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再次响起,迷迷糊糊中,南宫安一皱眉,到底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今晚上一直不让他安生?
南宫安眼睛都懒得张开,张口道:“来人......”
一个声音急急跑过来,附耳在他耳边说道:“老爷,这是......”
“管他是谁,统统轰出去.....”南宫安抬手一把拍开耳旁的人,不耐烦说道。
“老爷.......这是......”那小厮不怕死的又跑回来在他耳边重复道。
话未说完,只见南宫安摇摇晃晃坐起来,伸手一把抓住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厮的领子,带着十分醉意的眸子怒光一闪,对他吼道:“我说......轰出去,晚上本大人要休息,不见客!”
“老爷......”看了一眼亭子外边寒风中依旧站的稳如泰山的老爷子和他女儿,那小厮急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这可是当地人最敬重的老族长,今日特地过来有事的,旁边那位柳眉倒立的红衣女子.....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啊!
“本大人说话你敢不听?”那小厮只觉得眼前怒火滔天的老爷与平日清冷自持的老爷简直不是一个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点头哈腰道:“是是是。”
南宫安这才觉得安心了,又是一头栽倒,抹了一把口水,喃喃道:“敢打扰本大人睡觉,不想活了......”
那小厮咽了口唾沫,看这情形,今晚的事儿是办不成了,于是连忙跑到亭子外面的两人面前,堆上笑脸,讨好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主子喝多了,二位要不,明天再来......”
“我来!”那小厮话还没说完,却听见那女子怒喝一声。
说完那女子从角落里扛过来一桶水,“哗!”地一声,小厮还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他家主子被一桶冷水浇了个彻底。
完了完了,这是护主不力啊,小厮吓得魂飞魄散,大脑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站在那。
这桶水确实起了作用,南宫安大大打了一个哆嗦,迷蒙着眼睛抬起头来,用手使劲捋开脸上的几根头发,两眼喷火吼道:“谁?谁敢用水泼本大人!”
等了半天没回应,正想发飙的时候,旁边有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是我!”
这下南宫安彻底醒了,搞了半天还是这个死丫头,今天不治治他都不知道本大爷是谁了!
“来人!”南宫安双眼喷火道。
管家惊慌地一路小跑过来,看到他家王爷一脸不耐烦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王爷.....这是......”
不等他说完,南宫安“噌”的站起来,一把揪过管家的衣领吼道:“你是怎么看府的?本大人府上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吗?你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
可怜老管家一大把岁数跟着他家主子几句话吼得耳膜轰轰地响,差点小身板背过气去。
“别人不行,若是我呢?”南宫安忽然听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醉醺醺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南宫安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那个人影一晃一晃的,重叠不清,于是南宫安使劲撑大眼睛,又定睛眯眼一看。
一位中年男子威严地站在亭子外看着他,看这一身服饰不像是中原人啊,瞪着迷惑的双眼,南宫安一把松开瑟瑟发抖的管家,像亭子外的人喊道:“来者何人?”
“蛮族族长赤炎求见岭南使南宫大人!”那人恭敬行礼道,声音浑厚有力。
当地最有势力的蛮族族长求见,这下南宫安酒醒了大半,眼前也清晰了许多,可是脑子一转,心下还是疑惑的,自从他来到这南疆蛮荒之地已是两载有余,从未跟这些蛮荒部落首领打过照面,他们与中原人互不侵犯,每个部落有自己的族规,若是见面那也是两方官员各不相让,恨不得把鼻孔戳到天上去,互相瞧不起对方。
怎么今儿个,倒是屈尊到他这小小的岭南使的府邸了?
“族长这么晚到本大人府邸所为何事啊?”南宫安坐回凳子上,想伸手给自己倒一杯茶,等茶杯送进口边抿了一口才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旁边管家立马反应过来抱走茶壶小跑着去添茶。
“赤炎知道今日打扰了大人休息,但是这件事赤炎实在要为自己的儿子讨个说法。”
见南宫安不说话,那族长继续说道:“赤炎的儿子赤烈前两天失踪了,我们族人在城内和山中搜了两天依然是不见踪影,今日我听说这街上有个丧夫的中原寡妇之前与他走得比较近,最近也不见了踪影。所以......”
“所以族长今儿个是来我这要人来了?”
被人浇了一桶的南宫安此时心情差到了极点,强忍着满身冰凉的衣物贴身的不适,咬牙切齿轻笑道:“族长就是这样求人办事的?我可真是不懂你们这些蛮人的规矩,大半夜强行闯入官府内院只是为了这点小事?”
“大人,这确实是我不对,但是......”那中年人似乎也有些恼火,自己儿子丢了这也算是小事?
“哦?你儿子是人我中原寡妇就不是人了?你怎么不说是你儿子拐跑我中原寡妇呢?”
“你......”赤炎气结,这道理怎么听着好像也对啊,再一想,明明自己儿子丢了来找人家要人的,自己不能理亏!
“要我说,族长还是回去搞清楚事情怎么回事再来不迟,若是你儿子拐跑我中原寡妇,那这个事我可得族向长讨个说法!”懒得多说,南宫安打了个哈欠就要赶人。
“若是我族里把事情查清楚还要你做什么!”南宫安哈欠打了一半,被这句背后冷冷的声音硬生生噎了回去。
对啊,他倒是差点忘了这个浇了他一身冷水的丫头,南宫安有些恼怒地一转头,便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眸子,这女子一身民族深红色,身段高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尤其一双桃花眼真是摄人心魄,此时她正抱胸冰冷地看着他。
刚才自己醉醺醺的没看清,现在看清了,南宫安不禁心下赞叹,想不到这蛮荒之地还有如此水灵的佳人。就是,就是凶狠了些,怎么看怎么跟个男人似的!
“既然这样。”南宫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尤罗看着眼前容貌秀雅的男人,虽说此时被浇了一身水,但是此人周身气场丝毫不减,玩味的眼神看着她深不见底,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但她尤罗是谁?作为族长唯一的女儿,她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上长大,何时被人压迫过?
稳了稳心神,尤罗冷冷回道:“人是一起丢的,当然要一起查!”
“说得对!”南宫安拍手叫好,“既然丫头你这么喜欢跟本官府一起办案,那便一起了!”
说完,不等尤罗反应过来,南宫安转头看向亭子外的中年人,大声说道:“族长,这是你女儿提议跟本官府一起办案,你看如何?”
尤罗一时没反应过来到底哪里不对,但是他看见自己阿爹点头了,若是在中原,女儿家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的,但是这是在南疆,族里女人当家的也不在少数,让尤罗掺和进来也可以防止中原人动手脚,说实话,赤炎并未觉得有哪里不妥。
“如此便是说定了。”南宫安就是要借此机会整一整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敢浇他一身冷水,还真没人敢这样对他。
南宫安说完便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走了,递了个眼神给旁边的管家。管家一看自家主子就懂,立马跑到那族长面前,恭恭敬敬说道:“天色已晚,我家大人要休息了,二位.....”
“阿爹,我们走!”尤罗阴冷地扫了一眼南宫安远去的身影,翻了个大白眼。
眼看着父女二人一同走远了,管家这才吩咐门童关了大门,转身便打了个哆嗦,今天可真够惊险的,来了两尊大佛,可怜了他们这些下人,差点被主子吓死。
南宫安一大早早膳还没用完,一个小厮便连滚带爬跑进来向他报告,“主子,门门门口......”
“一大早慌慌张张做什么,见鬼了?”南宫安眼皮不抬一下,淡定地把一勺粥舀入自己碗里。幸亏这偌大的官府只有他一个主子,要是搁以前,自己现在恐怕连喝粥的银子都没有了。
“都日上三竿了,大人还在悠闲吃早饭。”门口人还未到,讥诮的声音先是冷冷的传进来。
南宫安这才抬眼看向门口逆着阳光踏进来的尤罗,少女明眸如三月的桃花勾人心魄,倒是比阳光还要明丽三分。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瞧,尤罗被看得恼了,大步流星走过来,正欲一把揪起南宫安的衣领子,却被南宫安巧妙避过,反而一把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尤罗气恼用另一只手甩手想上一巴掌,却也被南宫安一把抓过。
尤罗气结,气恼的瞪着面前高她半头的男子,只见他盯着她冷笑道:“你阿爹从小没教过你,进别人家门要先经过主人同意吗?”这丫头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两次闯进他的府邸。
看来今日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于是南宫安递了一个眼色给旁边的几个奴仆,那几个奴仆立马会意悄声下去了。
眼看着南宫安越靠越近,尤罗挣扎着双手想要挣脱开来,该死的,她竟然丝毫撬不开。
“别费力了,我说丫头,你三番五次强行进入我的官府内院,不觉得哪里不对吗?”南宫安死死抓着尤罗不安分的双手,步步逼近她,这双眼睛可真是好看,他一生阅尽无数美人,妩媚的,清高的,唯有这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似有千万种风情欲语还羞,眸色清澈如水,又带着涉世未深的俏皮,那双唇形优美的绯红唇瓣,简直是惹人犯罪。
他并非好色之人,可是这丫头对他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尤罗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秀雅的容颜越逼越紧,双眸中是一眼望不尽的深渊,尤罗有些吓傻了,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可是这......毕竟是一个小女孩,才不过十几岁而已。想到这,南宫安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一些,闭了闭眼睛,拂去心中的燥热,再睁眼,南宫安好笑的看着一脸呆呆的尤罗,一把松开禁锢她的双手,“怎么,这都害怕了?以后懂点规矩,再随便闯入我府邸,有你好看的!”
说完,南宫安拂袖而去,留着尤罗傻傻地站在原地,气的跳脚,指着南宫安的背影喊道:“明明你不在理有先,凭什么要听你的!”
哼!少拿中原的规矩压她,她可是族中最受宠的人,谁敢对她不从?一个中原男子而已,还想对她指手画脚?做梦!
南宫安回到房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他忽然想起几年前自己刚中状元的时候,自己年仅二十岁,还是清水少年一个,穿着大红的官服骑马浩浩汤汤游街而过,有女儿家看见他的目光扫过去便害羞地低下头,旁边的探花对他低低笑道:“今日南宫状元可真是少年英气,恐怕明日里,这都城内女儿家的心思都要被你勾了去!”
他当时只当是探花说着玩笑,并未在意,新婚那日,他轻轻撬开新嫁娘的喜帕,那妆容精致妩媚的少女害羞地瞄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轻轻说道:“京城人都传,状元爷是玉面郎君,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他那时觉得好笑。
如今再次好好审视自己的容颜,昔日风华不再,面容仍是秀雅温润,却生生添了些岁月沧桑,他从不蓄胡,也只是想面容清净爽朗一些,或许是,他内心里从来不想自己堪堪老去而一无所成。
身后有动静,南宫安无奈道:“不是说不让你随便进人家......”话没说完,却被一双手捂住眼睛,身后的少女轻轻笑道:“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对于小孩子家的游戏,南宫安勾唇,说道:“你讲。”
“按照你们中原人的说法,你今年多大?”
这个问题倒是把南宫安问住了,自己从未仔细算过这些,那些年他在官场斗仁斗志,这几年又被贬到这个让自己毫无建树的地方来,他终日郁闷不已,哪有时间去算算自己活了多少年?
“不知。”南宫安如实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