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虽然在心里对薛宝钗恨的咬牙切齿的, 可面对刚刚好一点的贾宝玉,却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头, 于是强装笑颜道:“也不能怪你姨妈和宝姐姐匆忙,蟠哥儿胡言乱语后觉得无颜面再在府中居住, 于是就闹腾着你姨妈立时就回了他家老宅。我儿放心,过年时,咱们一定请你姨妈和宝姐姐来做客,到时有什么话你再说,现在就别再想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了,养好身体最重要。”
贾宝玉一听随即就保证道:“太太放心,我已经好了。要不派太太个人给我, 我今个中午就先看看宝姐姐去?我实在是担心宝姐姐, 要是离了咱们府里不习惯怎么办?要不我再给她带些她喜欢吃的吃食和玩意去?”
王夫人虽然在心里厌恶,可仍是哄贾宝玉道:“快别再做这妖蛾子事情了!昨晚因为你迷瞪了,害的府里和老太君都没休息好,你要是觉得好了, 还是赶紧先去陪陪老太君, 让她放心来的好。都这几天了,谁家不是忙乱的利害,你姨妈那又是刚搬家,收拾都来不及,那里还有功夫招待你,快别去添乱了。再说因为袭人那丫头的事,老爷已经对你不满了, 你不说好好在家呆着听话帮忙,居然还敢出门去,是不是嫌身上的平紧了?”
贾宝玉对于到薛家做客,是给薛姨妈添乱倒没觉得有什么在意的,可一听王夫人说到贾政正盯着他,随即就安分下来,不敢再说什么出去的事,于是精神头随即也就萎缩了下去,变成了一副迷迷糊糊的架势,看的王夫人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拒绝再让贾宝玉出事。
自昨晚贾琏跟随贾赦凯旋而归以后,回屋就跟王熙凤炫耀起来,说到激动处不禁手舞足蹈,特别是最后王夫人无奈答应给大房银子时的灰败脸色,更是让贾琏觉得解气不已。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忍耐,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然后得意的对王熙凤说道:“二房如意算盘打的,以为拿这点银子就能打发了咱们大房,可真是可笑。让她们得到荣国府又怎样,得意不了几天就会被抄家,咱们大房可不会傻到,为了个区区爵位就搭上性命的眼皮子浅的那种人。银子一到手,过年祭祖的时候,父亲就会当众提出搬出去住。到时就留下二房,随便他在荣国府怎么蹦q,爷我可不奉陪了。”
王熙凤闻言也是高兴的说道:“没想到公公这次可真是出手不凡,我以为能从二房拿到二十万两就是最多的了,可谁承想竟然会连咱们以前的六万两,也给讨了回来。这下公公去苏州咱们就不用贴自己的体己银子了,只用拿这问二太太要回来的银子就成。”
贾琏闻言鄙视王熙凤道:“没见识,你以为父亲真是只要这二十六万两?父亲别的事上糊涂,可你什么时候见他在银钱和美色上吃过亏?明天差不多就是府里发红利的时候,我看到时说不定又能领上个五六万,凑够三十万两一块问二房要。刚才回来的路上,父亲已经交代我这两天赶紧转移咱们大房的东西,到你的陪嫁庄子。看他的样子,说不定过年走的时候,一定还会从府里库房拿些什么,才不枉他和太太这些年的财迷之称。”说完就不由自主的偷笑起来,可见也是对于父亲的吝啬贪财佩服不已。
王熙凤闻言不由失笑的锤了贾琏几下,假装训斥道:“没见过像你这样说自己老子坏话,说的这么高兴的儿子,可真是该打!”然后又对着自己的肚子安抚道:“乖儿子,咱们可不能学你这不着调的老子,将来你可得好好听爹娘的话,不然我可不饶你。”
贾琏闻言于是也就高兴的看着王熙凤的肚子,笑眯眯的说道:“过完年咱们就能搬走了,等老爷太太他们走了,咱们就住到我专门给你修的庄子里。等咱们儿子生下来,正是景色好的时候,到时你和大姐带着他好好逛,那咱们一家可就是塞神仙了!”说完一脸向往的神情。
贾琏说起搬家的事,王熙凤随即就想到迎春,于是问道:“不知老爷可跟你说起过二姑娘的事,是不是和太太他们一起到苏州去?”
贾琏于是暗淡的回道:“老爷跟本就没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府里。我看太太对迎春平时也是刻薄不喜的,应该是不会开口让迎春和他们一起走的。可又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府里,不然说不定二房会以此出什么妖蛾子呢!我看不如让她跟着咱们算了,说不定到时还能帮你照看一下孩子们。”
王熙凤于是回道:“看着二姑娘的年岁也不小了,该是说亲的时候了,可老祖宗、老爷太太不开口,咱们不过是哥哥嫂嫂也是没法做主的,这不是生生把二姑娘给耽误了吗?这二姑娘的性子又软,是针扎都不出声的主,纵的身边的婆子丫头的比主子都厉害,要是让他们也跟着咱们走,到时说不定会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要是有那么一两个被二房收买的,岂不是会坏了咱们的计划?这些小事咱们可不能不防,不只咱们院子就是老爷太太院子里伺候的人,咱们也得梳理清楚了,不然说不定会吃什么亏呢!”
贾琏寻思半晌才开口道:“迎春的事我看咱们暂时也不必着急,要是急冲冲的定亲成婚,等到荣国府被抄家,人心隔肚皮谁知道那家会不会因此嫌弃慢待迎春,要是到时成了怨偶还不如在家里养着好,不如你先看着,有那品性好的,不拘什么人家,哪怕咱们贴补点也成,到时再让她风风光光出门。至于说那些丫头婆子,捡那些知根知底,平时表现好的带走,要是那实在是不放心又不能让他留下的,就先带着,等到了庄子上找人伢子卖的远远的,不就没事了。至于说老爷太太屋里的,咱们不用管,他们要带着就带着,不过我看依老爷的情形,等走的时候说不定会卖那多一半,要不到了苏州那里还有地方放那些新人?那些下人,你倒是可以找太太好好商量一下,挑那些他们用惯和忠心,毕竟这些人到时是要带到苏州去的,要是不妥当太太也是不安心的,大主意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你只用跟着把把关就行。”为了确保贾赦到了苏州不惹出什么麻烦,贾琏已经写信吩咐当地的手下,挑那些温柔没心机的女子给贾赦准备了十几个,为的就是让贾赦掉进温柔乡,没功夫再惹是生非。
其实王熙凤说这些,就是因为她还牢牢记得林黛玉说的,害的贾琏和自己离心离德的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就是贾赦屋里的丫头,所以这才以不泄露事情为由,把人卖了顺道解决隐患。至于那个尤二姐,她也早就有了主意,她不是因为未来夫婿家没钱,所以嫌贫爱富不肯出嫁嘛,那她倒不介意赏那张家几个银钱,让那张家小子风光去迎娶,要是尤家还是不同意,就不要怪她心狠,把这尤二姐同宁国府姐夫外甥一起的风流事,闹的众人皆知。到时她倒要看看,被退了亲又没了名声的破落户,还怎么有脸面勾三搭四。不得不说王熙凤这是迁怒于秋桐和尤二姐,和贾琏关系破裂她自己负大部分责任,平儿的火上浇油也能算上一部分,其实最根本的还要在贾琏自己身上,是他自己贪花好色,才会最终发生一系列的坏事。
两人商量半天,最后决定王熙凤第二天还是要按规矩和邢夫人一起给贾母请安,要是到时贾母和王夫人责备,那她们两个就都推到贾赦身上,咬死不承认知道这回事,那贾母和王夫人也就拿她们没办法。至于贾赦说出的袭人之事,倒真不是贾琏和王熙凤故意告知的,只不过是下午众人商量的时候,王熙凤随嘴给贾赦举得例子,为的就是给贾赦一个深刻的印象,说明二房的富有,不然怎么一个通房丫头都能贴补的家里那么多银钱,大房众人在二房眼里,是连个得宠的丫头都不如的。最后贾母和王夫人怎么处置袭人,对他们来说也就根本没放在心里,而王熙凤更是在心里称快,觉得自己是顺道给林黛玉出了当初被人造谣的气。
当贾琏夫妻两个在屋里密谈时,平儿却是在自己屋里黯然伤神,觉得袭人现在的下场就是自己将来的例子,她相信要是自己敢背着王熙凤做了什么,贾琏和王熙凤是一定不会念及旧情放过自己的,是一定会不留情面彻底的收拾自己。觉得贾琏现在越来越是防备自己,刚开始有事什么时候不是两个人一起瞒着王熙凤,不知不觉慢慢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夫妻两个瞒着她行事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可自己已经是泥足深陷无法自拔,看来只有咬牙撑下去了。临睡前还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找机会看看袭人去,也算是成全了大家同病相怜的情意。
一早当王熙凤和邢夫人两个到了贾母处时,王夫人已经先出去了,贾母见了两个人也是淡淡的,全无往日的亲密。于是邢夫人和王熙凤赶忙赔罪说自己无能,没想到大老爷居然会有那样的念头。
贾母见两人赔罪,这才松了口,先责备邢夫人道:“你一天在那里装贤惠有什么用,正经事上不知道劝着,就是会在哪些小事上瞎琢磨,可真是小家子气。你以为要是分家单过,你就能做当家主母?我看你到时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说不定会被从哪来的狐媚子给牵扯了都没地方哭,你以为这么些年要是没我这个老婆子盯着,你能过那么舒坦的日子,过风风光光大太太的生活?你趁早歇了哪些妄想,老实安分过日子的好。”
邢夫人于是忍怒点头受教,其实已经在心里把贾母咒了百遍,觉得贾母从来就没看的起自己,这偏心二房也太厉害了。自己早就知道别想管住贾赦的花心,可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当家作主过几天不受人辖制的日子都不行?正正当当的事,到了这偏心的老太君嘴里怎么就变成了痴心妄想。
贾母说完邢夫人以后,对王熙凤的态度倒是挺温和的,大概是顾及她有孕在身。于是只是略带嗔怒的道:“你回去可得好好管管琏哥儿那个兔崽子,这回跟他老子闹的差点就没法收拾了,要不是二房气度大,咱们府里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那样的话这年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你也是既然因为管家贴了嫁妆银子,怎么也不开口,非要苦着自己。要是老婆子我早知道,就算是拿自己的私房也是会给你补上的。幸亏你和二太太是亲姑侄,不然非要让人误会说我这老婆子不公,二房是有意昧了你的银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有什么事当这我老婆子的面说出来,我一定给你们做主,省得再让你公公那样不着调的乱说一通。再说这管家大权,又不是二房不让你们管,只不过是你身体不好,自己推了的,怎么到了你公公嘴里就变成了排挤大房了,我看你回去还是让琏哥儿给他老子好好解释清楚才行,要不那个没脑子的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洋相呢!”
见王熙凤脆生柔顺的答应,于是就微带笑意的吩咐道:“我看要是没什么要紧事,你还是就听话的在屋里安心养胎就成,就算是你不来,我也知道你的孝心。既然今天出来了,一会就和你婆婆去园子里看看宝玉去吧,昨天那孩子被吓着了有点迷瞪,正好你们去给开解一下,我也能放下心来。”
邢夫人和王熙凤随即就告退出来,往行去。两人到时,正好王夫人还没走正在照看着贾宝玉,王夫人见王熙凤过来,知道她是个能说会道的,于是虽然心中仍然在为昨天的事恼恨,但仍是高兴的招呼王熙凤坐下,先说了一番恭喜怀孕的话,然后就弄醒迷糊的贾宝玉和王熙凤到招呼。
贾宝玉见到王熙凤随即就感兴趣的恭喜起来,王熙凤也就随着贾宝玉的话头给贾宝玉逗趣,闹的贾宝玉笑个不停,到最后就把薛宝钗抛在了脑后,人也随即精神起来,下了地让丫头们吩咐小厮出去买小孩子玩耍的东西,自己也是兴奋的在屋里翻箱倒柜,说要给王熙凤肚子里的孩子准备见面礼。王夫人见贾宝玉缓了过来,于是也就笑骂着说道:“你快消停消停吧,孩子还得再过些日子才出生呢,有的是时间让你准备见面礼。你现在还有什么宝贝,我看你还是等过年收了礼以后,在里面慢慢找几件好的留着给你侄儿吧。”
韩言和林黛玉一起给老夫人和老侯爷请过安以后,林黛玉就跟随着周氏安排事务去了。韩言则是和定边侯一起向老夫人和老侯爷禀告了,昨天传的沸沸扬扬的林贾两家断交的始末。
老侯爷闻言感叹的说道:“贾家现在的子孙可这是让先人丢脸,没本事支撑家业倒罢了,竟然还沦落到靠商户之家接济的地步,让人指着鼻子要债,可真是丢人。那薛家也是好本事,孤儿寡母的竟然都能拿捏住那荣国府和贵妃,听说那个薛蟠混名是薛大傻子,每天只知道惹谁生非,花天酒地的,那这薛家主事应该就是薛家母女,看来这薛家母女可是不简单,区区一个商户之女,竟然连荣国府都看不上,野心真是不小。那薛蟠不是说,就是因为言哥儿媳妇瞧不上他家妹子,所以才想要在定边侯府里埋钉子挑动是非吗,要是那薛家姑娘真进了顺亲王府,那咱们可得小心行事,不能让顺亲王府抓住把柄。既然林大人有吩咐,那咱们今年过年就不必大办宴席了,只请亲近的、早已退隐或是已经没军权的亲朋故友来就行了。”
老夫人随即开口道:“那可就是委屈孙媳妇了,本来我还打算趁过年这个时候,要正式把言哥儿媳妇介绍个亲朋故交,让她们知道一下这是我定边侯府的当家媳妇呢!看来得另找时候了。”
韩言闻言赶紧谢道:“孙儿带黛玉谢过祖母的好意,不过既然事出有因,咱们还是低调避过为好。等过了这阵子,黛玉学会了,正式管家以后,祖母再选个好日子把黛玉介绍给众人,岂不是更名副其实?”
老夫人闻言不禁笑骂道:“看看这才刚娶了媳妇,就学会给自己媳妇打算了,可这是养不熟的小东西。放心,只要你媳妇机灵,那她这个当家媳妇一定是会名副其实的。”
老侯爷和定边侯闻言,也看着韩言微笑起来。韩言见众人挪揄的打量自己,不禁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耳根稍稍发红。没想到此举却更是惹得众人失笑,觉得这么表情丰富的言哥儿,可真是难得一见。
老夫人笑话了一会韩言后,转了话题说道:“这个薛家姑娘的情形,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好像是个风流性子,半夜三更仍然流连在贾家那位宝玉少爷的房中不走。还喜欢不带丫头,自己一个人往贾家少爷房中跑,还经常趁贾家少爷睡着的时候去。两人之间的亲密,整个贾氏宗族都是清楚的。而且还听说这薛家全家上京就是奔贾家来的,一是为了脱官司,另一个就是为了能薛家两家联姻,因为这薛家姑娘年纪大怕让人说专门赖在贾家,还专门编造了入宫小选的谣言,被逼无奈请了教养嬷嬷,却不正经学规矩,说自己天生就规矩严谨是大家闺秀出身,不用嬷嬷专门指手划脚的再教。后来嬷嬷们知道他家只不过是为了糊弄人以后,也就没再说什么,没到日子就告辞出来。”
老侯爷、定边侯和韩言三人听的咂舌不已,觉得真是开了眼界,这豪放的作风可真是不比青楼的女子差。老侯爷不禁不信的问道:“这薛家姑娘可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家,不至于这么没顾忌不要脸面吧?是不是人们以讹传讹,夸大了事实,她只不过是和贾家少爷有点私情罢了。”
定边侯也是同意的表情,觉得应该是老侯爷说的这样。只有韩言一个人对老夫人的话,表示赞同和深信不疑。倒不是韩言知道事情真相,只不过因为薛家对林黛玉居心不良,所以在韩言的心里就觉得,薛家一定没好人说不定就是男盗女娼的,薛家姑娘有这样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没什么可怀疑或不相信的。
老夫人见只有韩言一个人,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于是高兴的称赞了一番韩言孝顺听话,有见识,有眼光。最后把老侯爷和定边侯说的都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不应该怀疑自己妻子或是母亲的。
老夫人见谴责的差不多了,这才说明证据道:“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就算是听来的闲话,不知道真相我可下过结论?还是我们言哥儿聪明!我刚听说这个流言的时候,因为知道孙媳妇也在贾家和这位薛家姑娘住过,就有点不放心,于是就托人找到了贾家老太君给薛家找的那两个嬷嬷,这些话可是她们俩个亲口说出来的,她们说做了这么多年教养嬷嬷,像薛家姑娘这样没规矩的还是头一次碰见,要不是看在贾老太君的面子上,早就给宣扬出去了,没想到纸包不住火,薛家姑娘的德行,最终还是被人传扬开来。她们对孙媳倒是称赞不已,说请嬷嬷这件事都是孙媳问起才有人注意的。孙媳当时好像是从扬州回来,见过哪些选秀人家的闺女知道了详情,于是就好奇的问薛家,人家都请嬷嬷怎么就不见你们请,薛家这才不好意思的托贾家老太君找人的。而且那两个嬷嬷还说,咱们孙媳的教养规矩那才是一等的,虽说只是点头之交,可一看就是书香世家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家闺秀,说话做事大方又有规矩。那自称规矩最好,可细瞧却是满身算计、轻浮的薛家姑娘和孙媳跟本是没法比的。我当时是在老姐们家里见的那两个嬷嬷,她们是不知道孙媳和我们家订亲之事的,所以说的话完全是发自肺腑、真实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