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广原本以为自己飞来艳福,没想到飞来横祸,这一闷棍吃得他,差点就吐血了。
肥硕的身躯躺在地上哪儿坐得起来啊,只好对门口同样哎哎直嚎的下人们吼,“扶老子起来……哎呦疼死我咯。”
心中也想到可能是刚刚那美人整他,但是这美人身份不明啊,跟他坐在一起的每一个都比自己有身份,是自己瞎了狗眼了,胡乱打主意。
贺羽摇头,给陈勉包扎完了之后,又给他开了一张方子,让他按着方子抓药,回去将养个四五天就好了,这段时间吃些骨头和肉之类的食物,补一补。
陈勉接过方子道了谢,此时,罗梓明等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面面相觑——这闵青云真有种啊,就算他们知道了是这夏炎广欺负陈勉,也未必敢对他动手,而且说实话,谁能想出这等馊主意来?
三人一来佩服他的仗义,一来又觉得无地自容,跟贺羽再三道谢后,就背着陈勉赶紧回去了。
贺羽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夏炎广,过去扶他起来,给他看了看伤势,道,“呦,伤了筋骨了!”
“啊?!”夏炎广一急,“我腿脚麻,会不会残废啊?”
贺羽心中好笑,这人,从那么高摔下来能不麻么?就道,“我给侯爷开个方子,回去慢慢条理,不过要三个月不准走动。”
“哈?”夏炎广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贺羽板起脸,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些阴森的笑容来,“不然的话,下半辈子估计都得瘸了。”
“不是吧?”夏炎广哭丧了脸,此时也忘记什么美人书生艳福横祸了,只是赶紧让那帮下人将自己抬出去,送回府衙找最好的大夫来给医治。
贺羽摇了摇头,看着夏炎广出门,刚要转身上楼,突然就看到门前一匹白马疾驰而过。
马上一人,一身白衣,黑发轻扬……
贺羽一惊,赶紧冲了出去,还撞翻了一张桌子,到了路中间,却见那白马一个拐弯进了旁边的岔道。
贺羽赶紧追了上去,往岔道里看……这乐都的路他不熟悉,岔道也多,那白衣人已经不见了。
贺羽急了,满巷子找了起来,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找到。
……
殷寂离此时已经回到了桌边,正好临窗,眼看着贺羽追出去,又在巷子里转悠了起来,神情惶急。殷寂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悄悄掐指算了算,就对着他挥起手来。
贺羽正想要回来,就见殷寂离朝自己挥手,只听他说,“往南去!河边找!”
贺羽听后一喜,转身就跑了。
殷寂离仰天看了看日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帮着贺羽呢,还是害他呢,唉,不过他也是个重色轻友的东西,算扯平了吧。
说完,回头,就见众人都看他呢,各人眼神不一,神情各异。
季思是满满的赞赏,这闵青云,不但有才学,还有文人所没有的仗义和胆量,是个大气才子,而且不畏强权,日后若是能为官必然有大作为,这样的人才定要留住。
齐亦看着殷寂离很有些好奇,这人真是不同凡响,和一般人很不一样,赞赏之余,自然也有些喜欢,毕竟是自家妹妹的救命恩人么。
辕珞则是羡慕极了,他可是爱死这闵青云的性子了,够爽快,他想揍那夏炎广很久了,今日有人替自己出了这口气,太棒了!
而最复杂的,就是辕冽。
辕冽此时微微皱眉,看着殷寂离,也说不出是喜是忧,是欣赏是不悦,总之……相当的复杂。
殷寂离可不管这些,他觉得自己痛快出气了,教训了那种人,就值得干他三大杯的,于是就拿着酒杯喝了起来。
吃完了饭,有罗梓明打发的下人来送口信,说陈勉伤了,他无心应战,这一战本来便也不公平,他们四大才子不敢厚着脸皮再战了,所以认输。
过几日是秋试,大家好好准备,等到秋试结束了,陈勉的伤势也好了,他们再比过。
不多会儿,就听街上开始有人传话,说四大才子承认输给闵青云了,这次估计科举有变数,大家重新开盘下注啊!
一时间,闵青云这默默无名的外乡书生成了大热。
殷寂离咧着嘴直摇头,这乐都是不是水土不好啊,怎么养得都是老实人,这种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干嘛嚷嚷得满城风雨啊?!他是肯定不会去考试的,那岂不是很多人要赔钱?!还有啊,他就算去考了也不可能用假名字吧?那可是死罪啊!
正在埋怨,殷寂离的手腕子可就被季思抓住了,“闵公子,最近这段时间住在哪里?”
“哦,住我家。”齐亦笑道,“季相,刚刚那位贺羽神医,将小妹的病治好了。”
“当真?!”季思大吃一惊,“哎呦,神灵保佑,灵儿可算是缓过来了。”
“嘘。”齐亦对季思示意切莫声张,季思心领神会,点头道,“放心!”
齐亦赶紧拱手致谢。
“闵公子,要不要住到我那里去?”季思突然问。
殷寂离一愣,看季思,“呃……去丞相府里住?”
“对啊。”季思点头,“还有不到五日就是大考期限了,齐王府里进进出出都是武人,那么闹腾你怎么看书?”
“呃……”殷寂离很想跟季思说他不是来考试的,但是看到季思那殷切期盼的眼神,又不忍心伤他的心,而且……住在季思家里可以远离辕冽这个大克星,比住在齐亦家里安全些。
正在犹豫,就听到季思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我那里书多,你可以随意看。”
殷寂离眼睛一亮。
他也是不争气,只要一听到书,立刻什么都忘记了,以至于后来闹出很多笑话,都是因为几本小小的书。
季思虽然是老实人,但毕竟也是当朝宰相,可不是个傻子,又一样是念书人,自然知道怎么样引殷寂离,他是必然上当的,果然……直中靶心。
“嗯……”殷寂离摸着下巴,似乎是认真思考了起来。
齐亦虽然很想殷寂离能住在自己府上,但是毕竟他的前途放第一位,也想和殷寂离能同朝为官,便也劝,“闵公子,还是听季相的吧。”
殷寂离想了想,为了那几本没见面的书,就答应了。
季思甚是满意,起身结账,一群人便去了书市。
这回,殷寂离可痛快了!季思介绍的书市果真不同凡响,而且如今能管得住他的贺羽又不在,因此他是拿了一本又一本,齐亦索性找了辆马车来,给他装了一车,还不让他付钱,自己给付,说是齐王爷吩咐的,从今日起,殷寂离和贺羽的一切费用都由齐府承担!
放下殷寂在一车子书里头滚来滚去不提,且说贺羽。
按照殷寂离的指示,贺羽往南边走,找河岸,果然,在乐都的南城,有一条绕城河经过,河边杨柳堤岸,河中画舫如织。
贺羽自然没心思欣赏美景,边走边找,想要寻那人,却不见白衣身影。
贺羽有些沮丧,明明殷寂离说了在这里,他应该不会算错的。
正在着急,就见前方的柳树之下,站着一个白衣人,树边还拴着一匹白马。
贺羽一喜,赶紧跑了过去,冲到树后一看……却见那是个白衣老者,正在凭湖观望,见贺羽莽撞撞冲过来,吃了一惊,有些不解地看他。
贺羽无奈,只得说一声,“我认错人了……抱歉。”就退了回来。
转回头,有些落寞地往回走,是自己看错了么?贺羽叹了口气,刚走出几步,却听身旁有人问话,“兄台,知道辕府怎么走么?”
贺羽听着这声音清透干净,心中微微一动。猛抬起头,就见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匹白马,马上坐着一个白衣青年,正居高临下望着他。
双目相对,贺羽就觉得心跳一滞……
那白衣人二十不到年纪,一头黑色长发垂直胸前,面容身形华美非常,眼梢微斜,嘴角带笑,比殷寂离少了几分俊美,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邪气,叫人过目难忘的一张脸。
贺羽傻呆呆望着……
那人一挑眉,等着他回答,却半日不见回音,不过他也见惯了这场面,并未在意。倒是这书生看起来似乎有些傻老实,还有那么些眼熟……在哪儿见过呢?
“唉。”那人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提醒道,“兄台,问你话呢?”
“呃……”贺羽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问什么?”
那人哈哈大笑,“我问,辕府怎么走?”
“哪个辕府?”
“就是辕大将军的府上啊。”那人手上一把象牙股的扇子,轻轻搔了搔耳后,“我三年前来过一次,不过路好像变过了。”
贺羽失笑,小声嘀咕了一句,“是你自己不记路吧。”
那人听到了,微微一愣,低头细看他,突然伸手,用扇子挑起贺羽下巴,贺羽先是一愣,随后一拍他的扇子,露出些恼怒神情来。
“哦……”那人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谁了。”说完,一个翻身下马。
“你。”贺羽也有些吃惊,那么多年了,那人竟然认得自己。
那人视线从贺羽的身上移开,看了看他身后,见那里也站着一匹白马,一个白衣人……贺羽就见他挑起嘴角,了然一笑。
“咳咳。”贺羽咳嗽一声,耳朵有些红,道,“你这些年还好?”
那人无所谓地一耸肩,“还行吧。”
“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我对医术本就不感兴趣。”那人笑着摇摇头,“早荒废了。”
“那怎么行?!”贺羽着急,“你不拜师了么?”
“拜你为师?”那人挑起嘴角,“那是小时候的玩笑话。”
“不是……师父吩咐了,要我收你为徒的,你不拜师,我不好交代。”贺羽道,“那套针法必须传下去,你是最佳人选。”
“唉,这话以后再说。”那人一摆手,伸出手指优雅地掏了掏耳朵,“对了,你叫贺什么来着。”
贺羽皱眉,还说记得,连名字都说不全。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叫什么?”那人往贺羽身边凑了凑,用扇子敲敲他肩膀。
贺羽故意摇头,“就记得你姓萧。”
“箫洛么。”那人微笑,“你不是以前常说喜欢这名字么,不过拜了那老头进你们药王门就要加个羽字……洛羽……呵呵。”
贺羽听后抬头看他,刚刚明明还说不记得自己名字是羽。
而箫洛则是笑得更坏,“嗯?原来那么多年还对我念念不忘啊?不就是当年救了你一命么?想以身相许?”
贺羽脸绯红,这人,多少年了还是如此恶劣。
“走吧。”箫洛对他招招手,“你认得路的吧?带我去辕府,对了,先请我吃个饭。”
贺羽无奈,只好跟着他往前走,边问,“那拜师学艺术的事情?”
“唉,这种扫兴的话先不要提,以后再说。”箫洛打开扇子轻轻扇风,忽略掉身边走过去的男男女女们投来的惊艳目光,单手搭着贺羽的肩膀,“呐,贺羽,你小时候挺可爱一个少年,怎么如今长大了就普通了呢?我以前一直以为你长大必然倾国倾城。”
贺羽不悦,“我是男的,倾国倾城个屁啊?”
“哈哈哈。”箫洛点头笑,“这倒是,不过么,我还是喜欢那种倾国倾城的美少年啊,最好永远十六岁。”
贺羽低头,狠狠白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他长大了会好些,没想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桀骜。
“对了,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帮我?”箫洛随口问。
“帮你什么?”贺羽不解。
“哦……过阵子可能会打海战,你这种神医跟在身边自然是百利而无害的。”箫洛说着,伸手一指前方最高最豪华那座酒楼,“去那里吃饭吧!你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