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轩笑道:“你这想得倒是好。就怕皇上要见你, 快马接你回来怎么办?”
元媛想了想, 这也不是没可能。脸色又变成苦瓜一样。忽然灵机一动,高兴大叫道:“哈哈哈,有了, 云轩,王府的产业遍布天下, 有没有那种很远很远的庄子,几天几夜都到不了的?例如什么东海之滨了, 还有西域的丝绸路上了?南海那块儿也行, 总之越远越好。”
萧云轩忍不住轻轻弹了一下元媛的额头:“想什么呢?就有那样地方,能把你放过去吗?真是异想天开。最多我能让你回庄子上再逍遥个一年半载的,这就不错了。只怕这还做不到。好了, 你且先别苦恼, 不是累了吗?睡会儿吧,晚上的确还要忙呢。”
萧云轩这么一说, 元媛也无奈了。想一想对方说的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她叹了口气, 暗道老天爷,自己过来真不是想做金手指的,可怎么临了临了,竟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呢?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现下也没时间去想这些。元媛叹了口气, 把头倚在萧云轩温暖的怀抱里,喃喃道:“真是赔大发了,这样的生活和我想过的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好在……好在得了一个你……上天总算还……还待我不薄。”
低语完,她便沉沉睡去。剩下萧云轩独自清醒着,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元媛的柔滑青丝,喃喃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媛媛,好在上天让我遇上你,让我有你在身边,我这一生……总也是没有枉过了。”
元媛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冬日里白天本就短促,其实也没睡多长时间。起来稍稍梳洗了一下,夫妻两个就往庆丰阁而去,这一夜自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到了年初三,论理是回娘家的日子。浣娘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活着,到的早饭时分,就把元媛让她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元媛也忙碌着,在各个屋里穿梭,待都安排完毕,就对芳书道:“芳书,芳草两个和我回去吧,其他人就服侍着小王爷。芳莲,你素来嘴巴利害,如今且先收一收,我昨儿在慈宁宫那一显眼,这府里的几位主子心里未必痛快,你可别撞上了,让人家拿你做法。”
芳莲笑道:“姑娘放心吧,我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吗?我不出屋,就在这儿呆着。”
这里一切安排妥了,汤嬷嬷也是随行之人。元媛再让芳龄给理了理衣裳头发,便道:“我现在去和王妃请安,你们套上马车,等我回来咱们就走。”
话音刚落,就见萧云轩从外面进来了,只见他身穿一袭黑色滚着金边的大斗篷,越发的神清气爽,见了元媛就笑道:“今儿个我陪你回去,外面下雪了,道怕是不好走,若你娘舍不得,便在那里住一夜吧。”
元媛瞪大眼睛,幸亏手上没拿东西,不然只怕就摔下去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上来急急道:“这怎么行?谁让你去的?”
萧云轩奇道:“这还用谁叫吗?自从你嫁了我,我还没去过你家呢。若是以前也就罢了,如今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我再不能这样妄自托大,自然该陪你回去一趟。还要给岳父岳母请个罪,我这心里才踏实。”
元媛道:“请什么罪?我爹当初本就是按着攀龙附凤的心,你那样想他本就没错,只是不该那样想我。如今你若去了,只怕把他们逞的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我这里都想着法儿的瞒着呢,你倒好,倒是要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萧云轩道:“也瞒不了几日的,如今你在老佛爷那里露了脸,宫中最是人多嘴杂,只怕没几天,这京城里便都知道你了。到那时,你爹娘不还是要知道么。”
元媛想想也对。叹了口气道:“唉,我只是怕他们动不动就抬出你来,在外面欺行霸市胡作非为的。到时人家告到官府,让那些官员为难,办了吧,碍着你的面子。不办吧,何以平民愤,万一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她不等说完,萧云轩就握了元媛的手,轻笑道:“你担心什么?我若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资格做你的丈夫?我也必不叫你那爹逞着我们的势在外面为非作歹就是。如今你在我这里受了三年的气,我问过浣娘,你娘在那府里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此时不和你回去一趟,让你和你娘扬眉吐气,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呢?”
元媛咬着嘴唇,发狠道:“我那爹爹,从我出生之日,只怕也没正眼瞧过我一眼,我真想就把我娘接了来,和他们从此后再没有关系了。”
萧云轩哑然失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总之他们对你有生养之恩。我知道你性子高傲,只是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万不能去别人那儿说,人家不会问你缘由的,直接一个不孝的帽子就安上来了。”
元媛点点头,颓然道:“这个我是知道的。罢了罢了,既如此,便一起回去吧。我也不用他们对我娘怎么好,只要日后不敢欺负她也就是了。”她一边说,心里就想着这终究是古代,人们讲究百善孝为先,连焦仲卿和刘兰芝都因为这个孝字而被迫分离赴死,自己又怎么能大的过这些规则呢?
当下又收拾了一番,既然萧云轩都要亲自登门,那些本来只是做样子的礼物便不行了。好在王妃已经替她们思虑到,准备了满满两车上好的礼物。元媛出去看了看,无论金银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等,全都是好的,她到底不甘心,挑那最好的捡了出来,先堆成一堆,对浣娘道:“记着把这些格外装在箱子里,回去后给我娘,哼,没的便宜了那群白眼狼。”
萧云轩在旁边听到,哭笑不得,也只能装做没听到。他知道元媛的思想是颇有些惊世骇俗的,因此也不觉得她这是不孝,何况从他心里,也是瞧不上元老爷等的嘴脸。
一行人直到巳时才出发,好在大街上没什么人,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元府。早有人提前去通报了。此时元府门外挂着大红灯笼,铺着红毡,元老爷和元文武等都默默肃立在门前等待,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喜气。那些邻居们都不敢出来,但一个个躲在自家大门后墙后悄悄的张望着:小王爷啊,这可是真正呼风唤雨,直系的皇室宗亲,看一眼都是祖上积了德的。
合族的女眷都在大门内站着。阮氏和琅肿匀灰苍诹小t业募肝恍愦虬绲幕ㄖφ姓梗灯迪蛎磐庹磐d切┢捩桓龈隹醋湃钍希劾锛扔屑岛抟灿衅谂危亲跃踝抛约遗巳菸薏辉谀歉雒就范希热恍⊥跻芸瓷纤挡欢t材芸粗凶约遗鞘逼癫皇且徊降翘炝寺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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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氏连忙碰了碰琅郑嵘溃骸靶√阕樱湍慊岸唷hス鼙鹑嗽趺聪胱鍪裁矗俊币槐咚底牛匪南乱煌患切┙锹淅铮捕加衅腿嗣且蝗阂蝗核嗔17咀牛鋈痪涂醇侥锏墓牛闹胁唤氲溃轰侥锔盼遥裁还萌兆樱簧仙舷孪露记撇黄穑绕涫撬墓拧h缃袼卩镟锷肀撸勺芩阋彩茄锩纪缕耍揖筒恍拍橇礁隼匣蹩醇缃竦乃睦锘岵缓蠡凇
一边想着,就听见前面一阵骚动,妇人们便知道定是萧云轩和元媛到了,于是一个个伸长脖子向外望着,但旋即又发觉这样不妥,连忙又低了头,一个个只在心里暗暗盘算。
这里萧云轩下了马,亲自去打起马车帘子,扶着元媛的手走下车来。
一抬头,元媛和浣娘以及几个丫鬟便看见了前面那铺了几十米的红毡。元媛便忍不住笑道:“我说怎么在这个地儿就停了车呢,原来是红毡铺地,小王爷,您这面子可够大的,我这来了多少回了,可还没享受过这个待遇,多是从角门进去就得了。”
萧云轩一笑,故意凑近她耳边笑道:“无妨,这次亲热亲热,下次即便你独自回来,怕他们不还拿红毡铺地迎着你呢。”
元媛连忙推开他的头,瞪了他一眼,恨恨道:“罢了罢了,我可不受这个,我就怕招风呢,你还在这里给我上眼药,是怕我爹爹以后不仗着你小王爷的势力横行是吧?哼,真要惹出祸事来,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候可别怨着我没提醒过你。”
他两人在这里说笑着往前走,那边元老爷等人自然都看到了,一个个不由得喜上眉梢,隔着老远就迎了过来,跪在地上道:“草民参见小郡王,小郡王金安。”
萧云轩上前扶起他,一边笑道:“岳父不必多礼,叫我云轩即可。这不过是陪着媛媛回趟娘家,怎的弄出这么大阵仗?还该一切从简才是。”
元老爷喜得直搓手,一边结结巴巴道:“小……小郡王言重了,草民……草民这寒舍能得小郡王驾临,真真是蓬荜生辉。虽然……虽然草民家境寒薄,也恨不得能倾草民所有来接待小王爷,只是寒门陋舍,怕小王爷住不习惯。”
元媛见自家这个势利的爹已经喜得语无伦次,就差没抓耳挠腮手舞足蹈了,不由得暗里冷笑一声,面上却笑颜如花道:“爹爹这说的什么话?王府离这里不过数里之遥,我们来时只用了半个时辰,怎可能在家里住着,自然是傍晚便要回去了。”
元老爷暗暗生气,心想这个闺女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留着小王爷在这里住一晚,那是多大的荣耀?她怎的就不知道老爹这一番苦心呢。因此就想狠狠的瞪元媛一眼,但想了想,看萧云轩对她似乎十分宠爱,自家这家业若要更上一层楼,还要依靠这个女儿,因连忙把一番气愤都咽回肚子里,讪讪赔笑着敷衍了两句。
彼时元文武等人也都见过了萧云轩,于是便走进了大门,只见门内乌压压的都是人,原来除了那些家眷外,仆人们也都集合过来,见了萧云轩,都齐齐跪下。
萧云轩让他们起身,大夫人热情的迎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咯咯笑道:“哎呀,早盼着能得见小王爷一面,没想到今儿竟然实现了,这都是托了我们姑娘的福。小王爷和姑娘快请进大厅落座。”
元媛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转身飞快的对浣娘道:“你看大娘笑的,脸上再扑一层厚粉,就能开妓院了,想必那老鸨子还不一定比她扮得像。”
这话低声之极,只有浣娘听到了。当下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拼命忍住了,拿眼剜了元媛一下,却见她面上仍是堆着笑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果然,大夫人说完,那些姬妾们就领着自家女儿都迎了过来,面上带笑的寒暄着。萧云轩有些不耐烦,那些女孩儿身上也不知擦了多少粉,气味熏得他有些难受。他把求救的目光看向元媛,却见她眼中满是促狭笑意,似乎在说:该,我让你不要来的,你非要来,现在终于知道我这一家人的厉害了吧?
元老爷毕竟是在外面做生意的,于察言观色上也是来得,见到萧云轩的神情,便知他有些不高兴,连忙上前道:“好了好了,都退下退下,成什么话?让小王爷看着一个个这么的不尊重。”
然后又转过脸去,赔笑道:“小王爷,不如去大厅落座,那里都已准备好了。午膳也都预备下了,也尝尝我们这普通百姓家的野味儿,自然比不上王府,不过是个野趣儿罢了。”
萧云轩这一次便是为元媛争面子来的,闻言笑道:“不忙,让我先见过了娘亲。”他故意不用岳母而用娘亲二字,这已是最亲近的意思,更说明了元媛在他心中的地位。
“娘亲?”元老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元媛拉着萧云轩来到阮氏面前,抿着嘴儿笑道:“夫君,这便是我娘了。”
那阮氏没想到女儿直接就把女婿领过来,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大人物,一时间只觉手脚也不知往何处放了,却见萧云轩竟对着她竟鞠了一个躬,恭敬道:“孩儿拜见娘亲。”
阮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跳的这个剧烈啊,能不跳吗?这可是郡王,当今皇帝的侄儿啊,竟然给她这么一个下贱的妾行礼,还自称孩儿,称呼自己为娘亲。手足无措之下,只知道拿手虚扶着,却又不敢去碰萧云轩,嘴里啊呀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琅挚床幌氯チ耍Φ溃骸靶⊥跻炱鹄矗颐欠蛉舜蟾攀翘咝耍妓挡怀龌傲恕!
元媛哭笑不得的看着萧云轩,小声道:“你看你,我说不让你来吧,你非来,瞅瞅把我娘给吓得,这万一要是作下病来,我可找你算账。”一边说着,就扶住将要软倒的阮氏道:“娘,你怎么了?就算他是小王爷,身份尊贵了些,如今也是你女婿,你这样子可不让人看笑话。”
阮氏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元媛,嗔怪道:“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哪有你这样和小王爷说话的?”一边又对萧云轩笑道:“小……小王爷,厅里……厅里已经预备好了,请小王爷过去吧。”
萧云轩这才点点头,笑着拉住元媛的手,在元老爷和大夫人以及阮氏的簇拥下进了大厅。那边浣娘自然也跟着。她本是目不斜视的,然而走过曾经的公婆身边时,眼角余光一扫,只觉不远处那两张面孔有些脸熟,不由得就望了过去,接着便看到那两个老家伙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浣娘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见到那两个老人,一时间心乱如麻,曾经的委屈和绝望似又涌上来,她连忙垂首敛目,也不敢多想,就跟着元媛走进了大厅。
浣娘的那对公婆仍然只看着浣娘的背影,似还不敢相信。忽听旁边几个婆子道:“咦?老姐姐,我怎么瞅着跟在姑娘身后那个媳妇,倒像是你家从前那个媳妇啊?”
另一人道:“别傻了,那女人都让老姐姐代替儿子给休了,此时还不知死在哪儿呢,哪有可能跟着姑娘?那是寻常人能享受到的风光吗?”
别人都没看真亮,但是那对老家伙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当下只觉满口满心都是苦涩和不甘。他们知道浣娘后来就跟着阮氏,元媛出嫁,在府里没有地位的阮氏是很有可能将浣娘陪嫁过去的,那她能有今日风光,便也就是最自然不过了。
想到这里,心中更添了许多后悔,暗道谁知那个女人有这造化呢?若没休了她,这时候岂不是连我们也跟着长脸,从此后这府里人谁不得高看我们几眼,唉,失算啊失算。
萧云轩和元媛等来到大厅坐下,此时这里早是张灯结彩的,虽然还没到夜间,但到处都能看到红灯笼和制作精美的牛油巨烛,元媛看的暗暗好笑,心想真是的,难道还指望我们和你们在大厅里秉烛夜谈不成?竟预备下了这些东西。
此时那几个女孩儿看着萧云轩的出色面容,都面上飞红,一个个想要拿几句话来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元媛冷眼看着她们眼里的渴望热切,心中暗暗冷笑,却不说破,只是低头悠哉悠哉的喝着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