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瑾颜的记忆中,父亲这个词是真实的,也是虚幻的。真实真实在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西陵王,虚幻虚幻在西陵王很多年都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本份,对瑾颜来说,有和没有是没有区别的。
但是,尽管如此,西陵王是个再怎么不堪的人渣,他也是她娘风雅柔指引着她喊的父亲,她叫风雅柔娘,叫西陵王父亲。
在风雅柔过世之前,她们一家和美,父亲端正,母亲柔美,她和瑾翊都很好。一切不好都是在凤雅柔死后出现的,或者说是凤雅晴一早埋下祸根,在凤雅柔病逝后毒发,毒害了她和瑾翊十余年。
记忆里她的母亲总是一直笑着,那时候小,不懂,现在想起来,眼里也有空虚寂寞吧!
原来是,因为他……吗?
凤雅柔是凤雅晴害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她已经报了自己的仇,亲手报了,但是,她娘的命,现在在她面前站着所谓的父亲,是不是也带走了一部分。
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接受不了;因为接受不了,所以郁郁寡欢;因为郁郁寡欢,所以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
有段时间她总是在想,她的母亲那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会嫁给西陵王那样的人渣,明明寒迟旭会对她更好,现在她为自己找到一个答案,可能就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吧,没有办法只得委身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寒迟旭是皇帝,皇室不会允许血脉不纯的孩子存在,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她宁愿嫁给西陵王。
瑾颜并非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只是原谅二字,说起来简单,若不是身在局中的人,又如何能懂这其中的无奈艰辛,她知道穆兰庭一定是有苦衷,所以才对不起她的母亲凤雅柔,但是,你让瑾颜如何原谅他?怎么能原谅他!
穆兰庭对清明月说,“你我之间,我早已说明,你觉得我绝情我也没有话说,你执着,我没有必要奉陪,浪费你青春许多,并非我本意,但我并不觉得对你不起,只是瑾颜,她是我的女儿,我亏欠她们母女许多,只希望你不要为难她。”
穆兰庭可能这一辈子也就只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他一个辜负,对不起凤雅柔,对不起瑾颜,也对不起瑾翊。
瑾颜觉得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她向前一步,走向了穆兰庭,现在她的眼里只有穆兰庭,她说,“你知道吗?我还有一个弟弟”,她不顾穆兰庭变得破碎的表情,继续残忍地说道,“我们很小的时候,我们的母亲就去世了,我们叫做爹的那个人,对我们很不好,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我们过得很不好……”
她一字一句说的决绝,这无异于把穆兰庭的心放进油锅里煎,她说的高兴,什么都不顾了,想起过往种种,甚至还笑了出来,笑的凄凉……
“你欠我们一个交代……”她的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动。
穆兰庭、清明月还有白鹤翎三个人就静静地看着他们面前的这个少女,安静地笑着,笑到眼泪流下来。
白鹤翎有心改善气氛,可是他在穆兰庭和清明月面前实在不够资格,而且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劝瑾颜,无奈只好做罢。
这个时候,按理说最可能站出来的人却偏偏站了出来,可见清明月对穆兰庭实在是爱得深沉,爱屋及乌到了一定境界,她爱穆兰庭爱到爱他相关的一切,哪怕那存在是对她的一种伤害,但她宁愿自己受到天大的伤害也不愿意见到穆兰庭有一点损伤,尽她所能,成他所愿,哪怕只能帮他一点点,她也是愿意的。
是她执起瑾颜冰凉的手,安慰她说,“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受了很多苦”,这个“你们”里面,又忧郁早逝的凤雅柔,也有从小受尽苦难的瑾颜瑾翊姐弟,是他们苦命的娘三个,“可你要相信我的话,你们的父亲若是有一点法子去找你们母子,他是一定会去找你们的,他也是没有法子,我可以作证,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离开这翠微山……”
清明月最见不得有女子靠近穆兰庭,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清明月有脸面的女子是不会出现在穆兰庭的面前的,因为一定会被清明月狠狠嘲讽羞辱一番,清明月防着有什么狐媚子勾搭穆兰庭,但是她不厌烦瑾颜,因为瑾颜是穆兰庭的女儿,在她心里,只要是沾了穆兰庭三个字的,都是好的。
所以,穆兰庭其实根本不了解清明月,清明月不会为难瑾颜,相反,她会爱护瑾颜,像对她自己的女儿那样,她这样,只因为三个字,穆兰庭。
这三个字,是她此生最大的劫,为此,她可以悲哀到泥里。
她又说,“就是如此,他这么多年都不能出这翠微山,只要离了这翠微山,他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灵力紊乱,更甚者,涣散或者半息全无,只有翠微山这样的风水宝地才能保得了他。”她看了穆兰庭一眼,皱着眉头说,“不知道掣截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他变成这个样子,我跟他一道想了诸多办法,才稍稍有点起色,他就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你说让我如何不生气?所以我才找上门来。”
这一会儿,也就她一个人还能说话,她说着说着,忽然间福至心灵,猜测道,“我说他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急躁的事……”她把目光转向穆兰庭,问他,“是不是他们就是用你这女儿的消息把你套了出去?”
穆兰庭看着瑾颜,轻轻点了一下头,他说,“掣截送了封信给我,说我是不是在其他地方丢了一部分灵力,他说他帮我找回来了……”
灵力哪有丢不丢一说,穆兰庭只是为保凤雅柔,留了一部分灵力给她傍身而已,所以当穆兰庭打坐之时,看到面前的笔一笔一笔写出那些话时,他就坐不住了。
所以明知自己不能轻举妄动,但他还是去了。
当时他很庆幸,庆幸除了那帮人之外,他谁也没见到……
即使是重伤,也只是重伤而已,再没有其他的了,他很及时地回来了,那些人再拿他无法,只是他没有想到,白鹤翎会带回一个那样像她的人。
一切都仿佛有了解释,也有了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