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商户人家 > 94、有所求全文阅读

在青阳休息了两天, 路上走了三天,五天后卫连舟带着沈书娴就到郑亲王府门口了。进京城的时候卫连舟随便雇了一辆马车代步, 下了车卫连舟一肩一个包袱,两人就要上郑亲王府的门。门房远远看到他俩上来就要过来赶人, 亲王的门府岂是随便路人甲就能来的。

倒是有小厮认出沈书娴,忙跟着上前道:“原来是沈姑娘来了。”

沈书娴笑着道:“现在是卫大奶奶了。”说着看卫连舟一眼。

卫连舟只是笑,看来这回是沾沈书娴的光,不然就凭他们的打扮,肯定要当要饭的打出去。

小厮引着两人进门,另有人进去通报,谢衡正在家中, 听说卫连舟和沈书娴来了, 倒是有几分意外。随即笑着道:“也不是外人,让他们到我房中坐坐。”王府占地大,他与郑王妃并不住一处,倒也相安无事。

小厮们接了命令, 让管事套上车, 书房倒是离大门近,到后院去还真得坐车。沈书娴和卫连舟早都见识过王府有多大,此事只是跟着上车。

经过几道门,终于到了谢衡的正房,两人乍一进门谢衡就笑了,道:“你们两个这样的打扮是想着私奔吗,还是背着包袱私奔。”

卫连舟淡然把包袱拿下来, 道:“你该怪你家的小厮,如此没有眼色,也不知道帮客人拿东西。”

“那是因为你没有打赏,你要是一锭金元宝扔过去你看看会有多少上来帮你拿。”谢衡笑着,又有几分挖苦的道:“不会生意破产连打赏的钱都拿不出来吧,要真是如此,你好歹投到我门上,我肯定给你口饭吃。”

“我还真是有事求到你门上。”卫连舟突然道。

谢衡倒是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卫连舟真会求他。便问:“什么事?”

“我与书娴要在你府上住几天,麻烦你收拾房舍,指派下人,眼前重要的是准备接风洗尘。”卫连舟神色认真,一副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着。

“……”谢衡说不出话了。

包袱放到旁边,卫连舟也不用谢衡让就直接拉着沈书娴坐下,又道:“不是我多嘴,你王府的下人是该管教一下,我进来这么快了,连茶都没上来。”

“你到底来干嘛的?”谢衡口气不耐烦起来。

卫连舟道:“不是说了吗,想在你府上住几天。我已经成亲,也该回京一趟。”

谢衡明白过来,定远侯人多事多他去借住不方便,至于国公府,卫二老爷现在在国公府住着,估计卫连舟去都不想去。不由得道:“你还真自信,你要过来住,我就能让你住吗?”

“那你会把我和书娴扫地出门吗?”卫连舟笑着反问。

“……”

管事的打扫房舍,厨房收拾席面,开席吃饭时候沈书娴忍不住看谢衡一眼。回想起她头一次进谢衡时觉得他多么厉害多么变态,但怎么后来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个二货呢,有种谁都能欺负一把的感觉。

堂堂一个王爷混成现在这样,沈书娴真心觉得不容易。她都有冲动给沈书君写封信,让沈书君对他好一点,想想这个故事里的男人们,谢衡算是需要保护的那种了。

“怎么不见小九和世子?”卫连舟问,裴霜可能出去玩了,卫策和世子却都不在,就未免太巧了点。

“太后宣进宫了。”谢衡说着,随即话音一转,有几分嘲讽的道:“卫家可能要出个附马爷了。”

虽然说宜宣公主是他堂侄女,站在男人的角度,卫策又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实话实说,尚公主不是什么好事。别人家的大人知道皇家有尚公主之意那就有多远躲多远,卫大老爷可好,上赶着去。

卫连舟眉头皱了起来,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最头痛就是尚公主,爵位,地位是不缺,岳父是皇帝怎么也不能把女婿女儿饿起来。但公主岂是那么好侍候的,大珠的公主是不会像前朝的那样养男宠面首,但驸马也别想太自由。更重要的是,驸马不能参政,当了皇帝的女婿也就表示你与朝廷彻底无关。

卫策不是没有才华,他科举未必出不来。就是真运气不好,考不出来。卫策脑子够灵活,为人处事各方面都不错,谢衡又如此看得起上他,跟谢潜这么好的关系,政治前途完全不用担心,卫大伯让他尚公主?可惜了。

“卫大老爷应该是想保全国公府。”谢衡说着,这应该就是卫大老爷想出来的所谓两全之计,废长立幼就要牺牲卫大爷,要是让卫大爷承爵,就卫大爷那个本事,国公府的将来可想而知,又是最后一代,只怕爵位收走之时,也是卫家全体上街讨饭日。

要是卫策能尚公主,不管卫策这个当事人怎么样,卫家算是给皇家结亲了。一般来说这种爵位眼看着要到头的人家尚了公主,皇家都会把爵位多延一代,算是给自己亲家的面子,也是为了公主脸上好看,至少公主活着时行走的亲戚都是高门大户。

除此之外,皇帝的亲家只要不谋反,不牵扯过多的政派朝政之争,保住一世荣华富贵都没啥问题。就卫大爷那本事,大事没一样敢做的。不止卫大爷这一辈,连一辈的荣华也都保住了,只是可怜了卫策。

“此事己有定论?”卫连舟问着。

谢衡想想道:“估计圣旨这几天就会下来,太后和皇后对小九满意的不得了,说样样都好。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宫里和卫大老爷点头了,这门亲事谁还能反对。”卫策又不是卫连舟,自己想娶谁娶谁,卫策的亲事是卫大老爷让娶谁娶谁。

卫连舟不说话了,圣旨就要下来,除非卫策学卫简那样,乍死脱身,还得完全不留痕迹。不然违抗圣旨,卫家满门都得抄斩。

“九爷……自己怎么说?”沈书娴插嘴问着,大珠朝尚公主有什么讲究她不是很懂,但看谢衡和卫连舟的脸色,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谢衡嘲讽的道:“他说什么重要吗?他只要老实当新郎官就好了。”

“那位宜宣公主如何?”沈书娴又问,就是盲婚哑嫁,要是男女都好,夫妻过好的可能性也挺高的。

“宜宣公主是皇后嫡出,容貌秀美,据说性格温和。”谢衡说着,他见过宜宣公主,但打交道什么的真没有。看着气场是有,但性格到底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小九……”卫连舟没有接着说下去,他早知道卫策厚道,厚道的多少有点圣母了。长幼之争已经起,要是换成他,想争的早就争到了。现在亲事己定,只愿他以后多为自己想点。

谢衡笑着道:“嫡出公主,多少人家看着呢,小九这门亲事也十分难得了。”嫡出公主有皇后亲娘,太子亲哥,说起来公主都是一样的,但嫡庶之别在那里摆着,就是后宫宠妃的女儿也难与嫡出公主相比。

话是如此说,但席间的气氛一直都不是很好,三个人心情都不太好。卫连舟感叹的是卫大伯能那么狠牺牲卫策去换卫家的富贵,想保卫家富贵并不难,把卫大爷拉下去让卫策袭爵就可以了。大儿子是儿子,小儿子就不是儿子吗。娶了嫡公主是可以保证一世富贵,但男儿志在四方,圈养起来当个富贵闲人算是怎么回事。

吃的七七八八,沈书娴看出来卫连舟和谢衡还有话说,便起身说累了,要进屋休息。谢衡当即叫来管事领着沈书娴去休息,郑王府空闲的房子很多,卫连舟都带着老婆来了,他怎么也不会赶出去。

“说吧,你这趟上京先来我这里,到底是什么事?”等沈书娴出了门,谢衡单刀直入,自从上回在青阳相见之后,两人信函都没断过,关系恢复的不错。再者他这王府就跟卫家的专属客栈似的,卫策是随来随住。

现在卫连舟进京来了,按理说他该先去国公府,拜见完毕再到他府上来投宿,现在刚进京城先来见他,必有所求。

卫连舟站起身,神色异常认真,躬身作揖道:“我真是来求你的。”

“别,别……”谢衡连忙阻止他,又有几分玩笑的道:“我还是那时我们一起读书,你这么求我一回,最后我被父亲狠打了一顿。”

卫连舟直接跪下了。

谢衡见状叹了口气,把笑脸收了起来,在位子上坐好,也不让卫连舟起身,只是道:“说吧,你想干吗?”如此求他,必是大事。

“扶桑国内乱,许多浪上武士跑到海上为患,打劫过往商船。我想朝廷出海军,全力清剿海盗。”卫连舟缓缓说着。

谢衡眉头皱了起来,道:“又有海盗在沿海横行了吗?”京城还没有消息,要么是事情还没闹大,要么就是地方官员瞒下来了。

卫连舟点点头,道:“是一小股浪人还有周边各国的流散海贼,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若是动手倒是能铲除干净,怕就是人数越滚越多,势力越来越大。”当海盗就是如此,这一支人马有本事有能耐,投靠的人就越多,也就越难打。

谢衡抬手让卫连舟起身,卫连舟这才站起身来,却是问他:“你跑了这么些年海运,钱还没赚够吗?”

卫连舟直接道:“我可以捐出全部身家给官家当军饷,钱我早就赚够了,我只是无法忍受有人在我大珠国境上烧杀抢劫。现在这些浪人只是打劫海上船只,等他们人够多,船够多的时候就会袭击沿海城市,到那时再想打,要花的人力物力是现在的十倍不止。”

谢衡同意卫连舟后头的推测,要是知道知足为何也就不会去做海盗。却不由抬头看向卫连舟道:“都说商人图利,你却情愿意捐家产也要打海盗。为国为民,精忠报国的话你可以省省了,我认识你不是头一天了,你的血没有那么热。你自由的理由是什么?”

卫连舟轻笑了起来,面对谢衡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便道:“我今年二十七岁,是海口首富,大珠最大船行的老板。海运是很刺激,船上的每一天都是惊心动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风暴来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海盗船就来了。船行初建之时也很有趣,寻找合适的伙计,分辩哪个人是有用的,然后建立规矩体制。”

“即使现在朝堂上栋梁之臣,也未必有本事能在十一年间有如此建树。”谢衡说着,卫连舟之才不管是他去世的父亲还是程老太爷都是赞口不绝,不是因为卫连舟会读书,是因为卫连舟那时候就清楚地知道,他想以后有更大的作为必须得读书,然后就能抛弃一切玩乐去读书。只是运气太不好,遇上那么人渣的爹。

“十一年了……”卫连舟有几分叹息的说着,不管是跑外海还是管理船行,一样的事情做这么多年,就是再刺激,能带给他的乐趣已经不多。人的欲望在上升,最初看到那片大海的时候只是想着,能不能坐上船去看看海上的风光,但海上的风光看够了,就会想着能不能征服这片大海。

与沈书娴成亲之后,他是不想刀口舔血,让老婆为他担惊受怕。但二十七岁的年龄,就让他退休养老想都不用想。不出海,不亲自上阵也可以做点别的,比陆地还要宽广的海域,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打海盗就是你的新刺激?”谢衡有几分嘲讽的反问。

卫连舟道:“不管是不是刺激,我都无法容忍扶桑浪人跑到大珠地界上撒野。在我上京之前已经与几大船行的老板见过面,不止是我,几乎所有人都不能容忍。”

在这片海域上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间一批外国人闯进来就要敲诈勒索,换谁都想把他们打飞。就是谢衡这种皇室子弟,天下都是他们家的,他们对于海域的感情都未必有他们这些海商深。

“好吧,这个理由勉强可以说服我,大珠竟然敢开放港口就不怕海盗。”谢衡说着,外海的海盗与大珠无关,剿也剿不了,但现在在大珠的海域上抢劫,大珠岂有不吭声的道理。又问卫连舟:“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我知道几路海军的任免权都在你手上,其他的事情我都不敢过问,但是打浪人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听我的。”卫连舟神色认真的说着。郑亲王府尚武,也与他们掌管军权有关系,像这样的权力,分给外姓人皇帝只怕连觉都睡不好。当然也不是所有军队都在郑亲王府手中,那样皇帝一样睡不着,海军部分恰巧就在郑王府。

谢衡的脸色却是变了,厉声道:“卫连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打算让官员听他指挥调派,看他跪下时他就知道所求甚大,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大。

“打浪人的时候,我希望他们能听我的。”卫连舟重复一遍,看向谢衡道:“你总不会担心我会拉着他们造反。”

“谅你也没这个能耐。”谢衡冷哼着。

卫连舟却是道:“我在海上跑了十年船,我敢说没有人能比更了解海盗。”

谢衡心里有几分犹豫,嘴上却是道:“念在程老太爷的分上,这件事我就当你没说,剿海盗是朝廷的事,你只管当你的海商就好了。”

“以我现在的名声,只要你给各处海军将领带个话,他们都认得我。”卫连舟只当没听到谢衡的话,继续说着。

“……”

卫连舟是被谢衡从厅里打出来的,本来只是动动嘴皮,没说好就打起来了。谢衡这几年养尊处优虽然功夫没摞下,到底不如卫连舟一刀一枪打出来的,但打到一半时裴霜回来了,谢衡自己停手了,却是让裴霜上,他让管事的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旁边看闹热。直把裴霜把卫连舟狠削了一顿,他看着爽了这才停下手来。

“卫兄何时来的京城?”裴霜笑问,卫家还在京城,他成亲了肯定要上京一趟,但没想到卫连舟会来的如此早,怎么着也得把新婚燕尔期过了。

卫连舟笑着道:“今天中午到的,王府先赏了饭,饭吃完就赏了一顿打。”

裴霜听得只是笑,又道:“从海口到京城路途遥远,一路辛苦了。”

“说起来我还没有谢谢裴先生给拙荆送嫁之情。”卫连舟笑着说。

客套几句,谢衡就让卫连舟回去了,却是把裴霜留下。这几年裴霜作为他府上的坐上宾客,除了看家护院,教两个孩子习武外,也算是谢衡的半个幕僚,裴霜书读的不多,朝廷上的许多事情并不是很清楚。

年龄在那里摆着,江湖上混了半辈子,见多识广,但拉出来一件事问他,裴霜总是说出许多道道来。为人处理的道理就那么多,不管是混朝廷还是混江湖,打交道的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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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领着卫连舟到住处时沈书娴已经洗洗睡了,虽然不到晚上休息的时间,但想想这些天赶路的辛苦,沈书娴实在撑不住就睡下了。也不是她吃不得苦,想想现代的时候,那么发达的交通工具,穿过来之后又有丫头婆子。

结果这趟上京就是两人背个包袱就来了,怪不得谢衡嘲笑他们两个像是私奔的,确实有点像。虽然路上也蛮有趣的,但辛苦也是真的。

卫连舟没敢走到床前,怕惊醒了沈书娴。这一路上真是难为她了,沈家原本也是富贵之家,这种苦只怕是想都没想过的。沈书娴还能高高兴兴的陪他吃,不会假装说我不辛苦,但精神很好,也许还没习惯,但她能接受这种生活。

磨墨写贴,国公府一张,定远侯府一张,本来国公府的那种帖子不用写的。去别人家里拜访才要写贴,回自己家里并不需要。想到中午谢衡说的话,卫连舟改了主意,还是写贴吧,他记得当年出京时卫大老爷的恩情,但恩情……

两张帖子写好,明天去国公府,后天去定远侯府,有些事情他也想跟定远侯世子说说。出门唤来小厮把帖子送出去,进屋时沈书娴却是醒了。

卫连舟笑着道:“还是把你吵醒了,这一路上实在太累,多睡一会吧。”

沈书娴打了个哈欠,也没强撑着去侍候老公,只是道:“外头有婆子媳妇,你要汤沐只管叫她们好了。”穿衣梳洗之类的,卫连舟自己就搞定了,只要让婆子把净房汤浴收拾好就行了。

“你睡吧。”卫连舟笑着道,他并不需要老婆像丫头一样侍候他,像沈书娴这样,能这样陪着他就好了。

沈书娴一觉睡到晚饭时间,夫妻两个在自己屋里吃的饭。谢衡没叫他们过去吃饭,只让婆子传饭过来。晚饭过后谢潜就来了,卫策从宫中出来直接回家了。按皇后说的,指婚的圣旨这几天就要下了,卫策也不好成日在郑亲王府呆着。

“宜宣公主很……看中小九。”谢潜说着,虽然公主比较难嫁,但嫡出公主的行情还行,皇后和太后最后会选中卫策,有一部分原因是宜宣公主自己中意。

卫连舟听得只能淡然一笑,道:“那就好,夫妻和美才好。”

谢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卫策虽然没有抱怨过,但他知道卫策的心思,尚公主实非他所愿。卫策一直想的是考科举,得了功名进朝堂,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他相信自己能有一番作为。

现在倒好,把一头小老虎关到笼子里,就是这笼子是黄金打造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想不到要说什么,便道:“三爷与三奶奶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世子慢走。”卫连舟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