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和定边侯府, 这个年过的是欢欢喜喜,可贾家那边却是苦不堪言。虽说贾赦原来在荣国府时, 也是一天当缩头乌龟藏起来胡闹的,可过年应酬这种场面事, 一般还是会出来露露脸的。大年初一贾赦一房,从荣国府搬离,动静不大,可到底也是被众人给注意上了,随后大家来往时,不由就拐弯抹角的,打探起原因来。要只是这样, 贾母和贾政两口子, 倒也是能接受,只要拿当初贾赦在祠堂说的话,就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圆过去。可众人却偏偏不向他们开口询问和了解,反而是在私下里乱猜, 大部分人于是就把二房常年住荣国府正院, 王夫人把持荣国府掌家大权的事,和贾赦搬离联系在了一起,然后就得出了贾政二房,因为有当贵妃的女儿撑腰,欺压大房,贾赦这堂堂正正的长子嫡孙,逼于无奈只能黯然放弃祖业家产, 远离故土避灾。
当贾母从串门来的赖大家嘴里,听到这些流言后,气的当时就叫来王夫人和贾政怒斥道:“你们马上把那个孽障给我叫回来!我们荣国府,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名声,这次可是让他给败坏了个够。让他和那琏儿那个死小子,回来给我出去应酬,要是不把这个流言给压下去,看我不动用家法打死他!”见王夫人和贾政仍然在一旁呆站着,随即更是上火,扔了桌子上摆的茶杯,骂道:“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要我这个老孤婆子,亲自去办?”
王夫人和贾政赶忙赔罪,然后告退出来想办法。贾政想的是怎样才能劝贾赦出门辟谣,王夫人则是想到,要是请贾赦回来,他到时拽住这个把柄,要求二房退出荣国府,让大房掌权,到时骑虎难下可怎么办?毕竟大房这次搬离,本来就是有点古怪,万一他们图的就是以退为进,现在这样的情形,那二房岂不是要吃大亏?
二人回到屋里,贾政做到椅子上,沉思半天吩咐道:“琏哥媳妇是你侄女,他们现在住在哪里,你应该是知道的。一会你就派人去请,然后再转告大哥,太太刚才说的话,我想他和琏儿应该是能明白事理,回来辟谣的。毕竟荣国府要是遭殃,他们也落不了好。”然后便要转身出去,到赵姨娘处。
王夫人见状赶忙开口:“老爷先慢走,我想这里头说不定有什么妖蛾子,咱们可是不能大意了。”随后便把自己刚才所思所想说了出来。
贾政闻言彻底呆住,停在门口,转头不信的回道:“这是你多虑了吧?凭大哥和琏儿的性子,应该是不至于会这么算计的。”
王夫人哼了一声,冷笑道:“大哥和琏儿是没这么会算计,可我那侄女却不是个吃素的。听我嫂子说,今年为了怕我嫂子叨唠说什么,竟然就没回王家,东西也只送了一点,说什么有孕在身不便出门,家里刚搬出来银钱紧张。虽说不是亲父母可那也是亲叔母呀,为了我这个姑姑,说她两句怎么了,难道这点都受不起了?我看大房搬家这件事,说不定就是她设计谋划的,为的就是能问我抢回府里的掌家大权。不然早不闹晚不闹的,为什么她一有了身孕就开始闹腾,我看她就是嫉妒咱们宝玉得了太太的宠,怕将来老太太把好东西都给了宝玉,使她儿子得不到什么财产,所以要先立威正名,让自己儿子名正言顺的霸住府里的东西。”说完见贾政脸色巨变,神情不渝,赶忙又开口自责道:“也怨我,当初看她没个着落,想着她和我从小亲近,知根知底的,不如嫁到府里,将来也能让咱们府里兄弟和睦,关系紧密。谁承想,她现在竟然生出了这么歹毒的念头,害的府里鸡犬不宁,名声扫地的。”
贾政闻言不由把到口的,要责骂王夫人的话语都咽了下去,叹了口气缓缓嘱咐道:“就算是这,那也得派人去通知一声,不然怎么和老太太交待?我看他们也未必答应回来,要是真存了别样的心思,就一定会等我亲自去请,到时好拿话头。你一会派个人去,他们要是不答应,那就撤回来,然后跟老太太汇报,也就没咱们什么事了。至于外头那些流言,有贵妃娘娘在,是翻不出什么浪的,而且以前大哥的名声就不好,人们是不会相信一家之言的。”然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看的身后的王夫人咬牙切齿的。
王夫人随即叫来周瑞家的,让她到王熙凤的庄子跑一趟。然后随口问身边的婆子道:“宝玉这两天干什么呢,今早交待探丫头事情时,听她说这两天在园子里就没怎么见宝玉,刚才在老太太院子里也没见他,这正月都快过去了,他应该没什么出外应酬的事了吧?”
婆子随即小声回道:“奴婢这两天忙着收拾各家的礼物归库,就没怎么到园中里走动。二爷身边的大丫头麝月是个稳重、贴心的,平常把安排的井井有条,对太太您也是恭敬的,不如把她传过来问问。”
王夫人随即说道:“那丫头倒是不错,家里几辈子都在府里领着差事知根知底的,和那些外头买来的就是不一样,以前还觉得她在宝玉房里不声不响,是个不出挑的,现在那些糟心的一走,这忠厚老实的就显出来了。那你一会就让她来一趟,我正好也看看她伺候的精不精心。”
一会那婆子来到通知麝月,本来还想着自己在太太跟前,替她说了好话,说不定她高兴自己也能些好处,可是没想到麝月一听居然慌了神,嘴里抱怨道:“妈妈你可是害了我了,太太要是知道二爷去了哪里,咱们两口说不定都会被迁怒。”
婆子闻言不禁诧异道:“我一片好心,姑娘怎么这么说,要不是咱们沾亲带故的,我可是不会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
麝月见状赶忙给婆子塞了个戒指,赔礼道:“嬷嬷莫怪,我是一时着急乱了分寸,您可千万不要往心上去,前些日子我母亲,还要我多和您学学呢。只是这二爷这些日子,不停的出府往宝姑娘家跑,这要是实话实说,让太太知道了,咱们岂不是就会被迁怒?”
婆子闻言不禁也着急起来,薛家和贾家的那些恩怨,府里众人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这要是让太太知道,她们没管住贾宝玉,让他往薛家跑,岂不是会雷霆大怒,于是不由着急的在屋里转圈圈,想看怎么圆过去这件事。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想主意时,外头的小丫头通报说贾宝玉回来了。麝月随即准备好东西服侍,贾宝玉一进门就过去给脱下大氅,塞了个暖炉给贾宝玉,然后又过来给贾宝玉倒热茶,把贾宝玉给伺候的是无一处不妥,看的一旁的婆子不禁直点头,觉得麝月那个姨娘的位子,一定是十拿九稳了,看来自己以后要更好的跟她打好关系,说不定以后会惠及子孙。见贾宝玉坐好,随即上前行礼请安。
贾宝玉缓过来以后,随即好奇的问道:“嬷嬷怎么有空到我屋里来逛逛,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
婆子觉得有些话自己不好说,于是伸手捅了捅身边的麝月。麝月于是可怜兮兮的开口道:“二爷,这回可是大事不好了。太太这阵子都没见你,这会正要传我过去问话呢!要是让太太知道了你到宝姑娘家去的事,那咱们的人说不定都会被责罚,这不我正在想主意,你就回来了。二爷你还是快想个办法,圆过去的好,不然可是会遭殃的。”
贾宝玉闻言立即怒道:“说到这我就有气,我这都去了多少回了,姨妈和薛大哥只让我见了宝姐姐一面,可真真是让人丧气。琏二哥也是和薛大哥闹腾什么,害的好好的一家人变得像现在这样生分。不过太太那里应该不至于,因为我去宝姐姐家就生气吧?再怎么说两家以前那么好,那几天姨妈来拜年,太太不是还挺高兴的吗?”
麝月闻言不禁叹道:“我的好二爷,我怎么会害你。”然后拉过一旁的婆子说道:“要是你不信,不如问问太太身边的嬷嬷,看太太是个怎么章程。”
婆子闻言不禁觉得,这是一个巴结贾宝玉的好机会,随即三言两语的就把那天薛姨妈和薛宝钗来时,王夫人强装欢喜实则冷淡的事,说了出来,又保证的对贾宝玉说王夫人如果不是看在亲戚面子上,早就不会让薛家上门了。
又进过麝月的劝说,贾宝玉于是站起身对婆子行礼,感激道:“多谢嬷嬷的好意,以后太太那里有什么事,还望嬷嬷多通传一二。”然后又对两人说道:“没事,哄太太高兴可是我拿手的。我看咱们现在就去太太那里,一会麝月你只用说我每天出去,至于到哪里,一定要咬死说不知道,到时我自然能混过去。”
到了王夫人那里,果然贾宝玉一插科打诨,说自己不过是每天和各家子弟出去赴宴,然后偶然碰见薛蟠,便到了薛家探望薛姨妈和薛宝钗一回。然后王夫人又对麝月考察叮嘱一番,这件事随即就揭了过去。
要说薛姨妈和薛蟠为什么一反常态,不让贾宝玉和薛宝钗多接触,原来是因为顺亲王府,在薛家搬到老宅的第二天,就到了薛家下定。王管家带着王府的老嬷嬷送来了聘礼,不过却有些掩人耳目。对薛家则是解释道,说虽然王爷对薛宝钗有意,可自从薛家和贾家的事,闹得京城沸沸扬扬以后,顺亲王对此事就有些后悔,怕要是真的薛家和贾家有约定,为了顺亲王府而毁的婚,那说不定就会惹怒宫中的贾贵妃。但因为顺亲王爷是个一言九鼎,守承诺之人,所以还是硬拼着风险和薛家定亲,不过此事却是不宜现在张扬,所以先悄悄地来下聘礼,等过上两三个月,等入门时在风光大办,众人皆知。而和贾家的那些纠结,过上两三个月也就能平息一点,薛家再和贾家沟通服软一些,到时宫中的贾贵妃也就没那么大的火气了。所以也就有了过年时,薛家主动来荣国府拜访王夫人之事。然后薛宝钗就每天在屋里,赶着绣嫁妆,薛姨妈和薛蟠则是到处悄悄的,给薛宝钗张罗陪嫁的东西,于是贾宝玉接连到访薛家,除了第一次薛宝钗见客以外,全家就再没人搭理贾宝玉,害的贾宝玉每天只能在花厅,让丫头们陪着呆坐一个时辰。
贾母和王夫人、贾政发完脾气以后,随即找来婆子询问,探春入选顺亲王府庶妃之事。毕竟当初顺亲王妃应承说,过完正月就会有准信,现在离月底不过一两日,想来顺亲王府应该有了决断。而贾母也有凭此事,给荣国府撑门面,摆脱因为贾赦离府,带来的流言的打算。
至于探春,经过这一个多月来的观察,在管事方面的确有分寸,即没有拨了王夫人的面子,又和李纨配合的相得益彰,凡事井井有条,有主意。想来这样有手段,又有气度,能忍让的性子,入顺亲王府做庶妃,一定是即会得王爷的青睐,又不会引的王妃妒忌,等到生下一二办女的,说不定就可以升为侧妃,掌握不少实权。至于以后的升位,贾母倒不是挺担心,毕竟探春是贵妇娘娘的亲妹妹,为了贵妇的面子,顺亲王府也是会让探春升等的。而且探春入顺亲王府,在贾母心里还有另外的打算。虽说贾母不怎么管事,但宁荣两府发生的事她心里也是大概有数的,通过宁国府秦可卿这件事,她对顺亲王府摸了个大概,知道他们和一些王爷的谋算。贾家为了让贾元春升位,牺牲了秦可卿,所以和这些势力也就断了直接的联系,而以后的事到底如何,贾母也是没个主意的。贾元春入宫这么些年却是没个子嗣,眼看着元春年纪越来越大,看来希望是非常的渺茫,那将来要是有个万一,贾家就没有了指望。但现在顺亲王府选庶妃一事,让贾母又有了希望,要是借此和这边又联系上,那以后不管是结果如何,贾家都不会吃亏,而且探春又正当年,是一定能生下子嗣的。至于以后就算事发,大不了舍弃探春这个棋子,对贾家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到时他们是可以和皇上解释,自己也是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的,而他们对皇上的忠心,则是早就通过贵妃表现了出来。
不得不说贾母这个人,其实也是个矛盾的人,她对儿孙是真的疼爱,对林黛玉那也是真心的喜欢,可一旦牵涉到贾府的利益,又是能果断的下手的人。而她对贾宝玉、林黛玉和探春、迎春则又是另外一种心情,在她心里看重得还是嫡生子弟,对于那些庶生的,大概和所以大老婆一样的心态,即不待见又不能明确冷淡,所以只能是想起来有用,才会过问一番,平时就有所忽视,任他们随便行事,只要不惹麻烦就行。所以原著里,她对贾宝玉嘘寒问暖的,关心一切生活起居、学习交友,对贾兰也是会时常问候提点。但对贾环则是只在面子上过去就行,连见都不想见,更别说关心了,对探春如果不是她常巴结讨喜的,也是不怎么关心的,对迎春也是敷衍了事的,所以才会在最后贾赦因为五千两,把迎春抵给孙家时,刚开始面子上过问,做好祖母的样子以后,就再没什么动静和行动了。对于她们这种大宅门里的正房嫡妻来说,庶子庶女只不过是比奴才的地位,高那么一点罢了,有利用价值时说不定是会对好点,可一旦没用了,那绝对是连看都懒的看的,出嫁或娶亲时,随便出点东西也就了事了。所以贾迎春出嫁以后,被夫家虐待,被丫鬟欺压,贾家才会不管不顾的,毕竟这种在夫家没什么根本,自己又不能抓住夫君的心,给娘家带来好处的庶女,对娘家来说就是和死人没什么差别了。而对嫡女的对待,那就是根本不一样了,不仅要找门当户对的好人家,还要陪送大笔的嫁妆,出嫁后也是会三天两头的慰问了解的,像贾敏不就是逢年过节,贾母都会派人去送礼送信的,就是生怕自己的女儿,因为没娘家支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