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日珠拉倚在窗边, 凝视着半空中挂着的月亮,月光照在她稍显青白的手上, 仿佛是流动着的银沙,她都能想象出那种轻柔的感觉来。
她抬起右臂, 借着月光翻来覆去的观察自己的手,手背上还有几个肉窝窝,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
乌雅站在哈日珠拉背后,想了想还是说道,“格格,贝勒爷这都三天没有过来了,您…”
“三天了吗?”哈日珠拉转过身来, 肩上兜着一件大氅, 领边白色的绒毛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里面却仅仅穿了件水绿色的轻纱长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甚至能看到里面那瘦削的锁骨。
乌雅责怪的看了一眼哈日珠拉, “格格, 就算贝勒爷不来,您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哈日珠拉却摇了摇头,“不这样不行。”
说罢她便垂下了脑袋,月光愈发的暗淡了,月亮像是躲进了云里,屋子里漆黑一片,哈日珠拉却还盯着自己的脚, 像是要看出朵花来。
“三天刚刚好,不早也不晚。”哈日珠拉低低的开口道,“现在是是什么时辰?”
乌雅看了看月亮,“大约快到戌时末了。”
“嗯,今天贝勒爷是在哪儿歇下的?”哈日珠拉穿着一双绣花鞋,踮起脚来时候脚尖有些疼。
“是在钮钴禄侧福晋那儿。”乌雅艰难的说道。
哈日珠拉的脸色也像是随着这月光一样,暗沉了不少,过了许久,她才说道,“你去请大夫吧,别惊动了别人。”
哈日珠拉慢吞吞的走到床边,烛光一照,她脸色赫然绯红一片,嘴唇都干的起皮了。
乌雅跺了跺脚,还是出去了,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如何能不惊动别人。她大概也知道格格的想法,如果四贝勒心里有格格,肯定会过来看她的,如果没有,那以后也便不需要有了。
哈日珠拉进府虽然短,但之前借着受宠的时候也很是收揽了几个人,让人出府去请大夫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或许很难,对她却不是,毕竟下人们都还观望着,不敢现在就来践踏她。
皇太极刚刚准备歇息,就听到有人敲门。
“爷,让妾身去看看罢。”钮钴禄氏伺候着皇太极脱了衣裳,温顺的说道。
皇太极点点头,脱了鞋就盘腿坐上了床,钮钴禄氏的屋子打理的很是亮堂,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钮钴禄氏回来时脸却难得的拉了下来,没有挂上她以往那恭顺的笑容。
“怎么了?”皇太极随意的问道。
“没什么。”钮钴禄氏笑了笑,“只是外面有太监来报说是哈日珠拉侧福晋病了,让人去请大夫呢,门房专门过来请示爷,问爷要不要放人。”
皇太极本来把玩着佛珠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说道,“放行罢。”
钮钴禄点点头,出去和太监吩咐了几句,这才回到屋子里,问道“爷,要熄蜡烛吗?”
“熄了吧,看着眼晕。”皇太极垂着眼帘,面无表情的说道。
钮钴禄氏放下手中的剪子,吹熄了蜡烛,盖上灯罩,屋子里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哈日珠拉睡着之前是不让熄蜡烛的,皇太极恍惚的想到,他看见钮钴禄氏从他的脚下爬了进去,又想到哈日珠拉总是大大咧咧的从他身上翻过去,要不就一早赖在床上,反正就是没有守过这样的规矩。
钮钴禄氏的手伸进了皇太极的衣襟里,抚摸着他健硕的胸膛,皇太极不知怎么的却感觉有些烦躁,他推开了钮钴禄氏的手,不耐烦的说道,“歇息吧。”
“是。”钮钴禄氏把手缩进自己的被子里,端端正正的仰卧着,嘴角却有一丝苦涩的笑容。
皇太极烦心的紧,看了一眼旁边的钮钴禄氏,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这间屋子他也睡过不少次了,这床边的帐子,头下的软枕,身上盖着的褥子,全都是他用惯了的,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爷,不如您去看看哈日珠拉侧福晋吧?”钮钴禄氏轻声的说道。
皇太极皱了皱眉,“就是娇惯的,大半夜的找大夫。”
钮钴禄听了这话却不觉得高兴,她翻个身,柔声的继续劝道,“妾身听说了侧福晋本就身子不好,这大半夜的请大夫想必也是非她所愿,现下或许是病得厉害,爷还是去看看吧?”
皇太极更恼火了,他猛地坐了起来,“能得什么病?我看她就是被我宠的!”
钮钴禄氏也不再说话了,她盯着头顶的帐子,心里却不平静,若是不在乎,怎么会推开她,又怎么会这么生气。
皇太极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哈日珠拉皱眉的样子,他干脆掀开了被子,拿起衣服披上,对着外面喊道,“来人!”
守夜的丫鬟本就没敢睡,很快的起身点燃蜡烛。
皇太极由丫鬟们伺候着穿好衣裳,对着钮钴禄氏说道,“不用等我了,你先睡罢。”
却不想钮钴禄氏也起身穿起了外衣,“妾身和贝勒爷一起去吧,妾身也很担心哈日珠拉妹妹。”
皇太极不在意的点点头,两个人朝着哈日珠拉的院子里走去。
哈日珠拉躺在床上,只觉得一阵昏昏沉沉的,李大夫隔着帐子给她枕着脉,她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皇太极怎么还没有来啊,哈日珠拉迷迷糊糊的想,她的身子好烫,喉咙就像是火烧一样,她本来以为,皇太极会来看她的,然后她就能向她道歉,甚至她还想着皇太极听到她生病就会马上后悔的,可是皇太极却没有来,更没有后悔。
“皇太极。”哈日珠拉的眼里湿湿的,她明明想把一颗心都给他的,但是他不要,不仅不要她的心,连她的人都不要了。
“我也不要你了。” 哈日珠拉闭上眼睛,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梦呓般的说道,“我要骗你,利用你,就是不爱你了。”
须臾,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在她的脸上摩挲着,熟悉的声音响起,“你爱我?”
哈日珠拉却闭上了嘴巴,她的唇抿的紧紧的,表情像是最坚硬的大理石,这样冷漠的神情从来没有在她的脸上出现过。
“你们都下去。”皇太极看着一屋子跪着的人,厉声说道。
钮钴禄氏张了张嘴,还是听话的跟着一群人出了门。
乌雅撅着嘴,更为格格不值了,她想着,等格格好了之后,她一定要好好劝诫格格,不能再对四贝勒用情了。
皇太极坐到了床边,看着哈日珠拉,她是真的病了,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干裂,脸色潮红,他还没有见她病得这样重过。
皇太极站起身来,拧干了帕子,动作温柔的给哈日珠拉擦着汗。
她终究还是赢了,皇太极叹了口气,她算到了他会来,也算到了他会心软。
哈日珠拉无疑知道自己怎么样才是最美的,皇太极也不得不承认,谁看到了这样的她都不会生出不忍来,更何况是他。
那夜他听了哈日珠拉的话之后,只觉得自己被辜负了,可是冷静下来之后,却也明白了哈日珠拉的心思,但到底意难平。
这不平之意有对自己的怒气,也有对哈日珠拉的怒气,他气自己竟然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了她,甚至如了她的愿,在心里给了她那份特殊,更气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他。
可是最终,他本来的一腔怒火在听到哈日珠拉那几句呓语时就如烟云消散了,她要不爱他了,也就是说她一直爱着他?
皇太极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不爱他,如果对他不是一片真心,也不用冒着失宠的风险来这样“算计”他,可笑他竟然也身在局中,当局者迷。
“兰儿?”皇太极轻轻的叫道。
哈日珠拉仍然没有反应,不知是真的睡了过去还是不想再理皇太极了。
皇太极也耐心的很,罢了罢了,这几日他不好过,想必她更是不好过,之后少不得得好好哄着疼着,只是,也不能让她这么得意。
“兰儿,我不生气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皇太极温言的哄道。
哈日珠拉眼珠子动了动,仍然没有听皇太极的话。
“起身喝药,好不好?”皇太极扶起了哈日珠拉,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的很,他顿时又心疼又内疚,既然已经被她算计了,那就先这样罢,看在她也爱他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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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无奈的一笑,“这醋吃的好没道理,我什么时候爱钮钴禄氏了?”
哈日珠拉气的脑袋昏沉,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可是你这俩日都歇在她那里了,你,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你!”
皇太极揽住哈日珠拉,她穿着薄薄的轻纱,皇太极都能感觉到她发烫的体温,“我以后不去她那里了,好不好?”
“你只准在我这里。”哈日珠拉微眯着眼睛,霸道的说,“不准去其他女人那儿!”
“好好,我不去。”皇太极见哈日珠拉浑浑噩噩的样子,好笑的说道,“你先休息,好不好?”
“我不。”哈日珠拉越发的不依不饶,她拉着皇太极的袖子,“你说,你说,你不准再冷落我,更不许再去其他女人那儿,你要一辈子对我好!”
皇太极任由哈日珠拉拉着,无奈的答应道,“我说,我说,我只对你好,不对其他女人好。”
哈日珠拉恍恍惚惚的,也没去注意皇太极说的话,见到了他,她就知道自己赢了,皇太极最后只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