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了几日, 景皓宇开始正式任职当编修, 虽只是七品小官,但在翰林当职,不愁没有前途, 翰林官员们是有望进内阁的,众学子均以能留任翰林为荣, 景皓宇直接任编修一事不知羡煞了多少同窗。
景皓宇与莫芸溪分房睡,大桃小桃轮流伺候景皓宇过夜, 每晚服侍完景皓宇歇下后自己便在外间歇下, 奇的是,她们一旦睡下便会一夜无梦到天明。
莫芸溪的孕吐现象并不明显,厨房在饮食上很照顾她的口味, 油腻的腥味的都不做, 爽口开胃的菜食每日都做几道,莫芸溪一般平均三四日干呕一次, 也不太难受, 呕几下就好了,这个孩子总的来说很体贴娘亲,鲜少折腾人。
景夫人唤大小桃过去问过话,听说几日过去她们还是姑娘,还未被景皓宇临幸, 是以极不高兴,训了她们两句,责怪她们不争气, 不会讨主子欢心。
大桃小桃听在耳中苦在心中,谁不想讨主子欢心?白日她们根本见不到大少爷,晚上他回府后也是陪着大少奶奶用饭然后聊天,她们不能在屋内碍眼,好容易到了晚上可以伺候他,结果也不怎么的,头一沾枕头就睡,对此她们心中是有着怀疑的,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可疑物,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乱说,于是只能忍着疑惑挨训。
这日下午,莫少卿府上的管家婆子带着一大罐子酸梅来拜访,说是莫少卿让她的儿媳腌制的酸梅干,管家的儿媳做酸梅的手艺极好,方圆几里很多孕妇都喜欢吃它。
莫芸溪尝了一个觉得口感极好,酸甜适中,比市面上卖的酸梅好吃许多,吃了后嘴里不再感觉到淡,会降低反胃感。
说起来也奇怪,自前日起,她的身子不知怎的突然就不舒服起来,感觉乏力得很,吃东西没什么胃口,大夫来看只说是怀孕初期孕妇身子不适应,好生休养几日便好。
一日过后莫芸溪身子更乏了,整日躺在床上不想动,连早上都没能去上房请安,人很没精神,脸色发白嘴唇也失了颜色,看起来就像是个病了几日的人,偏偏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均说没事。
莫芸溪怀的是景府的嫡长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最担心的莫过于景皓宇,每日自衙门出来就匆匆往回赶,有人请客去吃酒都推辞不去,他心中只有莫芸溪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府上的婆子都有生孩子的经验,但依然觉得莫芸溪的症状比较奇特,平时不见她如何孕吐,每日虽说胃口不好但好歹一天也能吃下一碗饭,哪里都正常,可偏偏就是愈见憔悴起来,连路都走不了几步。
莫府上的管家婆子问候了莫芸溪几句,见她身子不适没敢久留,将酸梅留下后趁人不备,将一张字条迅速塞进莫芸溪手中后便离开了。
趁着丫环们都退出去,莫芸溪快速看了眼手中的纸条,而后唇角一扬,将之递给香茹让她将纸条烧掉。
莫少卿命人送来的酸梅效果不错,莫芸溪有时嘴里没味脸色不好时吃几棵酸梅干胃口就会好些,这样能多吃几口饭,只是依然有气无力的,怎么养都不见好,有次下床走了几步居然引起了腹痛。
孕妇肚子疼那可非小事,这事可将景府上下均吓得不轻。
大夫来得快,救治紧急胎儿没事,说是动了胎气,要她好生养着,开了几副安胎药,让莫芸溪每日按时喝,要她心静情绪切莫过于激动,少操心什么都不要做,等养好了胎再做事。
“你感觉如何?”景皓宇白着脸盯着莫芸溪喝安胎药,自衙门出来听下人说莫芸溪动了胎气,吓得他弃了马车骑马赶了回来,到现在都余惊未消。
莫芸溪见景皓宇三魂像是少了七魄,整个人看起来极度惶恐不安,眼中闪过几分怜惜,压下浓浓的愧疚柔声安抚:“你别怕,我没事了。”
“你、你若有事,我、我……”景皓宇说着说着就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又白了几分。
“大夫说我的身子暂时有些虚弱影响了胎儿,但无大碍,只要我坚持喝安胎药就好了。”莫芸溪放下药碗,依偎进身子僵直的景皓宇怀中安抚道。
“奇怪,半个月前你的身子不是很好吗?连大夫都夸你身子保养得好,怎的短短几日突然间就虚弱起来了?”被安抚后的景皓宇心态稍宽,但眉头依然皱着。
莫芸溪心有点儿虚,垂下头把玩儿着衣带嘟哝道:“我也不清楚,估计是宝宝比较爱折腾吧。”
“等这个孩子生出来后我非打他屁股一顿不可,叫他在娘胎里就淘气。”景皓宇顺着莫芸溪的话半玩笑半认真地道。
“呃,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总之你放心,公事要紧,莫要因为记挂着我和孩子影响了你前途。”莫芸溪抬手轻抚腹部,默默地对孩子说宝宝你可别生你爹气,他是太担心你娘了,情有可原啊。
景皓宇由于担心莫芸溪,想请一日假陪着她,结果被拒绝了,说是他刚上任没几日,不去衙门不好,最后不得已被她说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莫芸溪最近的情况有些怪异,也不知被哪个烂嘴的使坏,居然说莫芸溪这般是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不然哪有所有大夫都看不出毛病来,胎儿也很老实不折腾人,但她偏偏身子越来越不好,精神也日渐萎靡。
不知怎么回事,这种莫虚有的猜测居然一传十、十传百,很多人听说了,起初没什么人信,后来越传越邪乎,莫明其妙的居然很多人开始信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这消息便传到了景老爷夫妇耳中。
“简直是荒谬!我府干净得很,上哪有那不干净的东西去!”景老爷听后破口大骂,脸色阴沉得厉害。
景老爷不信,景夫人这个遇事就拜佛的妇道人家可是一下子便信了大半,回想莫芸溪这几日来的反应,越想越觉得她是有可能撞了邪,于是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对景老爷说:“老爷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芸溪这情况看起来还真像是……”
“妇道人家!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长此以往你还谈什么持家?”景老爷被景夫人激得发了火,平时他很给景夫人面子,当着晚辈及下人的面从来不训斥景夫人,此时是事关“有福”的孙子,所以急了,容不得有人乱传孙子是被脏东西“盯”住了的话。
当着下人被训斥,景夫人脸青一阵红一阵的,难堪得紧,气得手都哆嗦了起来,她不敢也不能跟景老爷回嘴,只能压下不满与火气示好道:“老爷说得对,是我想左了。”
“哼,以后这种莫明其妙的话不得再传,谁再乱嚼舌根,一旦被逮到直接赶出府去。”景老爷板着脸命令道,屋内的丫环闻言均吓得不敢出声。
景老爷发话后是没人敢再说什么了,但那疑惑的种子却在心头埋下了,别人不说,景夫人对这事却是上了心的,因为有次香茹不小心说漏了嘴,由不得她不疑心。
有次香茹与景夫人派去问候莫芸溪的婆子说话时,不小心提到前日夜里莫芸溪莫明其妙地被吓醒,坐在床上发了会呆后才躺下,结果第二日莫芸溪对夜里发生的事一点印象都无。
夜里被吓醒后还与香茹说了会子话,很久后才睡下,可是第二日一早却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事莫芸溪瞒得厉害,连景皓宇都不知道,若非守夜的香茹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事估计会一直瞒下去呢!
这事景夫人不敢再对景老爷提,只敢暗地里行动,让心腹去外面打探哪个庙里的道士或道姑趋邪厉害。
不多日,有人传两日后将会有个游遍三山五岳、算命趋邪本事很强的道士路经京城,说这道士是个不显山露水的,有本事却不重名声,走到哪里都悄无声息,是以虽靠过硬的算命本事帮了无数人,但因未曾留下名号所以并不出名,这次来到京城也没人知道。
这个消息是曾经得益过的知府小姨子刘氏传出来的,她昨日出远门刚回来,在归来的路上遇到了那名道士,知他两日后来京城,于是回来后一高兴便对闺密说了,然后没多久很多人都听说了此事。
景夫人一听这道士有些本事,于是便打着试试看的想法让人在道士会路经的地方候着,等来时最好先其他人将道士请来景府。
莫芸溪一直在屋内养胎,偶尔会下床走几步,太阳快下山时去外面见见阳光呼吸下新鲜空气,对于府中下人传她撞邪一事当不知道,对景夫人背地里的小动作也仿若毫无所知,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补胎药一直喝着,补汤也喝,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她吃外,别人送来的一律不吃。
这几日纪梦洁送过两次她亲手熬的补汤,让莫芸溪趁热喝下,莫芸溪都以没胃口或是刚吃饱为由没当场吃,待纪梦洁离开后命人将汤倒掉,不管是不是她太多疑,总之孩子的安危最生要,丝毫马虎不得。
两天过去,未时三刻,一名看起来四五十岁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的道士被下人领进了景府,迎接的是管家,管家很客气地将道士迎进院内命人沏了壶上等铁观音,陪同道士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午睡”的景夫人。
道士喝了口茶,见管家态度不错,也就没理会景夫人的怠慢,心情颇好地望向管家道:“管事先生大概在十多年前遇过大劫吧?”
管家闻言心头一跳,状似不在意地问:“道长何以如此说?”
“贫道观管家的面相知你命中有过一劫,好在命硬挺了过来。管事先生命中有三子两女,第三子会在八个月后降生,乃庶子。”
管家闻言眼皮一跳,心想这道士果真有几分本事。他十多年前回京途中被几名强盗劫住打得只剩下一口气,钱财全部抢光,昏迷了足有二十多日才醒,这事由于时间过得久,加上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家丁,除了家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
目前两子两女均已成家,他新纳的小妾此时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前一晚还求他暂时保密,待满三个月孩子怀得稳了后再告诉别人。后宅的争斗他一向不予理会,只是事关后代的事,他自然要慎重,于是小妾有孕一事连发妻都还不知道……
“道长算得很准,令人佩服。”管家起身对着道士躬身一揖。
道士毫不客气地受了管家一揖,待管家坐下后说:“管事先生是有福之人,得益于你不甘于人下的闯劲,此后你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看在你人不错的份儿上,我劝你一句。”
“道长请讲。”管家正色道。
“想妻子儿女以后平安就要看紧你的妾氏。”道士只说了一句话便不再说,埋头喝起茶来,再问就什么都不说,只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管家闻言吓得一身冷汗,在道士说出他曾有过一劫并且八个月后会有一庶子时便已经打心理相信了这个道士,难道是说他那两个妾以后会害他的妻子和子女?
郑重谢过道士后管家给旁边的一个丫头使了眼色,然后又去请教道士一些其它的东西。
丫环得了管家的令将景夫人请了过来。
事先商量好的便是管家先试探道士,若是道士真有本事便命人去请景夫人。
此时景老爷及景皓宇均在衙门,她是专门挑他们不在时将道士请进门的,由于时间紧迫,景夫人对道士说请他帮忙看一下儿子院子里的风水,看是否对他的仕途有利。
景夫人命婆子去给莫芸溪报信,然后与管家一同带着道长去了莫芸溪的院子。
莫芸溪得了信后整理好仪容戴了面纱扶着丫环的肩膀出了房门,在院内等候道士的到来。
“这是马道长,我请他过来看看风水。”景夫人淡淡地对莫芸溪说道,有景老爷的警告在先,她不敢直接说这道士是她请来给莫芸溪看“病”的。
闻言,莫芸溪恍然,客气地说了声:“那就有劳道长了。”
道士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在院内走动起来,管家一直跟在他身后,景夫人与莫芸溪则站在原处等待。
将院子转了一周,最后道士走回来摸着下巴盯着景皓宇目前睡的卧房若有所思起来。
“道长您看此院的摆设可是有利于我家大少爷的仕途?”管家开口问。
“这个院子的风水问题总的来说是很好的,至于你家少爷的仕途如何得先让我知道他的八字。”道士依然盯着那间前阵子被改动过的卧房看。
景夫人闻言开口将景皓宇的生辰八字说了一遍,随后问:“这是我儿的生辰八字,道长您看他以后的运道如何?”
道士听后眯着眼掐手一算,突然咦了一声,满是疑惑地望向景夫人:“夫人的儿子当官了吗?”
“是啊,我家少爷刚上任。”管家回答道,随后忍不住问,“道长何以有此一问?”
道士闻言拧眉讶然道:“怪哉!按此八字来看,此人的好运道应仅止于他十三岁前,此后就算他大难不死怕是也要落个终生残废才对。”
“道长,看来您算的结果与事实有出入,我儿健康得很。”景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中没了先前的恭敬,说完后责怪地看了管家一眼,怪他识人不明。
管家被景夫人瞪得头皮发麻,不敢吱声。
莫芸溪突然开口道:“大少爷十三岁时有过一劫,不过后来好了,所以说有时人的命运也不一定非要按着上天所安排的那样来走。”
“有道理!”道士闻言赞许地望向莫芸溪,无视开始置疑自己本事的景夫人继续道,“按理来讲贵府大少爷的命运确实如方才贫道所说那般,不过正如少夫人所讲,人生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充满意外,贵府大少爷的运道已改应是遇到了命中的贵人。”
景夫人闻言收起了几分怀疑,问道:“道长所讲何意?”
道士没理会景夫人,而是若有所悟地问莫芸溪:“可否告知贫道少夫人的生辰八字?”
莫芸溪犹豫了,望向景夫人。
“你只管说。”景夫人道。
“是。”被允许后莫芸溪望向道士,将自己的八字说了出来。
又如方才一样,道士听完后又眯着眼掐手算起来,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又咦了一声,这次咦的声音更大了。
景夫人烦了,觉得这个道士在故弄玄虚,总是咦来咦去的,有真本事的人才不会如此。
倩雪机灵,见景夫人表情一变赶忙问:“道长,我家小姐的命格如何?”
“贫道走南闯北十数年,头一次接连遇到两个被转了运之人。”若说方才只是诧异,那这次道士可以称得上是震惊了,“这个八字并不属长命一类,按理来讲此八字的主人应该活不到十一岁!”
闻言,一直淡定地配合着道士“演戏”的莫芸溪彻头彻尾地呆住了,睁大眼睛瞪着道士,活不过十一岁!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就是在十岁时死的吗?她是那时穿越到了这里的。
难道眼前这个道士不是莫少卿找来演戏的?那负责跟她演戏的那个人哪里去了?莫芸溪脑子乱成一团,震惊得厉害,以至于没听到景夫人指责道士胡说八道的话。
“贫道若是胡说,就让本人这条贱命今日便被阎王爷收去!”一而再被怀疑是江湖骗子的道士生气了,对景夫人说话时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哼。”道士发了毒誓,景夫人忍下赶人的冲动,选择继续听,看这道士能编出什么花样儿来,总之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这个江湖骗子说得天花乱坠,她也是一个铜板都不会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