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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更新,众亲,我是来喊口号的,开了个新坑《当时错第二部之重生》大家一起来找黎子玩哈~~~不要不理我唷!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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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后宫的更鼓已敲过三下,绯月西斜,从‘步步锦’的镂空格子

里透照进来,一室皎洁月华流淌。

她,一如既往,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素手支起那面‘瑞兽葡萄

镜’。打磨光滑平整如无风时的湖面的镜面,反射着身后那盏如

意宫灯,平时是绯红色的纱织灯罩,最是妩媚旖旎,而今却换上

了素纨,惨淡的白,冰冷地无一丝温度,就像数九寒天里,活生

生将人的心剖出来,搁在冰雪里,埋起来,彻彻底底地用冰雪腌

渍过,待到一丝一毫的生气和温度都被抹煞殆尽,再放回心窝子

里,再叫你活下去,活下去,不能寻死,不能疯癫,还要以天下

最尊贵的身份,活着,要长命百岁,成为一尊供天下人参拜敬仰

的活佛,象征着王朝的千秋万代,国泰民安!便如镜子背面那行

唐朝的铭文一样:长乐未央,宜子孙。

她拿起一柄象牙梳子,静静地梳起来,一下,一下,那么耐心,

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因为她知道,他最爱她这头长发的,他

总说,女子的发,是最宝贵的,可千万别再动不动用剪刀铰了去,

他会心疼。

那时,她总奇怪,她这头长发,自出生就一直精心养护,怎会舍

得去铰?!南国的女儿素来爱惜自己的头发。可是,她从来没有将

这话问出口过,因为,他是天下的主人,他的话一定是对的,是不

容别人反驳的和疑问的。况且,他说,他会心疼。天下至尊的心,

为她而疼……

她倏地停下了梳发的动作,细细地对着镜中看起来。

这一张脸,不是闭月羞花,也非沉鱼落雁,但是,还是好看的。

她轻轻地伸手附上自己的侧脸,是啊,她只有二十六岁,风华正

茂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子,总是美丽的。二十六岁,夫君应该已

经建功立业了,孩儿应该已经会诵诗书了,放在寻常女子,相夫教

子,该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可是,于她,却是人生的终结。

二十六岁,先帝驾崩,新皇登基,她,以新帝生母之尊,成为了

皇太后!

慕容氏,本是一个普通的宦门,慕容桑儿,本是一名位卑的官家

小姐,那一次的选秀,不过是碍于国法,躲不过去。父母皆道,入

宫去,好好当差,等到了年纪放出来,再寻一户好人家嫁了。

出门的那天,表哥执着她的手,道:“我一定等你回来!”

她含泪点头。她知道,表哥会等她回来,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会

回来。因为,这么多年,三年一选,从未有人被封位入主后宫。

有人说,皇帝老了,没有那个心了;

有人说,皇帝有隐疾,心有余而力不足;

还有人说,是那个女人,她走了,皇帝再也看不上别的女人……

总之,选秀只是皇帝碍于朝臣们的露械谋砻婀Ψ颍胙

的女子全部充作女官,分配到后宫去。其实,后宫并不缺女官,因

为,皇帝的后宫,几乎是空的,除了早年跟着他进京的几位,后来

根本没有新晋封的。

她们一班女官一直都在上苑当差,虽说是离宫,可是皇帝很少来,

所以,她们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很安宁,就像父母和她自己所期许的

那样,等熬到了放出去的日子,就回家嫁人生子。

进宫的那年,她十四岁。花样年华,最是爱做梦的年纪。晚来寂寞

,平日一处的姐妹们总爱聚在一起,论着这个王朝的后宫里,那些隐

秘旖旎的往事。

带着她们的嬷嬷是个心直口快爱热闹的人,一把年纪,总是口没遮

拦,把一群含娇带怯的女孩儿说的面红耳赤。

她们一班女孩谁也没见过皇帝,自然是最关心这个,所以平日总央

着嬷嬷讲有关皇帝的事。那嬷嬷总是把皇帝说得如何英明神武,如何

气宇轩昂,一会是羽扇纶巾的儒将,一会是翩翩白衣的书生……

她知道,嬷嬷并没有见过皇帝,因为,她老是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而且,那些词儿几乎都是戏文里头偷来的,更何况,天下人皆知,皇

帝是从关外打进来得了这天下的,如何能翩翩白衣了?

但是,她也并不点破,总是在一旁含笑听着,到了深夜,偶或听一

两句神女襄王的旖旎梦境。

那是她进宫的第三年,上头一道旨意,说皇上龙体违和,要来上苑

疗养。这一下,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

迎驾的那日,她们因不是上等女官,所以,都只能远远地跪着。偶

有一两个胆大的,稍稍抬起头遥望一眼那明黄的御用乘舆,即使只是

望见了那锦绣盘龙的华盖,都要回去说上半日。

皇帝来了以后,大多时候都是在园子里狩猎,所以,她们依旧与以

前一样清闲。

那一年,她十七岁。

上苑的桃花夭夭灼灼,明媚融融。满树的娇烂漫红,万枝丹彩齐数

绽放,方鲜红粉,熏人的暖风轻轻一拂,便是落英缤纷,芳彩满地。

她便是在那片彤彤烟霞里,被他看见了。

千朵万朵的浓芳艳绮斜斜地倚在枝头,缭乱了她的双眼。

她只知道,她浑身僵硬地看着他骑马行过,宦官尖利的嗓音喊着“

圣驾至此,跪!!!”

她只知道,她浑身不听使唤,就这么直直地立在了当场;

她只知道,他在万花丛的那头,不经意地瞥过来;

她只知道,他已经行出十几丈开外,却突然勒马回缰,朝她而来。

马蹄的蹄印一路踏碎了一地的芳菲,零落成泥,被碾作尘,唯有香

冽如故……

“桑儿,你终于回来啦!”她听见他那样说道,语调温柔地就像

那粉色的花瓣拂过肩头。

“桑儿,我们回家去吧……”皇帝带着皮套的手,轻轻地抚上了

她的脸,那么细致轻柔,轻轻地抱她上了马背。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浑身没有知觉,就像针灸做了全身麻痹;

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知道她叫桑儿,就像已识了她千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他那么孩童般乞怜的眼神里,轻道一声

,‘好!’,然后温顺地跟着他走……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为此做任何准备……

后来,皇帝带她入宫,不顾嫔妃逐级晋封的礼法,一朝便册立她

为贵妃,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除了皇后,便数贵妃为尊

!何况,皇帝的后宫,从来都未曾册立皇后,她更是这后宫名副其

实的女主人!父兄因她而加官进爵,家族因她而门楣光耀,一切的

一切,都因她而改变!

慕容桑儿,这个本该平平凡凡沉寂一生的名字,就这样,成了后

宫传奇!民间的街巷,又唱起了汉时的歌谣‘生儿莫喜,生女勿悲……’

本来,她该盛装华服,坐在贵妃的宝座上,任天下女子艳羡,可

是,她没有,因为,她不能!

是的,她知道,后宫的无数双眼睛都诡异地盯着她,正如那个被

皇帝杖毙的宫女所说:“哼!她凭什么?!若不是靠着前面那位,

就凭这等姿色,后宫里,哪轮得到她!”

她原本以为,皇帝生气,是因为宫女道了她的是非,可是,渐渐

地,她发现了原来并不是这样……

皇帝从册封了她,每年总有半数的日子要召她伴寝,可是,他却

永远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从来都没有碰过她。或许,初进宫的时候,

她还可以做女儿情怯,故作不懂,可是,一年,两年,这样漫长的

等待,她几乎已经忘了,她到底是谁?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开口问他,放下了所有女人的羞怯问他,

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问,可能,要这样直至死去,她不可以

容忍这样的结局,她不甘心容忍这样的结局,她要知道!要知道那

个宫女临死前的那句‘前面那位’指的是谁!

这么多年,她总以为他是爱她的,他对她那么好,那么体贴!可

是,她错了!她太高估自己了!在他将自己狠狠甩开的那夜,她知

道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原来,她没有这么重要,从来都

没有……

那夜之后,皇帝再也没来找过她。

她开始害怕,害怕皇帝再也不来找她,自己将这样孤独终老。所

以,当皇帝再来时,她学乖了,再也不问他,再也不说他不喜欢的

话,即使,他不要她,可是,能够这样被他抱在怀里,已经是这般

幸福了。

从那以后,他们很有默契,谁都没再说过那件事,皇帝一如既往

地疼宠她,将她捧在手心里。

皇帝虽然是汉人,可是自小生活在关外,并不喜欢汉人的饮食习

惯,亦不喜欢汉人的食物。却独独有一样例外,便是太湖的菱角。

本来,高高在上的皇帝要吃菱角,不算什么,而且京城的气候,

四季变换,亦是适合种菱角的。可是皇帝却偏偏只吃一个地方的

菱角。为此,专门成立的有司衙门,在每年的夏天,用特质的大

木桶,将太湖里种的菱角带水快马运进京城。

皇帝却不要奴才们的手去碰,将大木桶直接抬进大内,自己亲

手去那水里捞出来,然后要她亲手剥。

平时精细养护的指甲,每每因此而毁,可是,她亦无半点可惜,

为了所爱之人,这点牺牲,终是幸福的。

皇帝嘴刁,要吃现剥的新鲜,午后议政完毕,总是半躺在她怀里,

弃了那包金镶玉的银签儿不用,就着她的手去吃。

每当这时,皇帝总是如淘气的猫儿,濡湿的舌尖沿着指端舔舐而下,

激得她浑身酥酥麻麻,情难自禁终是忍不住呢哝一声:“皇上……”

浓情蜜意便顷刻间烟消云散,他放了她的手,在她还没来得及醒过

的时候,抽身而去,徒留熏人的风,缭绕在侧,诉一段曾经的绮丽。

她的手空荡荡地架在风里,不曾叹息,她又剥了一只菱角,轻轻地

在唇畔沿着唇线描摹一周,此般眷恋,终是轻轻送进嘴里,唇齿间化

开的清甜,着魔一般辗转轻咬,吮着自己的手指……

除了皇帝,只怕这宫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觉得这样的东西好吃。

沉重悠远的脚步声,仿若是从太古间传来,带着黑夜的魔魅,踩在

心上,一下,一下,一下……她知道,是他来了……

“太后,霍大人来了!”

“请大人进来!”她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臣,霍纲叩见皇太后!”镜中映出他下跪行礼的动作,一板一

眼。

慕容桑儿暗自轻笑,这个男人永远都这般刻板。

“大人请起吧!”她还是对镜坐着,并不转身看他。

“微尘不敢!”霍纲依旧低着头,声音沉闷:“不知太后深夜召

见,有何旨意?”

“没有旨意,就不能见你了吗?”慕容桑儿轻笑一声,看着镜中

的影像。

“太后!恕臣僭越!但是,深夜召见外臣,终是不妥!”霍纲的

声音已经不悦。

“我与她,真的很像?”慕容桑儿似乎并未听到霍纲的话,自顾

自说着。

“什么?”霍纲一时反应不过。

“我问你,我与她,有几分相像?”慕容桑儿终于转过头来,看

着霍纲,清浅一笑。

霍纲愣愣地看着她,一时竟忘了答话。

月亮已经完全沉到了西边,从西窗透过新糊的绿纱,洒在了霍纲

的侧脸和背影上。

他跪在原地,抬头望着她。

她坐在镜前,低眉看着他。

“八分。”霍纲竟似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先帝怀里那个

永远低眉恭顺的女子,那个有着与她几乎一模一样脸庞的女子,而

今,全然不是当年模样了。

“八分……”她复又转过身去,对着镜子,细细地看自己的脸,

细细地看,从眉到眼,由鼻至唇,一寸一寸,此生,她第一次这么

仔细,这么好奇地看自己的脸,因为,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

她,看那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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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轻地附上自己的脸,指腹一寸寸婆娑而过,八分?霍纲此人

向来持重严谨,说话留有余地,连他都说出了八分,那,在常人眼里,

必是要有十分像了。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是相问,亦是自问。

霍纲仍旧低头跪着,不答话。她望着镜中一笑,知道,他永远不会回

答自己。

有很多问题,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陛下何日安寝于陵?”她从妆匣里,不经意地随手抽了一支八宝如

意金簪。

“三日后。”霍纲答道。

她将金簪握在手里,细细地把玩起来,左手的三指拈着簪尾,右手的

掌心抵着簪首嵌着的八宝玉石,一颗一颗,冰冷沁凉,在她的的掌心旋

过去,打磨光滑的玉石,滑腻地磨合着掌心的肌肤。

“我要去看皇陵!”她看着霍纲道。

“陛下有旨,任何人都不可以进皇陵,包括您!太后!”霍纲平静地

回答,一丝余地也不留。

“呵!她在皇陵,是吗?”她的脸,忽地在月下晕开一抹浅浅的笑,

这辈子,她从未这么肯定过。

霍纲猛地抬起头来看她,那张诡异地笑脸,让他猜不出她到底要做

什么。

“我一定要去看皇陵!”她又重复了一遍,仍旧那样笑着。

“先帝有旨……”霍纲千年不变的刚毅脸庞,瞬间有了表情,那句还

未说完的话,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地噎了下去。

他怔怔地看着她,半身浴在月华里,手中握着那支八宝如意金簪,朝

自己脸上划去,仿佛是划在木上,纸上,而不是划在她自己脸上,一点没

有犹豫,一点没有疼惜,就那么在右脸上拉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血瞬

间溢了出来,在一盏残灯的弱光下,不是猩红的颜色,而是暗黑,狰狞

可怖的暗黑色。

“我要去皇陵。”她看着他,眼都不眨一下,就要去划另一半脸。

“你想干什么?!”霍纲豁地从地上起来,握住了她下刺的手。

“我要去皇陵!”她坚定地看着他,眼波流转,融着霜华满地。

霍纲已经走了多时了。

她依旧那么对镜坐着,不许人传太医,也不许侍婢帮她清理伤口。

细长的一道口子,交错杂章的血痕从那里挂下来,此时,早已干涸

了。

她恨这张脸!恨这张给予她一切又夺走她一切的脸!

她恨跟她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的女人!那个天下人口中的妖妇!

那个众人发指的恶魔!她恨她!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辈子,生

生世世,她都要诅咒她!!!

‘啪!’的一声,八宝如意金簪在手中硬生生断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