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 他既然已知道我有暗器在手,若不是当真没有别的用意, 便是另有躲避暗器的妙计。于是道:“燕帝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即便是有跳脱放浪之举,也是另有用意。不过这激将之法一用再用, 岂不觉乏味么?朕既然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随意受辱。燕帝可要小心了。”
他笑意登时敛住,说道:“孤有何须小心之处?”
“这个所谓的宝藏所藏再多,对一个饱受连番恶战的小国而言,也是杯水车薪。燕帝既然连这点宝物也看在眼里,怕是北燕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了罢?”我冷笑了几声。
他脸色微微一变, 随即又转为淡然:“阁下所言大谬不然。这个宝藏之所以重要, 并不在于它其中的宝物多少,而是在于别的物事。而且其中每一件宝物,均是价值连城。阁下听说过天殇城么?传说天殇城的城主当年就是有幸得到了其中一件流失的宝物,后来将之变价, 卖给了一个商人, 五年后在云间国东南处建立了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
他怕我不心动,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我吐出一口长气,说道:“不错。果然是价值连城。”他若是没有那一丝惊慌之色,我也只有五分猜测,如今,已有六成成证实了我的判断。北燕若是当真无事,他也不必为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而如此费心。但他若是没有急于狡辩, 反而吹嘘北燕如何兵强马壮,那也是欲盖弥彰。
他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击掌为誓罢?”说时,缓缓递过了右掌。
“很好。”我上前一步,顿了一顿,立时拔出长剑往他小腹刺去。这一剑由于毫无内力,速度并不快,但由于距离很近,而剑法走的是轻巧的路子,只要剑锋锋利便能弥补大多不足。他既然已知道我的剑柄中藏有暗器,那么便会时时注意我是否旋转了剑柄,决然想不到我会拔剑。
他显然吃了一惊,腰腹部像一张弓,登时往后一弯,侧身闪避。我就势撩剑,剑尖往前一送,向他咽喉点去。
他腰一扭转,矮步,剑光登时从他头顶划过,他的身影已落在我一丈开外。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故作镇定早已消失无踪。
见好就收。我笑了笑,还剑如鞘。
“阁下意欲何为?”他冷冷说道。一身雪白衣裳被一剑划开,海风吹来,将他的衣襟衣带吹得如同船帆般一下吹散,登时衣衫凌乱,露出一片雪白胸膛。而且他虽然侧身矮步,避开了我的第二剑,但仍然削断了一点头发,束发的羽冠滑落,登时长发披散,在海风中张扬吹拂,仿佛妖魔化身。
“你既然避开了我这两剑,那么今日言语得罪之事就暂且揭过了。不过你也知道,萧某并非好相与之人。以前之事,还请阁下记着,改日再算。燕帝,当年你曾与殷岛主共同携手意图谋夺萧氏祖宗留下的宝藏,今日却又倒戈相助,当知阁下应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又岂能与你再订盟约?”
来百花洲的目的,一是为问出陈之珏的下落,二是看是否有机会将此人击杀。如今一击不中,再想暗算怕是难了,索性放弃。
他看我收了剑,登时将一身敌意尽收,又是一副闲散风流之态,似乎对于自己尴尬的处境浑然不觉,慢慢整了整衣裳,说道:“原来萧兄是在怀疑这件事。关于我和殷岛主决裂一事,说来话长,如果萧兄不介意耽误时间的话,在下倒是可以慢慢道来。”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本想听他说下去,但念头一转,便觉可能会被他看出我在拖延时间,随即点头答应。
与他击掌三下,随准备出发。于是便如慕容离一般,只带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跟随,快马赶往殷氏王府。
此时天色大明,我们不能纵马在官道上行走,便选偏僻小道而行。
慕容离说陈之珏在殷府,这一点令人有些大惑不解。如果殷未弦是想挟陈之珏为人质来要挟我的话,便应前往星峰水峡,而不该留在殷府。除非这正是一个圈套。
虽然看样子我对陈之珏的事十分用心,但实际上却着意拖延时间。慕容离身边那剑客便是陈之珏同父异母的兄长,即便我不出手救人,那剑客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到明日午时,埋在星峰水峡上的雷管火药一齐炸了。到时虽然殷岛主不免尸骨无存,但那宝藏的入口八成也被堵住,到时慕容离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会记得今天的约定,怕是立刻恼羞成怒,便有一场恶战。
以我此时之力,再度与他相斗,无异以卵击石。来百花洲的目的已然达到,不必再与此人纠缠。
慕容离利欲熏心,竟是没有想起这宝藏原是萧家之物,与我订此约定,实是与虎谋皮。我虽然答应会设法助他进入星峰水峡的宝库,但若是陈之珏在他之前被人救出,那就不必在履行约定了。即使真能被他救出陈之珏,星峰水峡也已被毁得不成样子,到时便是我有心相助,恐怕也是不能。
我暗自寻思着逃脱之法,但慕容离也似乎小心之极,不住回头看我。我不由有些愠怒,却是笑道:“怎么,我脸上有花不成?”
他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正是有朵花!”他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随即策马绝尘而去。
此人实是轻薄无聊。我嘴角抽了抽。看到他走远,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一个侍卫道:“让人到前面客栈接应。”
那个侍卫身材十分高大,武功也似极为高强,太阳穴处并不鼓起,反倒微微内陷,乃是骁骑营当中选出的几大高手之一,比起慕容离身边那两个剑手丝毫不逊色。此时听到我说话,连忙低下头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