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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纯的话触动了顾语声最脆弱、最无奈的一根神经。

互相逃避, 自欺欺人。

顾语声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这种词语存在过。现在他为了这个世界上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把自己置身在这个越陷越深的泥沼中,无法自拔。

最后,他答应了白纯。

一方面, 他和段景修、乃至已经离世的父亲,都有资格知道锦生的生死, 另一方面,白纯, 这个已长在他心口的女人, 他已无法忍受她因为自己受折磨下去。

晚上,白纯筋疲力尽,不想动一下, 手抚着肚子, 隐隐觉得以现在她和顾语声之间的关系,肚子里的点点会不会是个累赘?

听见顾语声的脚步声, 她忽然头很痛, 大喊出来:“顾叔叔——”

陈姨正在为她整理房间,也吓了一跳。

顾语声闻声赶进来,先让陈姨出去,自己做到她身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乖, 又闹别扭了?”

“顾叔叔……”白纯本来有许多疑问想问他,可当他来到面前时,忽而又推开, 低下头,“或许我不应该叫你‘顾叔叔’,应该是‘顾先生’,白天我们谈完了找车祸残骸的事,现在该谈谈……孩子了。”

顾语声微微一愣:“孩子?”

白纯:“嗯。孩子……我……”她抬头,在他眼中看到惊讶,“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很陌生?”

顾语声没做声。

白纯苦苦一笑:“我也觉得自己陌生。我很希望我还是讨你喜欢的白纯,不是现在——”

顾语声蹙了下眉头:“白纯,对我来说,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攥着她的手摩挲,“听话,不要在纠结这个了。”

白纯摇头:“不可能的。”

“在我把你带到我身边的那个晚上,我就知道你和锦生的失踪有关,不是吗?”顾语声顿了顿,无论他们如何亲密,这个事实他从来没有忽略过,即便那甜蜜酥舒至骨髓,也不过是短暂的麻痹,“对我来说……你一直是白纯。”

白纯不是该哭,还是该笑:“曾经爱过顾锦生的女人?和顾锦生失踪有关的女人?我在你心中,一直是这个白纯对不对?”

顾语声无法否认。

白纯咬着唇,甚至尝到了一点血腥味,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那我呢?我这个人、除去和‘顾锦生’这个名字有关的白纯……你爱过吗?”

她很矛盾,一方面怕他说没有爱过,那点点现在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不是一种折磨?如果爱过,她怕自己无法完全对他断了思念。

“爱。”顾语声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只是眉间压得很紧很紧,“不是爱过,是爱。”

过往的细节不再那样激烈,如同清清淡淡的烟雾,在她的脑中弥散开来,白纯捂着脸,忽然抖着肩膀笑出来,只是,她的眼泪也很快从指缝中涌出。

“我知道了。”如果不是有点点,她这半个凶手,哪有资格让顾语声现在这样照顾她?可他居然还说爱她,已经足够了,是不是?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能在一起的,那些屏障,用尽一辈子的力气也冲不破。

自白纯想起锦生和白燕是因她命丧黄泉,这一刻的结果已在预料之中。即便顾语声内心如何强大,如何能够掩饰伤痛,一年来自己默然承受他们之间的矛盾,他也不可能完全抛却事实,他始终是个清醒冷静的男人,那么清醒,让渺小的自己无法妄图撼动他的心思。

“点点……我把点点生下来之后,我们谁来照顾?”白纯擦干泪,手摸向自己腹部。

“白纯。”顾语声侧过头,温柔地看她,“不管你现在是你认为的哪个白纯,还要听我的话吗?”

白纯拒绝不了,点点头。她想自己永远在顾语声面前撒娇,至于是哪个她,她也不知道。

“那你就先乖乖地听话,千万别再折磨自己,好吗?先把孩子先平安生下来。”顾语声见她的眼里终于恢复了光亮,搂过来她的肩膀,“而且,你和孩子在我心里……一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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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顾语声和接受案件的警方负责人根据白纯回忆起来的地址来市郊某盘山公路的一处转弯路,白纯闭上眼睛,感受山间里吹过的暖风,如同置身在梦里的情景,锦生,白燕,她愤怒的灵魂……

警方在山下搜查到一辆已经烧得焦黑的跑车,里面空荡荡,除了个架框,几乎烧的精光,不过整个车型和后面车牌号经过技术手段可以勉强辨认。

过了两天,警方便确定车主正是顾锦生,顾语声的手颓然落下,怔怔发愣了许久,才再把手机放到耳边,询问了案件是否有什么发现,警方只告诉他,技术科人员并没有在现场找到两人的dna痕迹,何况案发现场的位置不佳,时隔三年,经历雨雪风水这些大自然的不可控因素,许多证据都已丢失,线索也都断掉,且这处偏僻的盘山公路由于地势险要,途径的车辆并不多,这也是为什么葛山大剧团的人在发现白纯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山底下竟是车祸现场。

短短不到一个星期,案情查无可疑,警方决定结案。

顾语声和白纯不久便允许为锦生与白燕领死亡证,两人商量过后,在葵山选了两块临近的风水不错的墓地。

顾语声收拾了一些在顾宅阁楼上的属于锦生的遗物,而白纯则由陈姨陪着找到白燕之前租房的房东。房东说,这些东西她保存了三年,之前有人打电话说让她帮忙保存,否则她早就交给警方了。

白纯忽生疑窦,白燕和锦生当年出车祸,除了自己不可能还有别人知道,会是谁让房东保存她妈妈的东西?可惜,当白纯满怀疑虑问了房东,房东却说她早已不记得,只记得是个男人。

回去之后,白纯翻遍了白燕的遗物,唯独没有发现那块白燕曾经送给她的、当然也是锦生与白燕的定情信物——那块玉石吊坠。

把这一切的怀疑跟顾语声之后,顾语声颇为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白纯冷静了半响之后,才想起来,出事的当天白燕的颈上似乎就带着那块玉坠,所以她的衣物里没有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扶着额头苦笑:“对不起,是我敏感了,那样严重的车祸他们怎么可能还活着?之前顾伯伯……顾伯伯在世的时候,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曾经瞒着我们烧掉锦生和我妈妈的合影,也许他知道一些真相,但是为了我们能够安心地在一起,所以一直埋在心里。也许……也许让房东保存的东西的,可能是他也说不定。”

气氛凝滞,陡然寂静,顾语声沉下眉眼,没有说话,许久许久,久到两人感觉得到彼此间的悲伤的情绪。

等葵山的工作人员联系岑力行以后,他们便将这些遗物带过去,布置灵堂,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追思会,除非受到邀请的,不允许任何无关人员参加,之后,焚化,落入墓内……一切过程低调从简。

自从顾语声当年报警之后,外界有关顾锦生下落的传言就不断,如今往事尘埃落定,便有人猜测顾锦生同时与舞蹈家白燕一同举行葬礼的原因。

满城风雨终有散尽的一天。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闻发生,每天有许许多多人为夺大众视线抢报新闻,只要不是利用资源有意翻来覆去制造新闻,一时的话题很快就如大海上的浪花被一波波覆盖过去。

顾家发生再多的意外,并不代表“华逸”集团也跟着动荡,所以,顾锦生和白燕的传言被媒体曝光了几日之后,便重又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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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纯的预产期定在雪花纷扬的一月份,临产前的这几个月,她仍然住在赤山区,每天顾语声仍然提早回来照顾她、陪她,等七八月胎儿动得很频繁的时候,他还会趴在白纯的腹上,听点点的动静,做父亲的喜悦日复一日充斥着他,虽然他知道也许最后他不一定有机会抚养女儿长大,但至少这个在她孕育的过程,他一直陪伴着她。

白纯的情绪自从白燕和锦生入土之后平稳了许多,夜深人静时分,当她控制不住低落和烦躁,便会想起腹中她与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的骨肉,加之她有定时在顾语声的陪伴下到专业心理辅导中心接受辅导,便能稍稍控制下来。

而她和顾语声之间,也维持着很平和也很平静的关系,她想,大概他们都知道,珍惜现在孩子一起如此亲密的时光比因为他们的未来而挣扎痛苦更重要。

一月,陈姨陪着她住进医院保胎待产,一月十五日,健康美丽的小点点顺利诞生了。

当婴儿第一声啼哭传进白纯的耳中,在分娩室里她的脸色已惨白得如同白纸,虚脱到连睁眼看看点点都十分费力。

护士告诉她点点重三点五公斤,她终于松了口气,歇息一会儿。

三天前,叶东霖和叶太太也从大马赶来,之前白纯执意要在中国生宝宝,而且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挺着肚子长途跋涉,那只有他们亲自来陪她。

叶东霖得知顾锦生和白燕之间的前因后果,便提出之后由他们来照顾白纯月子的事,叶太太自然义不容辞。

一晃四五天过去,顾语声只见到了点点,可白纯的面却一次没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