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之外, 还有谁知道?”
如此重要的秘密被人知道,既没有惊慌失措, 也没有恼羞成怒,夏炽陌问得很冷静, 忍着伤口的疼痛,慢慢穿回衣服。
夏芷荀没有阻止她,夏炽陌已没了性命之忧,那么有件事就显得格外重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她竟然喜欢了一个女人!
夏芷荀收起了满腔情意, 站到三尺之外, 抱着臂,直直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
夏炽陌低估了自己的伤势,好不容易穿上一件衣服遮体, 便疼得不能再动弹, 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看到的便是事实,没什么好解释。”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不肯接受我的原因?”夏芷荀问。
女儿身被戳穿,夏炽陌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哪有功夫理会儿女私情,只敷衍道:“是。”
“那宣瑾呢?”夏芷荀却不依不饶,“她不可能不知道你是女人。”
为了杀敌之时不让自己分心,夏炽陌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女人, 然而被箭射中的那一刹那,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宣瑾,好在她命硬,这样都死不了,看来她跟宣瑾的缘分未尽。
夏芷荀见她不作声,一厢情愿的猜测道:“你冒天下之大不韪执意娶宣瑾,只为掩饰你的身份?”知道夏炽陌是女人,以正常的逻辑,根本想不到女人也会喜欢女人。
“不是,因为我爱她。”这种情况之下完全可以撒谎来打消夏芷荀的疑虑,夏炽陌却不愿否认对宣瑾的感情,在生死间徘徊过之后,知道有些东西比命还重要,昏迷的时候,她梦到自己回到宣瑾身边,她们没有任何烦恼,她们过得很快乐。
夏芷荀显然没料到夏炽陌回答得如此坦率,着实愣了一下,道:“你可是……女人。”
“那又怎么样?”夏炽陌嗤之以鼻,满以为夏芷荀这种敢爱敢恨的个性会与旁人不同,没想到一样世俗,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对她有想法。
“那她呢?她喜欢你吗?”
夏炽陌被戳到痛处,一直以来她都不能确定宣瑾对她的心意,尤其她出征这么久,宣瑾连只言片语关心的话都没有,她只能安慰自己说,宣瑾不过内敛罢了,若是不喜欢她,怎么会嫁给她,若是不喜欢她,怎么会要她,若是不喜欢她,怎么会离别时一再叮嘱要她平安回去,但是她心里也知道,宣瑾可以有一万个理由不喜欢她,在宣瑾的心里,她的分量远不如夏瑜凛,甚至不如朝政,说得再难听一点,她恐怕只是宣瑾的一颗棋子,等哪天利用完了,便可以弃了。
人伤了,心也比较脆弱,夏炽陌好想亲自跑到宣瑾跟前问她,你爱我吗?
夏芷荀见她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显然是在想宣瑾,心中着恼,不眠不休照顾她,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可是她夏芷荀,夏炽陌非但没说半句感激的话,还当着她的面想别的女人,如何能不生气,跟着吃了一惊,她已知道夏炽陌是女人,怎么还会那么在意?难道她还喜欢夏炽陌?夏炽陌可是女人!心里顿时一片混乱。
一时两人都没说话,还是夏炽陌最先回到现实中来,问夏芷荀:“是你救了我?”
夏芷荀也回过神,并未邀功,道:“我哪有这本事,是李军医。”
夏炽陌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心口,顾不上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细枝末节,又问:“还有谁知道?”
夏芷荀道:“宣大人。”
“他!”夏炽陌暗叫不好,虽然宣崇武没再给她添乱,但是他们到底有过节,宣崇武若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忙道,“你来让来见我。”心里一急,扯到伤口,立即疼得弓起身子。
夏芷荀连忙上前,先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已不再发烫,跟着把夏炽陌扶着躺下,道:“放心吧,他要说早就说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好些了,再叫他问话不迟。”
夏炽陌一想也是,方才说了很多话,确实有些累了,闭上眼睛,轻轻说了一句:“谢谢。”
夏芷荀掖被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心中一丝暖流流过。
夏炽陌再醒来时已是黄昏,夏芷荀亲自下厨房熬了点粥,喂下夏炽陌小半碗后,才说起正经事,夏炽陌问她,抓到刺杀她的人没有。
夏芷荀道:“那人射了你一箭之后,就咬舌自尽了,查不出身份。”
水轻灵和宣琉璃失踪的时候,夏炽陌已猜到身边混有奸细,没想到竟在她大获全胜之际动手,只不知这背后之人是谁,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一定是朝廷的人,因为只有朝廷的人才会既想要她打胜仗,又想要她的命,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她朝中政敌虽多,但是有嫌疑的却屈指可数,而最大的嫌疑便是高珩,此人对她怀恨在心已久,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不过他本事也够大,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安插在她身边,他是如何做到的?要知道她的亲兵都是她一手挑选,不可能被鱼目混珠。
“你是不是已想到幕后黑手是谁?”夏芷荀见她眉头深锁,似乎有了头绪。
夏炽陌道:“不敢肯定,我觉得他没这么大的本事。”
“哦?”夏芷荀道,“我也想到一人,不知跟你想到的是否是同一人。”
夏炽陌示意她说说看。
夏芷荀却讳莫如深起来,笑笑道:“只怕我说出来,你又要跟我翻脸。”
夏炽陌道:“但说无妨。”
夏芷荀探过身子,俯在她耳边说了。
夏炽陌立即变了脸色,大喝道:“你胡说!”
夏芷荀耸了耸肩,“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大可以不信,只是你也说了,此人本事极大,我想不到还能有谁。”
夏炽陌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扯动伤口只觉锥心的疼,迁怒道:“出去!”
夏芷荀一脸无所谓,夏炽陌若是一点没怀疑,根本不会是这样的反应,留下一句,“你醒来的事,我只告诉了李大夫。”便翩然而去。
夏炽陌却久久不能平静,不可能,一定不可能,任谁都可以要她的命,但这个人绝不会是宣瑾!心中却有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若不是宣瑾,谁能有这本事?
她记得出征当日,宣瑾没来给她送行,她只当宣瑾不愿见到离别的场面。
她每次出征,因身份不便,水轻灵都会跟在她身边,偏偏宣琉璃混进军营,为了不让水轻灵受牵连,只能让水轻灵带着宣琉璃离营,由此身边便少了一个最亲近的人,而宣琉璃是宣瑾的侄女。
宣崇武三品大员,堂堂国舅爷,却因为圈地的小事被贬千里,而且不去别处,偏到送到她跟前,难道只是给她当帮手?
更为重要的是,自从宣崇武来了后,水轻灵便失踪了,而她在大胜之际又遭到刺杀,若不是她命大,已命归黄泉,难道这些都只是巧合?
夏炽陌越想心越冷,身子忍不住的打颤,但是她还是不信宣瑾会如此对她。
原本伤得就重,又受到打击,夏炽陌昏昏醒醒了三四天,情况才有所好转,都是夏芷荀衣不解带的照顾她,每次宣崇武问夏芷荀,夏炽陌情况如何时,夏芷荀都是一脸忧色的道不容乐观,李大夫受到夏芷荀叮嘱,也是三缄其口,外面的将士对夏炽陌的情况就更不得而知了,一时谣言满天飞,都在传景王快不行了。
夏炽陌醒来后,听说了外面的情况,沉默不语,如此整整过了两日,终于对夏芷荀道:“对外宣称,我已不治身亡。”要想查出真相,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将计就计。
夏芷荀知她一定有了计策,也不多问,免不了让李大夫配合一番。
李大夫配了一服可以让人暂时休克的药,让夏炽陌假死。
景王战死沙场,非同小可,只是远在边陲,尸首根本送不回千里之外的京城,只能就地下葬,待战衣带回京城后,再行国葬之礼。
夏炽陌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下葬,自然无人有疑虑,尤其宣崇武,一连串的事直接把他吓傻了,他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只能快马加鞭回京城,把夏炽陌的死讯告诉宣瑾。
是夜,夏芷荀偷偷将夏炽陌救出,两人连夜离开平阳关。
夏炽陌掩藏身份倒是没费多少事。
夏芷荀看着换回女装的夏炽陌,只觉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