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笺表, 皇后权利的象征, 有统摄六宫、约束妃嫔皇子的职能,一经发出,圣旨亦不能轻易反驳。顺治十五年, 皇帝为董鄂氏之故,以皇后礼节疏阙、侍奉太后不利为由停中宫笺表, 一度着大臣商议废皇后之事,后经孝庄多番周旋才得以重新启用, 废后之事作罢, 可见中宫笺表对于一位皇后的重要性。
为着不被御史弹劾,中宫笺表亦不能常用,然按例冬至、元旦、皇后千秋节三日, 皇后有进中宫笺表之权。康熙八年苡兰进宫后, 逢冬至、元旦各省官员照例进皇后笺文,太皇太后却装糊涂明显未提及中宫笺表之事, 康熙也不想与自己皇玛嬷再闹出不愉快, 也未马上提及。此次皇后千秋,礼部侍郎上奏:皇后千秋时官员所进笺文,世祖皇帝时、未经赍进、无式可查,恭候上裁。也让康熙再次想起中宫笺表之事不能再拖,否则苡兰没有这项权利, 不能管理处罚后宫妃嫔,那中宫不过是个摆设,久之谁又能把这样的皇后放在眼里。
下朝之后, 康熙前往慈宁宫,向孝庄行礼问安寒暄一阵后,商量着:“孙儿想着如今朝事初稳,等到九月秋高气爽之际拜谒了孝陵,就奉皇玛嬷和皇额娘回盛京祭拜,也见见蒙古的王公贝勒,皇玛嬷的意思如何?”
“恩,自皇上登基至今还不曾巡幸盛京,如今确实是时候了”孝庄点头,又是一声轻叹,“哀家也有几年未回盛京了,正好回去瞧瞧”
康熙忙劝慰了几句,又说了会子闲话,试探着先问今日早朝之事,“皇玛嬷今儿早朝,礼部奏询皇后千秋笺文之事,因汗阿玛时未有先例,但前朝多有成例,孙儿想着依成例即可,皇玛嬷看可行否?”
孝庄见康熙点明来意,面色不变,“如今皇上亲政三年,朝堂之事渐稳,哀家见着甚是欣慰,此等朝政以后还是皇上做主即可,以后还想着带带曾孙曾孙女,哀家也乐得能享享清福,且皇上做事自幼沉稳有度,哀家也没什么担心的了”还是不往康熙想说的方向上绕,自己的娘家人这次只封了两位贵人,虽说自己也清楚现在不是太宗时科尔沁贵女霸后宫的时期,皇上和满洲大臣们也不可能再让这种局面出现,但这贵人的位分太低了些,自己原想着怎么也会封个嫔做个一宫主位,可如今让她和科尔沁的王爷们怎么交代?
“如此,孙儿即日便下旨意”,康熙继续和孝庄商量着,态度还是十分恭谨,顺着话说“朕还想着,眼见皇后进宫也快一年了,却还没有启中宫笺表之权,长久了中宫不稳,与社稷也是不利,不如趁着皇后千秋朕便下旨复启中宫笺表,皇玛嬷您看……”
孝庄没有马上开口,端起茶盏抿了口热茶,眼里甚至未见一丝微波,但是康熙自小长在孝庄身边,知道自己的皇玛嬷这样已是闪过不知多少谋划打算。
康熙也知道孝庄意思,是想为博尔济吉特氏谋个一宫主位,可如今形势已是不同与太宗、世祖时期,一般的八旗贵女入宫多数也就是从贵人封起,也不能让蒙旗出身的科尔沁贵女越过她们,何况大清的公主已经多数都是远嫁蒙古,这已经是对他们的恩宠了,且满蒙联姻未变,那帮子蒙古王爷还想有什么不满?康熙同样端起茶盏,悠哉的喝着茶,汗阿玛也早就看清当下的满蒙形势,没让蒙古女人生育皇嗣,皇玛嬷怎么就不明白呢?可他不是汗阿玛,不会让任何人摆布后宫,不会在蒙古事上让步,哪怕是带大他的皇玛嬷也不行。
孝庄放下茶盏,不过是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往事、衡量、决定都已划过脑海,笑着对玄烨开口:“皇上所言正是和哀家想到一块儿去了,哀家这一年看着,皇后年纪虽小,却是难得行事稳重大方的,是该早日复启中宫笺表,让她也开始学着管理后宫,等她历练出来,哀家也就真的放心了”
康熙的询问只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曾经以那么可笑的借口停了哈斯塔娜的中宫之权,侍奉自己不勤?不可笑又是什么,自己是哈斯塔娜在宫里唯一的依靠,那孩子自小纯良孝顺,会侍奉长辈不勤?虽说最后自己又帮着拿回了中宫笺表,不过,那件事也让她真正明了皇帝的权利至高无上,哪怕她是太后也一样要服从,哈斯塔娜那孩子也是从那时死心了吧。
如今,孝庄看看个子又窜高了些的玄烨,这已经不是那个躲在她羽翼下的小孩子而是真正的帝王了。皇帝可以直接下旨,她这个太皇太后还能拦得住?玄烨肯来自己这里问询意见,不过是还尊敬自己、念着祖孙情意罢了,她也不能那么不识人心,再和自己孙子生分了,落得和福临一样要恨她的地步了。而且,佟佳的闺女毕竟已经是大清名正言顺的皇后,中宫稳定,后宫才能不至太乱,也是大清之幸。
“皇后年纪还小,历练不足,还要靠皇玛嬷多教导着,有皇玛嬷主持后宫,孙儿也才能放心,只是又要累着皇玛嬷操心了”康熙看太皇太后同意,很是高兴,皇玛嬷还是在意他的,他也没想过现在就让苡兰掌管后宫,谢过太皇太后同样也是表态。
就这样,康熙下旨复启中宫笺表,命礼部和内务府操办千秋节,各省官员进皇后千秋笺文,照例行礼筵宴,共贺千秋。
五月初二,被折腾半夜的苡兰又是被玄烨以捏着小鼻子的方式叫醒。苡兰一醒就知道是表哥捣鬼,也不睁眼,直接伸手探到玄烨腰上挠痒痒。玄烨左右躲闪着白嫩的小手,暗道全天下也就兰儿敢挠皇帝痒痒,偏他不觉得这有什么,按出还在捣乱的小手,把人整个拖起来抱在怀里,对着小嘴儿轻咬一口,咬得苡兰睁大杏眼,眼里泛上水雾,控诉地瞪着玄烨,怎么咬人?很疼的!
玄烨没想到下嘴重了,赶紧边轻轻的亲着,边开口哄着,“别哭,别哭,表哥不小心咬重了,要不兰儿咬回来?”
“噗嗤”苡兰没忍住笑了,轻拍了一下玄烨肩膀,“表哥就会欺负我!”
玄烨看人笑了,又对着梨涡亲了两下,心下想着是只欺负你啊。从兰儿嫁给他,他再未亲过任何一个别的女人,在床上都是后宫的妃嫔伺候他,他没有任何顾忌,那些人进宫不就是为皇家生育子嗣、伺候他这个皇帝的吗?要不然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们何用?可苡兰不一样,这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亲自教她识字读书,亲自教她骑射,如今也是自己教导她情|事,教导她做自己的妻子,玄烨觉得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对苡兰他从不缺耐心细心,当然也已经习惯这样“欺负”她再哄人了。
两人又在床上腻味一阵儿,便叫人进来伺候,苡兰看看墙边的西洋落地钟,皱皱眉头,怎么晚了半刻钟?玄烨从耳室出来,就见着皱眉头的苡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今儿是小朝,一会子让奴才们抬辇快些不会迟了的,兰儿不必担心”
苡兰听玄烨如此说便不再开口,忙为他穿戴整齐,玄烨给魏珠递个眼色,魏珠会意,退下很快拿来一个紫檀木质的盒子,恭敬地呈上,带着人全部下去。玄烨接过递给苡兰,“这是表哥送给兰儿的生辰礼物,打开看看可喜欢?”虽说已经按例赐下礼物,可那都是内务府准备的,这才是他自己送给苡兰的。
苡兰扬起灿烂的笑脸,“谢谢表哥”才打开,看是一整套白玉的精美首饰,镶珠白玉钿子、白玉嵌珠扁方、镶玉步摇、雕花点翠白玉簪、镶金白玉耳钳,还有一枚小巧的通体白玉的戒指,看的出是专门定制得一套,表哥还是不忘每年生辰送给自己白玉的饰品,而赐给其他妃嫔的虽然有玉、但从没有白玉的,她是知道的。就为这一直不变的精心,苡兰笑眯了眼,踮起脚,够着玄烨脖子,对着下巴亲了两下,如今表哥的身高,自己也只能够到下巴了,不过这也和她每日给表哥的调理分不开,苡兰见着玄烨比上一世长的高大健壮当然是高兴的。玄烨笑着抱起苡兰,拖着她小小的身子吻上芬芳樱唇。
生辰这日,苡兰总算能看到自己家人了。觉罗氏来着两个儿媳进宫,由着李信威带到坤宁宫,一番跪拜、叫起、赐坐,等着宫人们退下,四人才能真正的叙话。苡兰窝在玛嬷怀里,分别拉着自己额娘和伯母的手,连声问着家里的情况,在空间里看着是一回事,听家人说又是一回事。赫舍里氏摸着女儿的小脸,看女儿脸色红润,也没比在家时瘦了,可算放心了些,擦擦眼角,“兰儿又长高了,如今已经和额娘一般身高了”
“可不是,看着脸色倒是极好的,兰儿这样,我们回去也能放心了”瓜咽弦彩亲邢缚戳塑永家环尥厮档健
“等回去和你阿玛他们说说,他们也能安心些,兰儿不必担忧府里,家里一切都好,你玛法身子硬朗着,如今还能天天打拳、舞刀弄剑的,你阿玛、阿牟其就是忙了些,不过也都好,过了年便为你大哥娶亲,你二哥、三哥的亲事也正寻着,几个小的都乖乖上着学堂,你三个妹妹也都好着呢,今儿进宫,h儿还吵着要跟着,你阿牟好不容易哄住,答应她有机会便进来看你”觉罗氏摸索着孙女后背,想着回家一说,老头子和儿子孙子总是能放心了吧。
“那玛嬷记得下次进宫把二妹妹也带来,那小丫头必是又长大不少了”
四人便是说着府里的情况,很快时间就到了,苡兰还要去交泰殿接受妃嫔和福晋命妇们的拜贺,三人依依不舍的退下,到交泰殿等候一起拜贺。拜贺完毕苡兰奉着太皇太后、两宫太后去重华宫的淑芳斋戏台听戏,妃嫔、福晋、命妇们陪同。晚上在交泰殿摆宴,宴会过后,千秋节结束。康熙陪着苡兰回坤宁宫,三日后,才开始招幸入宫的秀女。宫里新的热闹开始。
七月纳喇氏生下一名男胎,当夜夭折。
八月,康熙奉太皇太后、皇太后谒孝陵,皇后随行。
九月,康熙以寰宇一统告成于太祖太宗陵,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启谒福陵、昭陵,皇后随行。并幸盛京,御清宁宫,赐百官宴,召见蒙古科尔沁、喀喇沁、土默特、敖汉诸部王公贝勒,驻跸爱新。
苡兰这次以皇后身份接受蒙古诸王和盛京大臣宗室拜见,陪着太皇太后召见蒙古诸王福晋、嫁入蒙古的公主郡主和盛京的宗室王爷贝勒福晋,太皇太后见她小小年纪倒是震得住场面,和蒙古福晋用流利的蒙语交流,心里倒是对苡兰满意了一些,关照一番,在众人面前对苡兰满是赞誉,一路倒是相处融洽。十一月一行人还京。
花开花谢,岁月匆匆,转眼已是康熙十一年。庶妃纳喇氏与二月十四生下一名健康男婴,康熙大喜,为其取名保清,后二日太医上奏,马佳氏、张氏有孕,一时间宫中有人喜气洋洋,有人阴云密布,各方势力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