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次集会的屋子里, 女人们各个神色不定, 但眼睛全部紧盯着桌面上一张摊开的白纸,里面静静地躺着十几粒小小的白色药丸,总共五人份的药量。
十一个女人, 一个月里拼死拼活攒下来的工分,最后只换得了这么几粒药丸。事到如今, 在她们看来,这些药竟是唯一是能拯救她们命运的东西。联想到身为储备粮的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 女人们看着药的眼神, 竟带着点狠意。
这次是那个绾发的女人,第一个开了腔:“就跟买药之前说好的,我们抓阄吧, 这次抓不到的, 等下次机会;抽到药丸的,必须在一个月后拿出来三十个工分点, 做为这次的补价。大家要是没别的意见, 我们就开始吧?”
屋中的人听着她的话,一时也无人搭腔,算是默认。买药之前是一回事,药在眼前又是一回事,谁都想为自己打算, 只是眼下这算是最公平的办法。
绾发女人想了想,从床垫下翻出一张污黄的纸,及一支写得差不多了的水性笔, 交给桌边戴眼镜的姑娘,对她笑了笑。那姑娘楞了一下,便也坐下来,开始把那张纸裁成大小差不多的十一张纸条。用来抓阄的纸团,从写好字,到揉成团,每一个步骤都被身周的人牢牢盯着,直到纸团最后被放入一只空纸巾盒中,戴眼镜的姑娘才吞了口口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十一个纸团都放进去后,戴眼镜的姑娘还把盒子摇了几下,所有人都坐在那里,盯着那盒子,目光如炬,却没有人想当那第一个抓阄者。
等了许久,那个绾发女子又一次主动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都不动,那就我先来。”她看似爽快的说了这句话,只是往盒子外倒纸团时,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纸巾盒被一双细微颤抖着的手抓着来回晃动,没人注意到那双手的动作,因为大家的目光都紧紧凝聚在纸巾盒正中的开口处……终于一个纸团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一骨碌滚到了桌上!
绾发女子不急着去打开,反倒先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她拾起纸团慢慢展开时,周围的人才注意到那双不住发抖的手……一个大大的“无”字,别人只看见绾发女子的脸刷的一下灰了,她自己却是瞬间觉得心跳停了一下,两脚像飘在空中一样没个着落,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一个刺眼的“无”字。
其他女人却不自觉的微微松了口气,一个‘无’字被人抽走了,就意味着她们抽到‘有’的概率大了些。
接下来第二个女人的手气明显好过那绾发女子,她抽到了一个“有”。不少人脸上绷不住都露出了失望嫉恨之色。这个女人强忍住心中的喜悦,从桌上拿走属于她的那份药丸后,毫不犹豫地急急张口就干吞了一片下去,一脸放松甚至是愉悦地走回角落里坐下。
等到第四个“有”字被抽出来,屋中剩下的三人情绪也越来越急躁,而一早就抽到“无”字的几人,则一脸阴郁的看着桌面上的那些药丸。抽到药丸的人都在第一刻就吞服了一片下去,如今只剩下一份打胎药了,还有三个人没抽。
“我不抽了!”其中一个短发女子说着就冲到了桌边,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她已经抓起桌上的那份打胎药,一把全塞到了嘴里。另外两个还没抽的人愣了一下,随后目眦欲裂地扑过来,一个抓手脚下狠踹,一个抠嘴掐脖子,要把那药丸给生生抠出来。
三个女人扭打着,嘶声尖叫着,屋中却没什么人想上去劝架。绾发女子刚要上前劝她们别打了,却不知被谁撞到了一边。
短发女子趁乱把那一把药丸都咽了下去,脸上的表情扭曲地现出疯狂的快意:“嘿嘿,我已经都吃了,你们再打也没用!”
另两个人恨的简直想活吞了那短发女人,死命的将她捶打了一阵后,将视线转向屋中其他人,眼中的怨意简直要溢出来,如果刚刚有人上来搭把手,或许那份药就不会被她吞下去。
没抽到药丸的人,一个个神情阴沉。而那几个抽到药丸的,则是有些不安的握紧了手中的药丸。她们看着那些没抽中的伙伴,觉得手中的药很可能随时会被人夺走。现在她们住在一起,万一有人趁夜偷走这药该怎么办?要不,也像那个短发的一样,一口气全吃了?可是那卖药的吩咐过,服用第一片药后,剩下的要过一天半才能吃……
最先抽到药丸的那个女子考虑良久,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的将剩下的药都塞到了嘴里。至于是否有不良反应,她已经顾不上了,她眼前唯一想的就是尽快把肚子里的那块肉给弄下来!
抱着这种想法的人显然并不止她一个,在看到同伴们那不善的眼神时,拿到药的那几人不约而同地偷偷将剩下的药物都吞服了下去,全然不顾那些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了。
王乃玲是被一阵呻吟声给吵醒的。黑暗中,对面的床铺上隐隐有人在翻动身体,屋中除了那嘶哑的痛吟声外,还散发着一股浓稠的血腥味。在这末世,人血的味道对她来说实在不算陌生。
王乃玲一下就被吓醒了,屋中没有蜡烛,她只能借着月光摸到发出呻吟声的床前,才刚摸到床铺,就觉得触手一片湿黏冰凉,再往前一摸,只觉得床上的人皮肤湿漉冰冷,连属于人类的体温都快消失了。
“你怎么了?你们快醒醒,圆圆出事了!”王乃玲这一喊,只喊起了一个人,而另一张床上的人则是毫无动静。等到王乃玲发觉血腥味的来源似乎不仅仅只是身处的这张床边,惊觉不对,立马扭身过去探看那纹丝不动的女人时,那床上的人早已因失血过多陷入深度昏迷。
是打胎药!可是怎么会流这么多血?!顾不得多想,王乃玲冲了出去,把其他几间屋子的人都叫了起来,大家这才发觉,短短几小时之内,服用过打胎药的人几乎都出现了大失血,最严重的一个连呼吸都快没了。
就算下午因为没有抽到药物,心中有一些愤恨,可是这几个人毕竟还是她们的同伴,女人们慌慌张张的跑出去求救,可是这会谁管得了谁。
连一个小时都不到,五个服用过药物的女人,就已全部死于大出血。她们腹中的那个未知生命,直到她们死去的那一刻,仍然顽固的留在她们的身体内。还活着的六个人看着那被血浸透的床铺,心中无比茫然,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弄到手的药,别的女人也吃过,大部分都熬过来了,怎么一夜之间,自己身边吃了药的人却都死了?
一口气死了五个女人,这事绝对不算是小事,自然不能瞒着。王乃玲从绳梯上爬了下去,准备去城政管理处那里备案,才走没几步,就看到一队巡逻的防卫队。
“站住,半夜不睡,你要干什么。”搜查的防卫队拿手电筒照着王乃玲的脸孔。
“我们那里死人了,我去报备。”
“死人了!”防卫队一下就警觉起来,“怎么死的?”
“堕胎失败,大出血死的。”王乃玲一脸哀戚的回了一句,就将视线别向一旁。
“是堕胎啊。”那队员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最近城中不少女人都会这样做,出事的也不少,这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你先回去,现在城中戒严,禁止人员走动,等到戒严解除后,我们再来帮你处理尸体。”
“要多久?”“这个我们还真不清楚,城中那个食人魔昨天抓到了,又被人救走了,这会全城都在搜捕他。”
王乃玲一听到食人魔三个字,一下就想起城外的那些日子,忍不住就呕了起来,那队员看着她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也怀孕了?”
王乃玲的脸一下变得苍白无比,身子也摇摇欲坠。那队员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紧吧,我送你回去吧。”
“老李。”一人轻轻扯了扯那队员。“咱们现在在搜查。”
那队员哼了一声,“那咱们现在就去她住的那栋楼里搜一下。”
说着,一把搀起王乃玲,扶着她就要往回走,王乃玲此时也没力气去逞强,也就任着那人扶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死了这么多人?”五个死掉的女人,仿佛被血泡透的屋子,浓郁的血腥气,几个防卫队的队员都傻在当场。
“你们做这种生意,难道就不知道避孕吗?”扶着王乃玲的那人忍不住说了她们一句。
屋中其他几个女人一脸怨毒的看过来。
一个队员从进屋后就盯着那些女人看了许久,良久后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样高声喊了起来:“啊!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被救回来的那些女人。”
“什么被救回来的女人?”老李扭头问道。
“听说她们当时被城外的一个食人团伙给囚禁起来当备用粮了,上一个月才被人救了。”尽管那人的声音压的极低,屋中的女人们还是听的清清楚楚,王乃玲咬紧下唇,很想将这些防卫队员请出去。
“食人团伙?”这个名词一下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这个食人团伙会不会跟城中的那个食人魔有什么关系。
“上个月回来的,这时间不对啊。”一个队员琢磨了半天,“难道说那几个女的怀的是那食人的……”
“没错,我们怀的都是那些人渣的种。”一个圆脸女子冷冷的打断了他们的话。
“你们怀的……难道说你们都怀孕了?”那几个防卫队员似是不敢相信。有个心思特别活络的队员,脑子一转,偷偷出了门,拿出对讲机,将这事就报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个队员看的要比其他人要透得多。城中那个食人魔据说是个会飞行的异能者,这个小道消息不少防卫队员都知道。到现在为止,上面下达的命令都是捉住食人魔,并没有要求击毙。这只能说明上面有人对食人魔有兴趣,而引起上面兴趣的恐怕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飞行异能了。
那食人魔,跟城外的食人团伙,指不定有什么关系。那么,这些女人怀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家伙的孩子,他只需要上报上去,如果确定了,这就是一件功劳。退一步讲,就算不是,他也不会有什么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