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在身后叫了声:“见过王爷。”
若澄回头, 朱翊深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披着玄色的披风,面色沉冷, 多了几分难以亲近的感觉。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比表情更冷。刚才他回府, 看到她对着一辆远去的马车挥手,不远的路上有几个年轻的男子一直在偷看她。她长得实在是太招人了,只想把她尽快赶回府里去。
若澄有些心虚,低着头说道:“叶先生要离开京城了, 来向我辞行。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
“今日是宁妃的生辰。”朱翊深听到叶明修的名字,淡淡地说了一句, 举步往石阶上走。若澄看他身影好像有些生气,连忙跟在他身后, 小声问道:“你用过午膳了吗?我做了几个包子, 你要不要尝尝看?”
包子本来就是特意为他做的,她发面还发得不太好,包起来塌塌的,不是太好看,但是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尝尝味道。好像他说好吃了, 她才有信心继续做。
她下厨都是为了给他做东西吃,平日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娇养着, 连针线都很少做,这个朱翊深是知道的。
朱翊深进了府, 才停下脚步,问道:“怎么又见叶明修?”
若澄一怔,果然是因为叶明修在生气!她真的觉得先生儒雅, 又十分温柔,不知道为什么朱翊深这么排斥他。她轻轻抓着他斗篷的边沿说道:“先生要走了,不过是跟我道个别而已。我们是朋友,没有朋友辞行,避而不见的道理吧?而且我身上也没什么好算计的。”
没什么好算计的?前生把你算计成了他的妻。
朱翊深看着那几根如葱白一样的小手指,粉嫩的,圆圆的指甲盖,真是生得漂亮极了。他看到食指的指侧有个刀痕,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
“如何伤了?”他皱眉问道。
若澄看了一眼他目光的方向,才想起来:“之前不小心切到了手,早就好了。”她以前真的没怎么下过厨,都是最近才学起来的。因为她发现朱翊深好像特别喜欢吃她做的东西,他每次胃口不佳的时候,李怀恩就来找她。所以她也慢慢学了一些,比刚开始时熟练多了。
“以后别去厨房了。”朱翊深放开她的手说道。
若澄微微动了动手指,眼里的光芒迅速黯了下去,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朱翊深本意是怕她又受伤了,但她显然理解成别的意思。他就是无法对她硬下心肠。明明以前别的女人在他面前使各种手段,想要他怜惜,但他只觉得那些伎俩拙劣,无动于衷。
也许是出自真心,他才会动容吧。
“包子在哪里?给我尝尝。”朱翊深妥协道。
若澄一下子又高兴起来,很自然地拉着朱翊深的手往前走:“我做了肉馅的,还有青菜馅儿的,你要吃哪个?还是每种都尝尝?”
“每种都尝尝。”
“那我热一下给你吃,再做一碗蛋花汤,好不好?”
“嗯。”
虽然都是若澄一直在说,身后的人只是简单地回应两声,但她还是觉得很高兴。她所求本就不多,不曾期望过一辈子,只争朝夕。
***
端和六年的二月,天气刚刚回暖,瓦剌的使臣团便抵达了京城。鸿胪寺少卿和礼部侍郎在城门处亲自迎接,而后引他们去会同馆入住。使臣团是由瓦剌的太师阿布丹率领,但大王子呼和鲁和公主图兰雅也随行。
图兰雅看到来迎接的官员里面没有朱翊深,不禁噘嘴问道:“那个晋王呢?”
她与呼和鲁都有教汉语的老师,所以会说点汉语,只是语调有些奇怪。
鸿胪寺少卿连忙说道:“没想到公主的汉语说得这么好。晋王殿下在宫中教导太子殿下读书,臣是会同馆的主事,专司外事,故而由臣来接待诸位贵客。”
他说的话有点快,而且一些词语图兰雅不太听得懂,就问身边的通译。她才知道,原来专司外务的官员并不都会说蒙语,这汉家的天下,不是人人蒙语都说得跟朱翊深一样好。
“早知道见不着朱翊深,我就不来了。”图兰雅策马,用蒙语对哥哥呼和鲁说道。
呼和鲁笑道:“你进宫不就能看见他了?而且我听说皇家在北郊有个很大的围场,可以打猎。等过两日,我们可以约他和太子一起去。到时候你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就是了。图兰雅是草原之花,没有人可以拒绝。”
图兰雅脸红,摸着自己的辫子道:“关我什么事?你还是多看看那些汉人的美女吧。”在草原上的时候,她就喜欢朱翊深。只是那时候朱翊深说自己有心上人,图兰雅才没去碰钉子。可后来她派人偷偷打听过了,朱翊深根本就没有王妃,唯一的一个妾几个月前还被送走了。
他分明是在撒谎。
呼和鲁十分高大魁梧,又穿着异族的服饰,走在街上,十分吸引人的眼球。他是草原上的勇士,也是阿古拉最器重的儿子。他的帐里已经有不少蒙古的美女,但一直没有王子妃。
他仰慕中原的文化。这一路走来,他喟叹于中原以及京城的繁华富庶。在他们眼中珍贵的金银器,丝绸,茶叶,中原的街上几乎随处可见。汉人有华丽结实的屋舍,精美绝伦的器具,还有各式各样他都没听过、没见过的东西。不来走这一遭,他们永远都不知道,曾经与一个多强大的国家为敌。
难怪当初鞑靼会对汉人俯首称臣。
而且汉人的女子,妆容精致,皮肤细腻白皙,腰肢不盈一握,各个风情万种。草原上的女人,与她们相比,实在是太粗糙了。呼和鲁看着街边的少女们,只觉得将她们压在身下疼爱的感觉,肯定很不一般。只是不知道这些汉人女子,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能不能承受得住他。
来日方长,他总能带一个汉家美女回去,好好享用的。
***
今日,朱正熙要去乾清宫观政,所以朱翊深只给他讲了一个时辰的课。讲完之后,朱翊深收拾东西,正要退出东宫,朱正熙忽然拉住他道:“九叔,你等等,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朱翊深不解,朱正熙跑去拿了个福纹长条锦盒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你打开看看。”
朱翊深打开锦盒,慢慢展开里面的卷轴。写的是颜真卿的《韦缜碑》,应该是临摹的碑帖,笔法十分娴熟,虽然在细节处有些瑕疵,但可以算是摹本中的佼佼者了。他的目光移到最后,看到落款的红泥印是“清溪”。这两个字的走笔风格,跟他很像。
所以这个人他有印象,擅仿唐宋名家的作品,在端和朝很是风靡过一阵子,后来却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英年早逝,有人说他江郎才尽。无论如何,朱翊深登基后还收过此人的一幅字,对他颇有几分欣赏。
大概是他笔法间不媚不俗,虽然模仿得惟妙惟肖,还是能看出几分本心。朱翊深一向欣赏有才华的人,而且他上辈子还没发现过比此人更擅临摹唐宋名家之人。
“这个清溪公子,近半年在京中声名鹊起。没人知道他的背景来历,只知道他的作品一旦面世,瞬间就会被人抢空。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劲才弄来这么一幅,九叔是行家,说说他的字怎么样?”
“有筋有骨,有神有韵,应算上品,你好好收藏。”朱翊深收起卷轴说道。而且日后,几乎是达到了千金难求的程度。
朱正熙一幅得了宝贝的表情:“九叔,你可不经常这么夸人啊,看来我这幅字买得值。我派人在琉璃厂蹲了几个月,愣是挖不出这人的一点消息,你说厉害不厉害?”
朱翊深将卷轴收进锦盒里,推还给朱正熙:“这世间总有些隐士高人不愿入世,你又何必寻根究底。字的风骨全在写字之人的心性,你把他揪出来,或许反而毁了他。”
朱正熙想想也是,又把锦盒推了回来:“这幅字就送给九叔吧。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那清溪二字写得跟九叔有点像。也许是跟九叔有缘呢?”
朱翊深心中也有点在意这个人,难得没有推辞,把锦盒收下了。反正他手中有不少好的字画,改日送一幅给朱翊深当做回礼便是。
朱正熙又道:“听说这次瓦剌的使团里有一个呼和鲁王子和一个图兰雅公主,父皇要我明日去接待他们。九叔出使瓦剌的时候,是否与他们打过交道?”
呼和鲁是个喜欢汉族文化的草原勇士,朱翊深对他的印象尚可。不过呼和鲁似乎有些耽于女色,他在瓦剌王庭时,睡觉的帐篷离呼和鲁的大帐很近,几乎每夜都要听到一些不可言喻的声音,弄几个时辰停不下来。至于图兰雅,不记得长什么模样,好像就见过两面。她是阿古拉的独女,故而性格有些骄纵。
朱正熙听完之后,心中不安:“父皇让我接待他们,不会想让我娶这个草原公主吧?我听詹事说,两国联姻是巩固关系最好的手段。”
“不会。”朱翊深打消了朱正熙的念头。朱正熙已有太子妃,阿古拉也不会委屈女儿做侧室或者小妾。可朱翊深忽然想起,阿古拉临行前对他说的话。
这个图兰雅,不会是冲着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家里来客人,一直写不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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