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钱海的提醒, 钱朵朵心中也警醒,她一想到乌喇那拉氏很可能因此怨恨上自己, 就心中胆寒,不过她也不是怕事儿的人, 既然得罪了,就要想办法去应对,自己现在虽然位卑,却也有优势,当然要充分利用……
钱海看见妹妹沉默不语,忙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啊?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跟哥哥说说,我帮你想想办法……”
钱朵朵哪里肯说, 她生怕钱海惦记, 走的不放心,钱朵朵只是笑道:“哥哥,你想的太多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不过就是想着要跟哥哥分开了, 心里有点难过,不过一想到哥哥马上就要当官了,也很得意的。”
钱海看不透妹妹的心思,虽然不太相信妹妹的话,但是朵朵不肯说他也没有办法。晚膳钱朵朵也是跟哥哥一起用的,直到月上梢头,她才带着坠儿回到了漪澜苑。
钱朵朵刚走到廊下, 就听见屋子里绿倚说话的声音:“怜儿,你可别忘了,你的老子娘还在庄子上呢!若是惹恼了福晋,后果怎么样你应该比我清楚。”
怜儿带着哭音说道:“绿倚姐姐,你可一定要在福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呀!格格跟王爷的事儿,我都说的很清楚了,格格从来没有勾引过王爷,真的,她每次去书房,都是问明了王爷不在才去的……还有就是王爷来到杏花春馆发怒,格格烫了手那次的事儿,我已经跟福晋说了……”
绿倚冷哼道:“行了!你这小蹄子不要哭哭啼啼的!一会儿格格就该回来了!你若是让她看出来什么破绽,小心揭了你的皮!”
钱朵朵使劲儿握了握拳头,其实她早就猜测怜儿是乌喇那拉氏的人,不过现在听到这样的对话,心中还是不舒服。猛然听见衣袂摩擦的声音,钱朵朵一看,是身旁的坠儿正瑟瑟发抖,她赶忙伸出手去握住了坠儿的手,坠儿的手有些凉,钱朵朵握了握,拉着她悄然退后,直到距离廊下远了,钱朵朵才笑呵呵的问道:“坠儿,你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坠儿会意,干巴巴的说道:“是,奴婢正好十五。”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门口,钱朵朵笑道:“十五岁,可以嫁人了。”她说着刚要开门,却见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绿倚满脸笑容的说道:“格格,你们兄妹的关系可真好,竟然在钱公子那里呆了一天。福晋正等着格格有话说呢!”
钱朵朵一副吃惊的模样“绿倚姐姐,福晋找我什么事儿啊?若是有急事儿可以派人去找我的……”
绿倚笑道:“福晋的事儿奴婢哪里知道?格格快去吧!”
钱朵朵答应着,跟着绿倚一起往上房去,心里却是暗自后悔,如果小禄子在身边就好了……
一进屋,钱朵朵就见乌喇那拉氏冷着脸,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屋里原有的几个人也都退了下去,就见绿倚也走了,钱朵朵知道今天的事儿怕是不能善了,她按着规矩给乌喇那拉氏行礼,半天过后,乌喇那拉氏竟然不叫她起来。
这样半蹲的姿势实在让人受不了,钱朵朵也顾不得什么了,她自己站起身形,问道:“福晋,朵朵做错了什么吗?若是真的做错了,还请福晋直言就是,您是长辈,教朵朵一些做人的道理也是应该的。”
乌喇那拉氏冷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的长辈?!既然这样,早上陪着王爷用膳的时候怎么还甩脸色?你给谁看呢!王爷宠爱你,给你夹了水晶饺子你竟然不吃就走了!你难道不知道长者赐不敢辞吗!竟敢对王爷不敬,还不赶紧跪下!”
钱朵朵没想到乌喇那拉氏竟然找了这么一个牵强的借口,当时雍王爷都没说什么,她现在居然来挑刺来了!不过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钱朵朵也不敢不跪,身边没有人替她撑腰啊!
初春的地上很凉,钱朵朵跪了一会儿,便感到膝盖不得劲儿,她看见乌喇那拉氏竟然闭着眼睛捻起手腕上的迦南香念珠,这个狠心的乌喇那拉氏不会是想让她跪一夜吧?
钱朵朵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让乌喇那拉氏震慑住,她以前不就是想着把自己培养成她的傀儡吗?看来她那心思一直就没熄过,这会儿竟然又抬头了……不行!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惩罚她一下!
钱朵朵想到便做,她一闪身就进了随身庄园里,揉了揉膝盖,觉得有些疼,掀开裤腿一看,膝盖已经变青了,都是这肌肤太娇嫩了些,以往随意碰上桌腿什么的,都会青一块。钱朵朵也不去理它,她摘了桃子,一边吃着一边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哪知道一个桃子吃完了,乌喇那拉氏竟然半点声音也没有,奇哉怪也,钱朵朵探头来看,只见乌喇那拉氏还是闭着眼睛在数念珠,她居然没发现自己不见了……
钱朵朵心道,心思如此歹毒的人,便是天天吃斋念佛也是枉然,怪不得那么短寿!肯定是坏事儿做尽了……钱朵朵又不敢去洗澡,只能百无聊赖的坐着,等着乌喇那拉氏发现她不见了。
好在没让钱朵朵等多久,就听见乌喇那拉氏“啊”的一声大叫,钱朵朵急忙以跪着的姿势出了庄园,乌喇那拉氏已经惊慌失措的跑到了门口,此刻,绿倚听见福晋的声音不对,已经进屋了,她连声问道:“怎么了福晋?出了什么事儿了?”
乌喇那拉氏问道:“绿倚,朵朵呢?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绿倚看了看钱朵朵,她疑惑的说道:“福晋,朵朵不是在那儿跪着呢吗?”
乌喇那拉氏一回头,正看见钱朵朵也看向她,二人一对视,钱朵朵问道:“您怎么了福晋?身体不舒服吗?”
乌喇那拉氏惊疑不定的说道:“没……我没有不舒服……天色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钱朵朵答应了一声,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她一边揉着膝盖,一边低声问道:“您真的没关系吗福晋?我早就说过,总失眠不是好事儿,天长日久的容易出现幻听幻视……”
一听钱朵朵这话,不但乌喇那拉氏脸上变色,就是绿倚也脸现忧色,出了门的钱朵朵,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来,她还想着若是乌喇那拉氏再不老实,明天就给她用点曼陀罗花制成的药品,那东西她还没在人身上做过实验呢。
一晃儿几天过去,钱朵朵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安静,有了小禄子的跟随,乌喇那拉氏再没有找她的麻烦。钱朵朵为了能和哥哥多聚几日,故意延迟了给蓝屏刀口拆线的日子,不过,这一天也终于来了。
钱朵朵出了府门,她琢磨着雍王爷显然是默许了她可以出门了,不过这附近还是王府的势力范围,不知道若是去远一点的地方,小禄子能不能敢做主……钱朵朵眼珠子一个劲儿的转悠,这事儿倒也不急,可以慢慢的透透小禄子的话……
赖嬷嬷现在对钱朵朵非常热情,笑得满脸都是褶子,她知道若是没有钱朵朵,别说孙子了,就是儿媳妇也得玩完,钱朵朵对她却只是淡淡的,不过看到蓝屏的刀口恢复良好,钱朵朵倒是心里很有成就感,亲自给蓝屏拆了线,她又嘱咐了一通术后的注意事项,钱朵朵便高兴的去距此不远的地方看钱海的新房。
虽说钱海婚后就要去山东上任,不过这新宅子的布置的却也很精致,有一个不大的院子,种满了花草,房子都是新刷的油漆,屋子里也都粉刷一新……
钱海虽然是汉人,不过却是按着满人的规矩来办理婚事儿的,这新房里的摆设、家具什么的,都应该是女方来布置,所以新房里此刻还是空荡荡的,钱海带着钱朵朵四下看了看,朵朵对这样小巧精致的宅子很满意,她想着若是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宅子该有多好啊!宅子不用大,只要温馨点就行,有一个你爱的人,或者是爱你的人在等着你……
钱朵朵正感叹,却听见有人笑道:“朵朵,我就知道你会来这儿,果然见着了。”
回头一看,大门口进来的人正是弘昼,钱朵朵怕麻烦,故意躲了弘昼几天,没想到今天能在钱海的新宅子见到他,朵朵笑问道:“弘昼,你今天怎么没上课?”
弘昼挠了挠头“朵朵,我听说你今天要给蓝屏拆线,想着你肯定能来这院子看一看,所以就特意来看你了……”
“特意来看我的?有事儿吗?”
“当然有事儿……我画了几幅画,想给你看看。”
钱朵朵一听是让她看画,顿时来了精神,笑道:“哦!你画了什么好画?值得特意跑我面前来显摆的,想必很不俗,快拿来我看!”
“那当然!”弘昼神情得意,他当即指挥着小福子拿来画,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把三幅画打开了,钱朵朵顿时呆住了,画上画的美人居然都是钱朵朵她自己!她有那么漂亮吗?钱朵朵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想到:莫非弘昼这傻小子开窍了?喜欢上自己了?
钱海一会儿看看朵朵,一会儿看看弘昼,心里有些担心,五少爷现在还有些懵懂,谁知道他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妹妹?
钱朵朵偷偷地看了看弘昼,只见他满脸红光,眼睛里都带着兴奋,却是一直没离开过那几幅画,“怎么样朵朵?我绘画的技巧是不是有突破了?你不知道,那天在圆明园惹得你生气了,回来我好后悔,就想着送你一件礼物讨你欢喜,想了半天,就琢磨着画一幅画送给你赔罪!我满脑子都是你当时生气的模样,真是下笔如有神助一般,连着就画了这几幅画,我觉得都是精品……”
钱朵朵看他的神情,还似跟以前一样,这才放了心,不由得想到是自己太自恋了,还以为弘昼喜欢上了自己呢!心中微微失落的同时,却是开心更多些。钱朵朵开始细心的看弘昼的画,破笔泼墨,笔简意骇、水墨淋漓、寥寥数笔间,那狂放不羁的笔触,仿佛不经意间笔下就描绘出了一个飘逸淡雅的人物——钱朵朵,画上的钱朵朵眉目如画,双眸灵动,小巧的鼻子,微嗔的表情,看起来真是栩栩如生……
三幅画的确都很难得,钱朵朵喜道:“弘昼,你说了这几幅画都送给我做赔礼,是不是?我可都收下了!你放心,那天你说的昏话我也不计较了!坠儿,赶紧把这几幅画都收起来!”
“唉唉唉!不行!”弘昼一听就急了“朵朵,不能全送给你!我说了送你一幅画,只能一幅!另外两幅我要留着的!你也知道,只有灵感来了才能画出好画,可不是我小气……”
这道理钱朵朵当然明白,可是自己的画像留在一个男人的手里,总归是麻烦,虽然这个男人现在还不算“男人”,那也不能留下后患。钱朵朵怒道:“不行!这是我的画像,你怎么可以留着?以后让别人看了像什么?别忘了你的画还是我最先教你的,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小禄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帮着坠儿把这几幅画都收起来!”
“不行!”弘昼一看小禄子出马了,他也不敢硬抢,只是哭丧着脸说道:“朵朵,你也不能太狠了吧?给我留一幅,一幅总行吧?”
钱海看着两个人斗嘴,他也不好插话,弘昼和钱朵朵在小的时候,就经常上演这样的戏码,身边的下人一看见这样的场景,都像泥鳅鱼一样开始溜边,一般情况下,五少爷在明珠格格那儿都会多少吃点亏,所以他肯定会不爽,这时候呆在他身边实为不智,是会倒霉的……
此刻,小禄子快手快脚的收起了画,拿着就走,弘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几幅画在眼前消失了,气得他又不敢冲着小禄子发作,看见钱朵朵的脸上,要想也没有以前那样的得意,弘昼忙说道:“朵朵,你就留一张给我呗?等我以后再画了好的,保证还给你!”
钱朵朵看看周围的人都隔得很远了,只有钱海在,她这才说道:“弘昼,我的画像不能留在你身边,这也是为了你好!而且以后,你也不要再画我了!”
弘昼疑惑的看了看钱朵朵,半晌问道:“朵朵,为什么我额娘不喜欢我找你?就连钱海也拼命不让我和你见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朵朵,咱们从小玩到大,可是最要好的,你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钱朵朵看了看弘昼,也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知道,她歪着脑袋审慎的看着弘昼,却不知道她自己那模样看着非常的可爱,弘昼又想给她画像了……
“弘昼,又想什么呢!”钱朵朵见弘昼发傻,上前就拍了他一巴掌,“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难道就没有问过耿格格?”
“哦,什么?”弘昼回过神来,忙说道:“当然问过额娘了,可是他怎么也不肯说……”
钱朵朵看弘昼那样子,又不像是装的,也许他平时的那点灵光劲儿全都用在书画上了,很多有天分的人都是这样,钱朵朵无奈的说道:“你额娘都不肯说,我又怎么好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要长大了才知道……”弘昼眉头一皱,随即说道:“我知道了朵朵,是不是你最近去庙里求签去了?难道签上说你红颜祸水或者克夫什么的?我额娘才不准我和你在一起?”
“呸呸呸!”钱朵朵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红颜祸水,你才克夫呢!你见过我这样的祸水吗!走了,跟你在一起智商都会下降了!”朵朵说着,转身就走,弘昼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问道:“朵朵,我都把画给了你了,你说过不再生气了,怎么说话不算数?”二人一溜烟儿出了院子。钱海跟在后面,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门口处就停着钱朵朵的马车,她踩着脚踏上了车,忽然觉得跟弘昼生气也白气,她回眸一笑道:“弘昼,你怎么浑说?我哪有生气了?对了,这次去热河避暑,你去不去啊?”
弘昼觉得朵朵真是奇怪呀!女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就连额娘也是,不过此刻他也不再招惹钱朵朵,只是嘴里嘟囔道:“我哪有机会去热河?倒是你这次走了狗屎运,入了皇法码的眼……你现在这就要走了吗?”
钱朵朵心道,的确是狗屎运,都是年侧福晋那摊子狗屎惹来的!此去避暑山庄,还不知道有什么麻烦事儿等着呢!可是若说麻烦事儿,王爷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真是让钱朵朵摸不着头脑。
钱朵朵点点头,对弘昼说道:“你是明明知道我要走了,还说那些昏话气我。”她边说着边从荷包里摸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一包东西,视线转到了钱海身上“哥哥,不能参加你的婚礼,我真是太遗憾了。昨天我找了一副金镯子,是娘留下来的遗物,等你成亲了,就把它给嫂子戴上吧!”
钱海接过来,心中黯然,眼看着妹妹钻进车厢,马车渐行渐远,他想到结婚之后就要到山东赴任,也不知道这一别,兄妹二人什么时候才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