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可不敢乱说,”裴菀书忙打住她的话头,这宫里的事情还是少听的好。
“我也是觉得和姐姐一见如故,都是一家人,以后大家一个院里住着更是亲近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的为人姐姐一眼便可看透,自然没什么好怕好防的。就是以后姐姐也放心,姐姐当家我这个做妹妹的绝对无二话地服从。”韦姜一副亲密至交的模样和裴菀书说话,让她越来越心惊,虽然看她神态恭敬真诚,可是想想宫廷复杂,想想沈醉的俊美,她觉得不能相信任何喜欢他的女人。
“韦小姐说的是--”
“姐姐还是这么见外,叫我妹妹便是!”韦姜嗔了她一眼,又帮她斟了一杯茶。
裴菀书虽然是女子,却也被她那一眼电的浑身麻了一下,不禁抬手摸了摸手背。
“那如此,姐姐就高攀了!”裴菀书想自己一个普通翰林学士女儿,她是兵部侍郎的女儿,自然不知道大了多少。
韦姜嫣然一笑,瞅着裴菀书道,“姐姐真是小心翼翼,以后就是一家人,姐姐可别和我客气。”
裴菀书笑了笑,端起小小的茶杯,有点烫手,她也不觉。
“自然!”裴菀书转首看了看窗外,已经晌午时分,还得去见见柳清君,回头再去一趟裴府。
“姐姐饿了吧,我们传膳如何?”韦姜抬手拍了两下,裴菀书忙道,“妹妹,我还要回家看看,午饭就不在这里用了,妹妹千万不要客气!”
裴菀书说着便起身,看样子韦姜就是想见面亲眼看看她是什么人,然后决定后面怎么部署吧?
“姐姐还是跟妹妹见外!”韦姜说着无奈地起身,捧起紫檀小盒子递给裴菀书。
裴菀书忙推了推,“以后是一家人,怎么都好说,现在可不能拿妹妹的东西!”说着又福了福告辞。
“我送姐姐出去!”韦姜挽着裴菀书的手,裴菀书轻笑道,“妹妹仙姿玉容,又要待嫁,怎能总是抛头露面,这般绝色被人看了去,王爷怕是要嫉妒了!”
韦姜掩着口娇笑起来,“如此,姐姐走好!妹妹这就回去!”裴菀书轻轻摆了摆手,转身离去。本想直接从另一个楼梯去后院,却感觉似有人偷看,猛地回头竟然是韦姜的一个丫头。
裴菀书朝她笑笑,然后从原来楼梯下去,西竹等在那里。
“小姐,公子说让我们坐马车去街头的珍宝轩!”西竹低声说着,扶住裴菀书,抬眼看看楼梯,有个丫鬟站在那里似是无意地往下看。
“走!”裴菀书假装没看到。
坐上马车,裴菀书从窗口向外看着那些商铺,今日才发现似乎短短的一年里好几家铺面换了,而且越来越少,有点奇怪。
想必是朝廷对商人的政策太过苛刻,让他们做不下去只好关门。虽然柳清君从没说过,但是她也能略知一二。
香雪海之所以明理暗里做的那么大,肯定也是使了不少银子,而且每年上缴的税银可不是几百万亩水田能比的。
她不知道沈醉想要柳清君什么货物,但是如果能够让朝廷放宽对商人的束缚那倒是有利于天下的大计,就冲着这个她也不能不帮,更何况能报答柳清君的恩惠呢。
不一会便到了珍宝轩,从前缠着大娘来过,当时她用自己赚到的第一份银子给大娘和娘买了两只上等的金簪。那时候她骗大娘说和丫头出门的时候捡到一袋钱,人家给自己的谢礼,大娘就相信了。
想起大娘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店里用上好的楠木和花梨木做成了货架,铺着金丝绒,各种玉器金银首饰闪着华贵的光泽。裴菀书也喜欢看,但是却不喜欢往头上戴,戴了终归是给别人看,自己看不到,而且也不能让自己美丽几分,何必让它们来分自己本就不多的光华?
有个俊俏的小厮站在通往后堂的门帘边上看到她们进来,立刻上前迎了进去。因为被韦姜看得不自在不由得多喝了几杯茶,天凉之下裴菀书便觉身体开始不适,胃里抽搐的痛起来。
西竹看她神色有点不对,悄悄问了裴菀书不想让她担心只说自己想去方便,西竹便管小哥借了茅厕,陪着裴菀书方便出来又净了手才去后院见柳清君。
这次柳清君没有沏茶,而是在一片紫红淡粉的木槿树下摆了一张花梨木小几,上面几只斗□□鱼的浅盘,都是些清淡可口的精致小菜。
旁边的一座小巧的泰山石假山,山下开着一丛丛的兰花,清香幽雅。
“柳兄最解人心,知道我们饿死了!”裴菀书拉着西竹快步上前,柳清君请她们坐了,西竹推辞,柳清君含笑道,“到了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西竹姑娘请坐,你们小姐不会在意!”
裴菀书点点头,“跟柳兄不必介意,饿死了,快点吃东西吧!”说着便对着柳清君点了点头,像从前一般笑了笑,提筷便吃。
清炒豆腐,肉丝扁豆,芫荽蘑菇……
柳清君看着她吃的有滋有味,心里忽然觉得满满的,从前不曾有的感觉溢满心头,顿时有点痛。
忙起身道,“我在这里看着,你们都不好意思吃,还有个滋补的汤我去端来。”说着走去屋内。
裴菀书虽然觉得很饿,可是一旦吃起来又觉得胃里顶顶的,有点不舒服。不禁皱了皱眉,嚼得更加慢起来。
“小姐,怎的了?”西竹立刻发觉她的不对劲,忙放下筷子。
裴菀书摇了摇头,“没什么。刚才可能饿了,没想到现在进了王府变娇气了!”生怕惊动柳清君,不让西竹吱声,强忍着喝了口热茶却也不见缓和。
不一会柳清君端着一个彩绘陶罐砂锅出来,“喝点汤!”
裴菀书嗅了嗅,对西竹道,“冬虫草,好口福,我们要多喝两碗!”
西竹却关心地看着她。
柳清君凝眸看了看她,弯腰将砂锅放在中间,对裴菀书道,“菀书,你脸色不对!”
裴菀书抬眼笑笑,“我馋得这么明显吗?”抬手摸了摸脸颊,柳清君眉眼低了低,黑眸暗沉,低声道,“给我看看。”手指捏上裴菀书的手腕,裴菀书便也不动任由他号脉。
“柳公子,小姐怎么了?”西竹急的起身看着他。
柳清君沉吟良久,蹙了蹙眉方道,“看似没什么毛病,只是有点不太对劲!你这里痛过吗?”他抽回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下方。
裴菀书点了点头,“有一次,饿了一点,然后吃了两块有点硬的点心,就痛了!不过很快就好了!”想起沈醉那双腻人的眼睛,心跳了一下。
柳清君微微颔首,提起汤勺帮她盛了一碗汤,“喝一点吧!”
裴菀书接过慢慢地喝了,西竹却不放心道,“柳公子,我们小姐要不要紧?您给开个方子吧!”
柳清君摇了摇头,“暂时不用药,这样吧,我写个食谱给你,你回去给小姐照做,平日要准时吃饭,少吃那些不宜消化的东西。”
西竹忙应了,扶着裴菀书起身跟着柳清君进屋去。
柳清君唤了方才那个小厮对他说了几句,让他去准备,然后他走到书案旁给裴菀书开方子。写完递给她,裴菀书接过看了看,猪肚,人参,老姜,葱白,细粳米,还有木香等几味中药。下面写着方法。
“反正也是熬粥,也没害处,你便每日或者两日一次先吃半月看看!是不能吃生冷和太过油腻的东西,吃饭也要准时!”柳清君再三叮咛,裴菀书从不见他如此拢蜃糯酵敌Γa鄱陨狭寰厍械难凵瘢陧氯笠藕痛忧安煌亩鳎耐芬痪ψ啡ァ
柳清君又唤人来吩咐了一声,片刻有人送了针包来,“我帮你扎几个穴位,缓和一下疼痛。”
裴菀书按了按胃部,笑道,“已经不疼了!”
“马虎不得!”西竹忙按着她坐下。
柳清君点头,一边准备对裴菀书道,“你今日见了韦家小姐?”
裴菀书点点头,“她无非就是想和我一起对付李家小姐,我也没明确回她。”
“李家的人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个韦姜可是好手段,你须要提防她!”柳清君示意她伸出左手,在手背上找穴位。
“我也觉得了。”裴菀书移开眼睛看着柳清君的脸,他没有那种让人惊艳的容貌,但是却淡雅温润,让人觉得心安像春风一般安然。
“她父亲是兵部侍郎,哥哥是刑部员外郎,听说很多审讯犯人的手段都是这位韦小姐建议的!”柳清君淡淡的说着下针。
裴菀书眼皮跳了一下,有点头疼,看来自己还真的是碰到对手了。
“你身边有水菊和西竹,倒是也不错,不过还缺两个随身的小厮,我这里有两个闲人,不如送给你跟你几年!你物色到合适的再还我,要是不想就留着!”柳清君淡淡地说着,下针的手却很准,温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一触即分。
裴菀书看着他温和的神情笑道,“我倒是真的缺两个人,正让西竹去找呢。”
“那你就不要跟我见外!”柳清君淡笑,在她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但是,这么好的人得什么价钱呢?你要是白送我受之不安,可是如果真要付钱,又亵渎了人家!”裴菀书看向西竹,“怎么办?”
西竹俯身对裴菀书道,“奴婢倒觉得您如何跟王爷交代!”
裴菀书蹙眉道,“为何要跟他交代?我自己找两个小厮而已,再说各人住各人的院子,我的小厮又不去烦他!”
柳清君猛地抬眼看向她,随即垂下眼睫。
缓缓道,“如此,我倒是有点事情要麻烦菀书,不过说实话我还真不想。”
裴菀书笑笑,“柳兄还跟我客气!”
柳清君缓缓说完,裴菀书瞅着西竹直s,“这算是巧了!”西竹也笑道“公子,小姐正为这个来呢!”
原来柳清君在西凉有一批货物要运来国内,但是不知道怎的被强盗盯上,虽然没被抢去,那强盗却被官差抓了,供出这么个事情。恰好那些人是沈醉的旧识。
于是货物便被扣住,沈醉想吃掉,却又没有合法名目,所以僵持不下。
“菀书,你说我是不是该向王爷讨回来!”柳清君视线落在她精致的发式上,淡声道。
“自然该当,我本以为沈醉不学无术,好色风流而已,没想到竟然还做强盗的勾当!”裴菀书迎上他的目光,“柳兄,到底是什么货?”
柳清君垂了垂眼,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些值钱的玉器之类,那可是香雪海的心血!大掌柜要急死!等着我给他想辙呢!”
裴菀书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手背,柳清君朝她示意,她便递了过去,他帮她起针。
“沈醉跟我说过,我说约个时间你们自己聊,我,没什么本钱跟他也没得谈!”裴菀书无奈道。
柳清君的笑容忽然开朗起来,似是松了口气般,“好,这几日我都为这件事在烦,没有其他安排,你回去与他约时间,我随时奉陪!”
说话间金针尽数取下,裴菀书感觉真的好了很多。
“我觉得一紧张这里会痛,可能跟吃东西没关系!”裴菀书忽然笑起来,方才面对韦姜真的很紧张,她的美艳对自己真的是种压力。
自己顶着张寡淡的脸,面对一张绝代佳容,不感觉压力才怪,那是纯粹扯淡!她解嘲地给自己开脱。
“就那么在乎那位韦家小姐?”柳清君沉了沉眼,淡笑道。
“你没面对她不知道那种压力。”裴菀书笑起来,“既然说定那么我这就回去跟沈醉商量让他找时间来见你。”
裴菀书说着起身,还得回家看看大娘和娘,晚了回王府就天黑了。
“等一下!一会就好!”柳清君忙起身走去外面,过了一会他手里端着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碗,里面盛着黄褐色的汤汁。
后面跟着两个俊秀小厮,一色青衣,模样干净,身材中等。
裴菀书不禁佩服他心细,找小厮也不能太高大,否则容易对人有压力。
“菀书,这碗汤对你身体好,喝了吧!”柳清君低头吹了吹,递给她。
裴菀书也不拒绝,接过一口气喝光,然后将碗放在桌上,看向两个小厮,“怪整齐的,叫什么名字?”
两人齐声道,“小的以后跟着小姐,请小姐赐名。”
裴菀书笑了笑看向柳清君,他勾了勾唇角,抬手指了指道,“他叫解忧,他叫杜康!他们来的那日我正在饮酒,随口起的,你给他们改了吧。”
裴菀书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改什么,比我家的水菊西竹的不知道好多少!”又看向西竹道,“明儿,你就叫紫竹吧,”说着嬉笑起来。
“使不得,我看西竹的名字还真得改!”柳清君微微蹙眉,又道,“我可是听说李家小姐闺名紫竹!”
“紫竹?”裴菀书歉意地看向西竹,“小姐回头给你起个好听的!算了,柳兄在呢,让他赐个!”
“菀书在取笑我呢!你自己的丫头,还是自己回去头痛吧!”柳清君笑着对解忧和杜康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来磕头,裴菀书忙让他们免礼。
“这就当你自己娘家带去的好了,不必称呼夫人!”柳清君淡淡地说了句。
又说了几句也不耽误,便告辞去裴府。
到了裴府没有什么事情,只是陪着大娘和娘说说话,大娘便缠着裴菀书打了两圈,裴菀书说大娘不输钱给她就不舒服。边说边玩,不一会就赢了一堆铜钱,走得时候便散给丫头们买糖吃。
估摸了时间,天黑的早,便带上水菊早点坐车回去王府。
下车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沈醉那辆奢华的马车,裴菀书看了看他人不在车里,刚要转身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轻柔温润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