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 梳洗后用过了早餐。元媛正想拉着萧素嫣剪几朵窗花, 却见这公主完全收了昨日的委屈愤恨之色,面容平静道:“嫂嫂,不必费心了。我今日想回宫去。不怕嫂嫂和姐妹们笑话, 前儿……前儿得了信,我……我心里不痛快, 就假装答应,暗地里策划逃跑的计划。如今想来, 真是鲁莽之极, 莫说小墩子要受我连累,就是对嫂子和婶婶们也不好,让有心人知道我投奔了这里来, 又该在父皇面前嚼舌根子了, 真真是考虑的不周到,因此我想着趁人还没搜过来, 就回宫去。”
元媛倒没想到萧素嫣能这样想得开。一家人默默的抱了这将要和亲远嫁的公主, 只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王妃含泪说了几句祝福。元媛亲自送萧素嫣到大门口,顾雁南和浣娘吴瑞达琅执耸备献怕沓岛钤谀抢铮鞘窃旅钏凸骰毓摹
“嫂嫂,此际一别, 不知道今生今世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嫂嫂若有闲暇和材料,就……再替妹妹做几盒胭脂,让妹妹带去西域吧, 他日思乡之时,总……还有从故乡带去的心爱之物把玩。”萧素嫣抓着元媛的手,说到最后一句,又忍不住想掉眼泪,忙低头使劲儿吸吸鼻子,再抬头时,面上已经是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看我,快嫁人了,也不忘在嫂嫂这里讨便宜,嫂嫂可千万别生气。”
元媛点头,一边流泪一边却含笑道:“放心,我……我定会尽我所能,把我能做上来的胭脂都做出来,做一大包给你带去西域,让你擦到一百岁也擦不完。”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只得低头擦去眼泪。再抬头,姑嫂两个相对无言,却终是转身分别。
元媛一直在门外站到那马车走的都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去,一迈步,忍不住身子就软倒下来。跪坐在雪地中,这么多日子以来的煎熬再也憋不住,她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脸颊,放声痛哭起来。
“云轩,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很难过,我……我快撑不住了。这场战争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了上天的诅咒吗?你知不知道它为多少人带来了悲惨的命运。云轩,公主要和亲远嫁,可我无能为力,我……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走,我甚至狠心的不能去安慰她,云轩,我难受的要死了,你呢?你现在怎么样?你是在花天酒地?还是和我一样在苦苦煎熬苦苦支撑?云轩,老天还要考验我们多久?还是说,我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再有转机了,那个有情有义的萧云轩,就真的像太子殿下说的那样,在那场大战之后就死了吗?”
她在雪地里恸哭不已,那边屋里众人久等她也不回来,萧云伊和萧云妍便出来查看,一看见街门外雪地里的人,不由都慌神了,飞一样的跑过去,一边大叫着:“嫂嫂你怎么了?怎么了?”喊完奔到近前,不顾一切的将她拉起来,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元媛收了哭声,用手擦去脸上汗水,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看公主离去,想到今生今世不知还能否再见一面,所以心里难受。再加上雪地里站的久了,腿有些不听使唤。”说完任由两个女孩儿扶着她,慢慢回到房子里。
这时候众人也都出来了,看见她泪痕满面,心里也都是酸苦不已,王妃叹气道:“唉,好好哭一场也好,省的什么都憋在心里,都憋坏了。”说完元媛也强笑道:“可不是,哭了一场出来,倒觉得心里舒服了些。”言罢她摸摸萧云雅萧云伊的头,轻声道:“如今看来,倒还是生在平常百姓家的好,总是有父母在跟前守着,每年能看几次……”一语未完,想到萧素嫣的命运,又是泪如雨下。
成侧妃和简侧妃等人看着自家的女孩儿,都出了半日的神,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里元媛等浣娘琅只乩矗柿怂乔榭觯老羲劓糖樾骰顾阏蚓玻仓挥谐ぬ疽簧c闱看蚱鹁癯鑫荩祭霸露牧耍谴笊u娜兆印v谌怂湟蛳羲劓痰氖虑轺鋈簧裆耍霉娜兆踊故且煤霉
二十五应该磨豆腐,但这可难坏了大家,都是些女人,还是养尊处优的女人,别的家务活慢慢磨练,都能拿得起来,但这磨豆腐可是技术活,没有两把刷子只能磨出豆渣来。就连元媛这个在众人心目中好像无所不能的人,都有些傻眼。好在下午时吴瑞达和苏以还有两个乌拉人都挑了两桶豆腐过来,白嫩嫩的养在水里,看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成侧妃看见廊下一溜八个大桶,发愁道:“先前不会做豆腐,可如今,这也太多了,吃不了怎么办?”说完,就听吴瑞达憨笑道:“没事儿,这豆腐的吃法多着呢,呆会儿给主子们留出新鲜的,剩下都切了豆腐片做冻豆腐,放在酸菜火锅和汤里都好。”
成侧妃不明白,这时候没了高高在上的主人架子,也就开始不耻下问了,用纤纤玉手去拨弄着豆腐,问吴瑞达道:“什么是冻豆腐?那么冷冰冰的,可怎么吃?五脏六腑都要冻住了吧?”说完不等吴瑞达回话,就听身后元媛走过来,咯咯笑道:“二夫人竟连冻豆腐都不知道,就是你平日里在府里也吃过,忘了火锅里放的那带着窟窿眼儿的豆腐吗?那便是冻完了之后的豆腐。”
成侧妃瞪大眼睛,半晌笑道:“真坑死人,原来是那个东西。我还以为冻豆腐就是冷冰冰的呢,若是那个,的确好吃,那便赶紧动手,分出几桶出去冻了吧。剩下的留一点儿现吃,再留一点儿炸着吃,可是呢,也不知现在油够不够?我小时候儿家里还穷的时候,可不舍得用油来炸豆腐片吃。”
元媛笑道:“炸着吃吧,怎么不炸?先前他们送了不少大豆来,我都让苏管家去偷偷榨了油,月前杀了一头猪,也炼出不少油来。”一边说着,就指挥萧云伊和萧云妍动手抬了两桶进厨房,顾盼儿正在里面忙着做饭呢。
这一天也就忙忙碌碌的过去,不提,到了腊月二十六,该焖肉了,往常在王府山珍海味惯了的人,从过了平民生活后,肉便不很常见。如今听说第二天焖肉,前一天晚上就都挤到了厨房中,听元媛分派着要焖几个肘子,不仅要焖猪肉,还有牛肉羊肉鹿肉等等,都是乌拉人送过来的,还有她们自家养的。古代没有冰箱,不能很好的保存猪肉,所以大部分的肉除了冬天能吃几口新鲜的,其他都会腌起来,留着平日里来客人招待,元媛等也不例外,腌了几大坛子鲜肉,就放在后面的库房中。
一大早起来,吃过饭后就开始忙碌,把肉放进锅里后,除了几个女孩子轮流去烧火,其他人就都坐在王妃的主屋里做衣服,先前那些锦缎,都是要做过年的新衣,这也是个不轻松的活儿。正一边说笑一边忙着针线,忽听门外风声中隐隐传来马嘶声,接着拍门声响起,出去一看,原来竟是宫里的太监,说皇上口谕,宣元媛觐见。
一家子人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怎么又想起元媛了。阮氏更是吓得眼泪都掉下来,死死抓着女儿不肯放手,还是元媛安慰她们道:“想来也没什么,大概皇上看年关将近,挂着老爷的病和咱们生活,叫过去问几句。”说完,就听王妃道:“也不一定只是这点儿事情,前儿公主来了,之后又回去,大概也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总之你去了,要万分的小心,也不必耽搁,早点回来,如今的后宫不比从前了,皇贵妃一支独大,恐你要耽误,她会对你不利。”
元媛一一听了。顾盼儿到底还是不放心,让顾雁南和琅峙阕旁乱黄稹a礁雠6狭寺沓担搜隳暇推锫砗吞嘁黄鹱撸槐咴谘杂镏新蛱聊セ噬虾鋈唤性玛罴挠靡狻
到了皇宫中,因为没有皇上谕旨,所以不得不在宫外等候。眼看着马车进了宫门,顾小弟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焦急,下了马也不进旁边供人歇息的耳房,就在那青砖地上来回走着。冬日天寒,不到一会儿,俊秀的脸蛋就冻得红扑扑的。
忽听身后一声朗笑,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雁南怎会在这里?是皇帝召见吗?看看,耳根子都冻红了,怎也不戴个帽子,这种天气是说着玩儿的吗?”话音未落,头上身上已是一暖。顾雁南早知道是谁,回转身苦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来这里都能遇到你。我这是出来的匆忙,又兼心里有事,方在此处徘徊,你却又是因为什么走到这个地方儿来了?”
郎阔呵呵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看见你在这边踱步,本来身子就单薄,结果衣衫还穿的这么少,所以就过来了。”话音刚落,顾雁南已经惊讶道:“咦?你进宫去了?为的什么?我和你相交这么长时间,竟还不知道你和宫里还有牵连。”
郎阔愣怔了一下,想了想笑道:“我的事日后你就会知道。倒是你,这大冷天的,不在郊外宅子里呆着,跑来宫门前傻站着干什么?走,与我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去。”说完拉着顾雁南就要走。却听他急道:“你这人,行事还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我在这里等我姐姐呢,这心里都快急出火了,哪里有心思和你一起吃酒去。等改日闲了,我再来找你吧。”一边说一边就把手挣脱出来。
郎阔惊讶道:“你姐姐进宫去了?她只是一个平民女子,不过长得漂亮些,还是江大侠的未亡人,进宫做……”不等说完就被顾小弟当胸捶了一拳,听他薄怒说道:“胡思乱想什么呢?不是我亲姐姐,是我另一个姐姐。总之你别多问了,想吃酒你就先走,我今儿是不行的。”
郎阔嘿嘿讪笑道:“原来如此,这有什么值得发火的。也罢,你要在这里等,我就和你一起,旁边就是房子,何苦在风里站着。”一边说,到底把顾雁南拉到了旁边的耳房中坐着,说了几句话,便猛的一拍巴掌道:“是了,你姐姐是不是那个小郡王的姨娘,叫做元媛的,哎呀我真笨,这个时候儿才想起来。”
顾雁南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道:“这个地方儿也没有点顾忌吗?云轩哥哥早就不是什么小郡王了。奇怪,你怎的知道是我元媛姐姐?我记得我可没告诉过你她的名字,我们大宁朝规矩多,女孩儿的闺名可不能随便出口,更别提是让别的男子知道了。”
郎阔挠头笑道:“你们大宁朝哪点都好,就是规矩太多,哪里比得上我们波连国自由自在。我大概明年春末就要回去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要四处游历闯荡一番吗?不如明年就和我一起回去怎么样?”
顾雁南听他这样说,果然有些意动,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罢了罢了,若是平日里,我自然可以禀明姐姐,和你去波连国见识一番。只是如今,一大家子里就我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孩子,怎么可能撇下她们和你一起回去,不成不成。再者说,上次去了边疆,也算是游历一番了,波连国也地处西域,想来和边疆也差不太多。”
一语未完,郎阔就急了,大声道:“怎么差不太多?差得多了,别看边疆和波连国比邻,但是风俗,人物,景色可都是大相径庭,兄弟,你就和我一起去,保证让你长见识,我们波连和大宁朝一样富强,但各样事物都不一样,绝对是另一番天地。更何况,你这么个男孩子,留在家里能有什么用啊?做饭还是烧火?正经咱们给你家里人留些银子,有什么活儿雇人干就好,何苦牵着你,男儿志在四方……”
顾雁南听他长篇大论的劝自己,只觉头疼,挥手笑道:“好好好,这事儿到时候再说吧。是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进宫的是我元媛姐,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