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渐渐变成黑色,移开时,左臂上现出焦黑的花形。我将烙铁掷入炉中,说道:“慕容离,你还有什么条件,一次说清罢。”
慕容离慢慢说道:“阁下果然非同一般。大燕最敬重的便是勇士,孤也不瞒你,这烙铁中淬有迷药,平时无毒,只有淬火之后才显现出来。但毒性不烈,只是让人晕眩半个时辰而已。”
半个时辰!我吃了一惊,转目看时,只见那烙痕从焦黑中渐渐渗出幽幽蓝色,八成是中了毒。只怪我小觑了慕容离,竟然如此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我拔剑便要将那烙痕连肉剜出,慕容离悠然开口道:“这烙铁已经浸入药物三年,虽然只是烙在皮肉,但药性深已入骨。你若是不信,剜了试试,定然连骨头都被糁了蓝色。除非生生把一条手臂砍下。蝮蛇螫手,壮士解腕,阁下如此英雄,当不会吝啬一条手臂。”他说得闲适悠然,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我微微运气,气血果然有些阻碍,但若真的斩下一臂,就要上他大当了。慢慢压下毒性,我道:“多谢关怀,在下暂时无事。”即使他不用诡计,明言要斩下我一臂,或许我也会答应。
竟然连生平志向也不顾了。
或许这并不是迷恋,是真正的爱情吧。
我竟然这么爱他。
这激烈的感觉使我心头像撕裂一般疼痛起来。
强忍着没去看那个犹自昏迷的人,我穿上衣衫软甲,跃上马背,一手抓住缰绳,喝道:“慕容离,上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兵法战阵!”
“爽快!”他赞了一声,目中锐利如刀,喝道,“布阵!”
他虽然是主帅,但主持阵法的人却是身旁的副将。只见那副将拍马上前发号施令,登时骑兵如潮涌动,尘烟滚滚。兵甲与刀枪在光下耀眼已极。燕军号称十万,今日一见,即使没有十万也有两三万,凭一把□□就想冲出重围,我是疯了吧。
我催马冲上前去,马速极快之时,猛然将手中的□□投出,风声凌厉,枪已脱手,向那副将射去。这一枪我已用了全力,那副将只避开一点,便被投枪射中,穿胸而过,摔下马来。此时阵势已经启动,燕军呼喝声音如同巨浪,一波一波盖过来。
趁着主持阵术还没换人,我拔出长剑,一按马鞍,人从坐骑上一跃而起,向燕军中杀去,几个士兵见我如此凶悍,登时面露惊惶之色,或许是我方才对自身的狠厉让他们感到骇然,稍稍往后退了退。但他们这一退已让我取得先机。手中快剑疾如厉风,我只觉得这口青钢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越来越刺耳。
杀人如斩草。
可惜杀人终究不是斩草,斩草不会有鲜血流出。一剑刺入一个温暖的肉体,拔出剑时,还是热的鲜血喷到我脸上,鲜红一片。此时我身上衣服已经被血湿透,粘在身上,眼前有些红光,像是鲜血沾在眼睛上。我用手一抹,此时只觉一道劲风横斩过胸前,来不及避开,刀光已经划破战甲军服,腰间微微一痛。
离我最近的几个士兵看见我受伤,欢呼起来。我哼了一声,飞身到一个骑兵身后,坐在马背上,左手一弓,勒住他的颈项,骨骼声响,已将他勒毙。我将他的尸体提起,向前方砸去,燕军不知是何物,刀剑齐挥,已然将同伴尸首斩成碎片,血浆肉泥四溅。
我照葫芦画瓢,又将一骑兵勒死,掷出时燕军已经认出同袍,四散逃开,那死尸便扔到地上。这阵法严谨之极,环环相扣,有人异动,登时大乱起来。这万人阵术野战对敌本是绝佳阵法,亏得慕容离能想出,但我只有一人,万人中又并不是全是勇士,自然容易击溃。但杀出阵时,我剑上还是豁了好几个缺口。这名剑昆仑与太阿齐名,今日也有了折损。
我一手抓住马缰,调转马头,按剑看着那个银甲的男子。能令我今日几乎丧命于此,当世英雄,的确要算上他一个。我眼前一黑,只觉一阵倦意袭来,大约是那迷药药效快发作了罢。
指尖用力刺入掌心,我清醒了几分,大声道:“慕容离,我已破了你的阵术,你答应的事,又该如何?”
燕军悄然无声,慕容离沉声道:“不错,你是破了我的阵术。你把人带走吧。”他声音甚是冷寂,面具之下恐怕脸色难看之极。
我心中暗道侥幸,这次只能算打乱他的阵势,杀的人也只数百,却不能算完全破了。今日慕容离若是以精兵勇士练的千人阵对付我,这次已未必能逃脱。
慕容离一声令下,已有人将靖羽送过来。我看见他还昏迷不醒,说道:“他到底中了什么毒?”情急之下,明知慕容离不会回答,竟然还是问了。
果然慕容离淡淡说道:“孤只答应放人,可没答应解毒。你回去能解便解,不能解便好生安葬吧。”
我心中震怒,眼前又隐隐有些黑暗,不敢耽搁,说道:“阁下果然枭雄人物,在下拜服,今日一别,后会有期。”
慕容离的眼中居然露出几分笑意:“但愿如此。”
我看着他半晌,微微笑了笑,他虽然是我生平难得的大敌,能与他一战应是平生幸事,可惜今日没能与他一论高低,只能等待日后了。但龙靖羽若是不测,我即使是用最卑鄙的手段,也不会放过他。
我抱紧怀中的躯体,转身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