到门口就听到宣琉璃用恶毒的语言诅咒夏炽陌。
宣琉璃见到水轻灵,立即迁怒于她,指着水轻灵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想当初还下药害我,你跟他们一样卑鄙无耻!水轻灵,从今日起,我跟你一刀两断!”
水轻灵知道宣瑾在她心中的地位,这么生气也情有可原,而且她心直口快,总能毫不留情的说出伤人的话,就算景王和太后有什么事,又跟她们的感情何干?只是当前形势混乱,一时也不好解释,柔声劝道:“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不需要。”宣琉璃绝情的打断她,走到父亲身边,“爷爷,爹,我们走吧。”
宣宏汤点点头,恭敬的对夏瑜凛道:“皇上,尘埃未定之前,还是请您先回玉熙宫。”
夏瑜凛交出了皇位,已没什么好牵挂的,而且知道母后根本没死,心中亦不悲伤,只是面子上还要做做样子,神色悲恸道:“那么我们就回宫等皇叔,再商议母后下葬事宜。”
水轻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宣琉璃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夏芷荀,就见她穿着大红喜服,俏生立在那里,与她身后的灵堂极不相称,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亦走了出去。
碧泉山庄由高珩的手下守着,区区几十人怎么可能是营卫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尽数抓获,夏炽陌问其中一个,“太后现在何处?”
那高府手下倒也硬气,宁死不说,夏炽陌毫不犹豫就给他一剑,当即便断了气,又问另一个,另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指着后山说,在那边。
夏炽陌带人过去,寻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听到哭泣之声,解决掉守在外面的人,推门进去,就见床上躺着一人,锦被盖头,吟雪吟霜守在床边,悲切鸣鸣。
夏炽陌腿上犹如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终于走到床榻边,声音干涉的问道:“她……她是瑾儿?”
吟雪吟霜这才看到夏炽陌,连忙跪地,点头:“娘娘……娘娘她……”却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若不亲眼见到,夏炽陌不会死心,伸手就要拉被子,吟霜却阻止了她,“王爷,不可!”
夏炽陌狐疑的看着她,眼中同时燃出希望,她希望吟霜告诉她,床上的人不是宣瑾。
吟霜道:“王爷,您还是不见为妙。”
“为何?”
吟霜生出愤恨之色:“娘娘中了奸人高珩的毒手,不但暴病身亡,而且……而且已面目全非。”
夏炽陌倒退一步,险些跌倒,难怪高珩说即便让她见到瑾儿也认不出,他竟然如此狠毒!就算宣瑾化成尸骨,她也要见到,毫不犹豫的揭开棉被,就见床上的人黝黑浮肿,别说是宣瑾,就连人样都已瞧不出了,不过穿的是太后的衮服,戴的是太后的朝冠,依稀有宣瑾的影子,再看那脖子间挂得正是当日她送给宣瑾月牙状的姻缘石,自从宣瑾戴上后,从未离过身,这才肯定床上的人是宣瑾无疑。
夏炽陌突然发出“啊”的一声长啸,似哭似狂,连屋顶的灰尘都震落了,然后扑在尸身上,放声大哭。
吟雪和吟霜对视一眼,都露出不忍之色。
明宗三年,太后宣氏“薨”,享年二十有九,谥号“文贤皇太后”,依太后遗命,葬于皇陵之郊。
同年,明宗退位,封相王,景王登基,改年号武德,后位悬空。
武德元年,叛贼高珩赐死狱中,削爵号,株九族。
武德三年,太后陈氏“薨”,葬于皇陵。
武德五年,帝立城阳郡主为贵妃,代掌凤印,执掌后宫。
武德七年,帝御驾亲征灭西辽,收十五郡,并入大楚版图。
武德八年,黄河水灾,相王奉命赈灾,不幸染上疫病,不治身亡,年仅二十一岁,相王三岁长子袭王位,封晋王。
武德十年,帝崩,享年三十有七,立庙号武帝,因无子嗣,传位晋王,立相王妃为皇太后,辅政幼帝,留遗诏,去除明宗二年太后下嫁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