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柳府下人住的小院内, 一间厢房的灯仍亮着。
“醒了,醒了,菊婶醒了。”冬雪欣喜地叫着, 抬头崇拜地看着小树道,“小树, 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不过是在菊婶的背上拍了几下,突然晕厥的人就醒了。
“冬雪, 拿杯水过来。”盘腿坐在菊婶背后的小树先扶菊婶躺下, 然后跳下床,掏出怀里的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塞进菊婶的嘴里, 又示意冬雪上前喂她喝水,自己退后一步, 将瓷瓶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说,“菊婶,你没什么大碍,是累着了,以后要注意多休息。”
“菊婶看来老喽!不过忙了几日, 身体就吃不消了。吓着你们了吧?”到了京城后,难得三人都有空,邀两个丫头到她房里聊天, 正说在兴头上,没想到她突然就晕过去了。
“幸好有小树在,若是我一个人,肯定吓哭了。”冬雪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再次用那种佩服到五体投地的崇拜眼神看看小树,说,“小树,你可以去当大夫了。”
“我哪能当什么大夫,你高估我了,只不过略懂皮毛而已。真有什么大病,还得找大夫才行。”小树指指矮几上的小瓷瓶,冲菊婶道,“菊婶,这药你留着,是补药,是前几日安王爷赏的。你每日起来服一粒,很快就能恢复,不出两日,保证你又能一手扛一个大菜坛子了。正月里府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大宴小宴不断,你在厨房当差肯定事多,恐怕得忙到十五以后才能缓口气呢!”
“安王爷赏的?这么贵重的药,我怎么能吃?树丫头,你还是拿回去吧。”瞅瞅那个考究的瓷瓶,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菊婶急忙摆手推辞。
不等小树开口,冬雪拿起瓷瓶塞到菊婶的枕头下面,笑嘻嘻地说:“菊婶,你跟小树客气什么呀。这药她若是想用,肯定还有人会送,这瓶你就留着吧。过了元宵,府里就得准备烟儿小姐和太子殿下大婚的事,到时候来往的人肯定多。我看在烟儿小姐出嫁前,你是没空歇着了,吃些补药补补也好。”她回头瞄瞄小树,冲着菊婶故作神秘地道,“菊婶,你说说,小树离开我们几年,是不是突然本事见长啊!她是以前那个老是缠着你要桑果酒喝的小树吗?会不会是假的?你得帮我一起好好瞧瞧。”
小树贼兮兮地笑着,凑到她面前小声地说:“这好办!要不要我把以前你和小洛子那些事说出来听听?比如,两人第一次拉手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你以前好象告诉过我。对得上,我自然就是真的小树了。你看,菊婶在笑呢,她肯定想听。”
“不要!”冬雪羞红着脸,“腾”地站起来,扑过去要捂小树的嘴,两人闹作一团,逗得菊婶直乐。
“好了,不说,我不说,咱们别闹了。”小树嬉笑着躲了开去,整了整衣襟,正了正脸色说:“菊婶,你好好歇着。我先回逸园了,去看看少庄主回来了没,也好换小洛子过来看看。还有,你刚才说想在回苍烟山庄前,先回趟老家凉州的事,我觉得可行,到时候让小洛子好好跟少庄主说说。这里离凉州近,等回了苍烟山庄想再到凉州,那就更费时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菊婶点点头说:“好,你去吧!小洛子若是忙着,就别让他过来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冬雪姐姐,好好照顾你未来婆婆噢,我这就去将你家小洛子请来。”小树调侃地道,冲冬雪抛了个暧昧的眼色,在冬雪再次满脸通红地扑过来的当儿,开门闪身而去。
※※※※※※
离逸园不远,小树听到院门口传来一男一女的吵闹声,走近一看,原来是随少庄主去章府参宴归来的小洛子和馨园的丫鬟梅香。
借着院门口的大灯笼,瞅清梅香手里端着的托盘上的东西,小树心里有几分了然。这七八日,无论是自家设宴还是别家邀宴,府里的三位男主子经常不胜酒力,饮醉而归,梅香手里端着的,正是庄主夫人吩咐厨房准备的醒酒汤。本该是夫人院里的丫鬟的差事,可逸园这边每次都是梅香帮着送过来,这份对园内那块大肥肉的倾慕之心,连她看了都唏嘘不已。
她走上前问:“小洛子,你在做什么?”
“还不是这醒酒汤,我让她交给我就行了,她偏要亲自送进去。她以为少庄主的房间是谁都能进的吗?真是的。”常洛不满地回道。
“我刚刚在菊婶那儿,她好象有点不舒服,冬雪在那守着,你也去看看吧。少庄主这边,我守着就行了,你快去吧。”
“我娘病了?那我得去看看。”常洛慌忙向后院跑去,跑了几步又回头道,“这醒酒汤你送进去,少庄主还在书房。”
在书房?难道今日没有大醉?真是难得!堂堂三代柳家男儿,居然个个酒量不佳,这一点,实在不符合苍烟山庄尚武重勇的气势。想那根红苗正的少庄主柳云济,虽说常约人喝酒,来京城这几个月也算是齐乐坊醉仙楼的常客,不是她自爆家丑,就他那点酒量,不如约在怡香斋喝茶来得风雅些,何苦学人家江湖大侠邀朋豪饮来着。她心里轻笑,想她小树一介女流之辈,至今尚没有真正醉酒的记录,看来除了相貌突变这一条,她的酒量也属于基因突变的范畴。
“都让那小洛子给耽误了,这醒酒汤就要凉了,我送进去了。”梅香见脾气拧得跟什么似的愣小子走了,显然没将整日笑咪咪看起来没啥脾气的小树放在眼里。
小树不以为然地笑笑,侧身摊手道:“请便。”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罪的,她很乐意给人方便。当然,拒绝一个人也是没有罪的,少庄主若是不喜欢梅香的打扰,自然会赶梅香出来,她又何必当这个坏人。
她慢慢地踱进院子,站在花厅外的廊下赏景,书房里隐隐传出梅香那甜腻得直掉糖渣的声音,她晃了晃脑袋,不想让自己绝佳的耳力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这几日,府里的主子们忙着拜年应酬,她这个小丫鬟倒是过得挺清闲自在。那位皇子皇孙想来更忙,初三来柳府拜年被她避了开去,前天初六太子府设宴,她说什么都不肯跟着柳云济去。算起来从那次安王府一别,她已成功走出他的视线。希望再保持几日,十五一过,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皇子皇孙那份在他看来堪称大方的情义,还是留给那位倾慕他的柳烟儿吧,将来也好成就一段英明帝王和绝色美人的佳话。至于章府那位想取她性命者,不知何故突然消声隐匿,再无后续行动,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害人也有新年假期?她倒没什么,只是白白辛苦了“四玉”,自从齐乐坊遇袭后,无论她说什么,再也劝不动“四玉”离开她了。
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眼神不由扫向西厢房后那片林子,面色有些动容,她叹道:“真傻啊!”大冷天躲在昏暗的角落,无眠不休偷偷护卫她的“四玉”,傻!坚信她是所寻之人,所以对她倾其所有的妖人师父,傻!对她全心的信任和依赖,几乎奉她的话为圣旨的小虾米,傻!谁说玉澍宫是妖魔邪道,在她看来,出的尽是些傻子……
“小树,你进来!”她正想得出神,书屋里传来柳云济的喊声。
“来了!”她回转身,掀帘进了花厅,瞧见梅香神情黯然地退出书房,绕过她身边,匆匆离开。看来一场丫鬟倾慕少爷、借送醒酒汤表露真心的戏码,又以迟钝少爷的不解风情而宣告落幕。
“小树,你又躲在外面偷懒了?”见小树进来,柳云济劈头就是一句。小丫头就是好命啊,在他疲于对付那些应酬时,她过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连他见了都眼红。
“哪有?我想少庄主有些酒意又非大醉,再来点甜点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哪来的甜点?”嗜好甜食的柳云济被说动了,“快拿来!宴上尽喝酒了,我正好饿了。”
“你没看到……不,没听到吗?我在外面都听到糖渣哗啦啦直掉。没想到见着心中大肥肉的女人,声音能甜到那种份上,小树我愧为女儿身啊!”小树捶胸顿足,口气无不扼腕。
柳云济不解地蹙眉,忽然想到两人曾经的戏言,恍然不悟,不禁莞尔。方才听那送醒酒汤的丫鬟的声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被小树一说,他倒是明白过来。他说呢,寒冬腊月的,那个叫梅香的丫鬟穿得好象也太轻薄了点……
“你都猜到人家的心思,怎么不拦着点?偏让她一个人进来!万一我醉得不省人事,再传出点闲言碎语,那就不好了。”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小丫头就知道看热闹。
“我又不知道少庄主对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万一有意,我怎么能坏了你的好事。”嘻嘻一笑,她充分表明自己是很有成人之美的作风的。
柳云济挥挥手道:“那我告诉你,无意,无意!听清楚了?”
小树笑得更欢了,调皮地挤挤眼,拍拍胸脯道:“听清楚了!少庄主放心,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小树一定誓死护卫你的名声和……”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扔给柳云济,在迅速逃离书房的同时,重重地抛出最后两个字,“……贞节!”
“什么?小树,你给我回来!”贞节?他的贞节?还誓死护卫?这小丫头,把他当成什么啦!柳云济猛得站起来,作势要追出去,捏捏手里的布包,他把布包放在桌上摊了开来。他无奈地摇摇头,扬唇而笑。果然是小丫头惯用的伎俩,先是有恃无恐地把人撩拨得七窃生烟,然后再弄点你不舍得推开的东西来安抚你的怒气,自己却若无其事地闪人。京城赫赫有名的翠味斋出的密香玉酥糕,平时一日只出一笼,难得能买到,按说这些天过节正关门歇业呢,小丫头居然随手一掏就能掏出一包来,一尝就知道是今日出笼的。他就说嘛,小丫头的命好,这东西,怕又是那位整日把小树挂在嘴边,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小王爷如今看中的是柳府小丫鬟的尘阳送的。
“我这边没事了,你下去歇着吧。明日随我去趟安王府。”中了箭伤的尘阳一直没有恢复,明日该去探望一下了,虽说他的小丫鬟不知偷偷去探望过几回了。他知道小树不会走远,果然,听到说可以歇着了,马上有了回应。
“是,少庄主,小树告退了。”话音未落,小树已跑出很远。
又一日平安度过,离笑傲江湖的日子又近了一步,未了还轻松调戏少庄主一名,可喜可贺!幸好刚才在菊婶房里聊天时,没有把密香玉酥糕全部贡献出来,留了一些揣在怀里,及时安抚了嗜甜如命的少庄主。
开门,关门,点灯,上榻,熄灯,一连串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闭上眼睛,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明日醒来,就是正月初九了,离十五元宵节,还有七日。
一时之间,很多人很多事在她脑中闪过,心里突然漾起一丝淡淡的不舍,一股莫名的酸涩缓缓地上涌,直冲过头顶,灼烧着她的双眼。伤春悲秋,绝对绝对,不是她小树的风格。她嫌弃地啐了自己一声,倔强地拉高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
安王爷年前在齐乐坊遇刺,一直伤重未愈,久未公开露面,街头巷尾的传闻却仍是少不了他。据说近来燕国的局势不稳定,燕国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在初三当晚被废,如今二皇子和三皇子蠢蠢欲动,都想要这个太子之位,但燕王一直没有表态,朝内大臣们人心惶惶,就怕站错了立场,投错了靠山,毁了自己的仕途。送到苍国做质子的安王爷吓得躲在安王府内不敢动弹,唯恐再次殃及自己的性命,更是向苍国皇帝哭求,才讨来救兵护卫府内安全……
芸芸众生,众口铄金,不消几日,风流小王爷成了苍都城内最唯诺怕死的胆小鬼,连几日前皇上因疼惜他这个亲外甥、特派侍卫进府保护的说法也变了样。
“胆小鬼?说你吗?”小树凉凉地睇了夏尘阳一眼。小虾米若是胆小鬼,她真不知道还有谁敢称自己胆大了。
“是啊,小树,人家好怕的。你今日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吧。”某只小狐狸装作害怕的样子,乘机向她偎了过去。
“不行,我得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少庄主从太子府回来,说会过来看你,我就不等他了。”再不走,怕是要被人堵在这里了。
夏尘阳闻言,不再挽留,唤管家夏岩进来,催着赶着要他快些送小树回去。他哪能猜不出小树的心思,何况那日君玉楚与小树在他书房内的谈话,他在隔壁房里听得一清二楚。不能怪他偷听,凑巧他的书房和寝居里有那么几处不为人知的小机关。事关他心心念的小树,他自然不能放松警惕,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是在他听得理直气壮的同时,也听得心惊肉跳,外加眉开眼笑……
第一次被夏尘阳催着离开安王府,小树觉得不太习惯,不过想到他比她还要多变的性子,她倒也没有多想。在柳府门口下了马车,她正准备进门,发现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看清驾车的车夫和马车上的人,她眼色一沉,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娘,您去哪儿了?”小树走上前,搀扶着蔓娘下车,眸光冷冷地扫过车夫的脸。章府的大管家,年前偷袭她的直接嫌疑人。
“我……”蔓娘支吾着,瞅到章管家暗示的眼神,她急忙说,“去茶楼了,章大小姐找我问些刺绣上的事。”
小树将两人的神情都看在眼里,装作不明所以地问:“章大小姐以前不是都来柳府的吗?怎么改去茶楼了。”没等蔓娘回答,小树先自问自答道,“对了,肯定是章大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蔓娘和章管家闻言同时点头,小树继续道,“身份不同了,那也不该去茶楼,应该让娘直接去章府才对啊!”
蔓娘扶着额头说:“树儿,娘累了,我们进去吧。”
“好,娘,您小心点。”见蔓娘为难,小树也不想再逼问。今日美人娘究竟去见了谁,等问了青玉,答案自然就有了。自从她从小虾米那里得知袭击她的人与章府有关,青玉就一直在暗中保护美人娘。
小树瞅了章管家一眼,发现章管家正探究地直盯着她,对上她的视线,他略显慌张地撇开脸去。她嘲弄地笑笑,扶着美人娘跨进了大门。
走在回馨园的路上,蔓娘突然开口说:“树儿,等过了元宵节,娘跟你一起离开这里吧。”
“离开?娘跟我?”什么情况?这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是的。我跟你。我想也别太麻烦了,到时候我们就偷偷地走吧。”
“偷偷地走?”越说她越糊涂,偷溜是她小树的专长,什么时候美人娘也想玩这一招了?不过,她仍是笑着应道,“好啊,那我们就偷偷地走!”
无论出了什么状况,美人娘舍得那个小美人吗?在她看来,就一个字,悬!
※※※※※※
此时的馨园内,庄主夫人崔氏和柳烟儿两人的谈话已近尾声。太子君玉楚和柳烟儿的大婚之日定在四月初二,离今日已不足三个月,做为柳府的当家夫人,崔氏有很多事需要与柳烟儿提前商议确定。
“春雨、秋霜、梅香,三个贴身丫鬟肯定少了,夏风你说不要,又不忍心拆了冬雪和小洛子的事,这样吧,我院里的那几个丫头你看有没有合意的,再挑一个给你当贴身丫鬟。反正还有蔓娘在,她照顾你这么多年,我看最合你心意了,以后有她在,我也放心。至于其他陪嫁的下人,到时候我让人拟个名单,我们再商量。还有……”
柳烟儿突然打断崔氏地话,柔声细语地道:“伯母,蔓姨我想还是算了吧,到时候让她随你们回苍烟山庄去。这边气候干冷,蔓姨的腿有伤病,对她可能不太方便。”蔓姨的照顾虽然合她心意,但想到有蔓姨在,她的女儿就有更多机会出现在那个人面前。虽然不舍,在她的心里,已决定将蔓姨剔除在陪嫁的下人之外。
“这样啊?你带的人,当然你来决定。这么多年了,我看她照顾你,比照顾她的女儿树丫头还要尽心尽力。来京城前,本来是打算让她跟着你的,现在突然说让她回去,我怕她舍不得你,记得要好好跟蔓娘说,知道吗?”
“伯母放心,烟儿会好好跟她说的,今日等她回来就说。”蔓姨一向只呆在馨园,今日章府的管家来请蔓姨过去,说是章珍儿有事找蔓姨帮忙,她不好推辞,只得允了。瞧蔓姨的脸色,倒象是极不乐意去的。
“行吧,我们先说到这儿,反正还有些日子,要准备的东西有很多,伯母保证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到时候风风光光地把你嫁进太子府。”崔氏爽朗地笑笑,告辞离开,刚走到院子门口,正巧遇上蔓娘和小树。
“两人别多礼了。蔓娘,烟儿好象有事找你,你进去吧。”她看着蔓娘走进柳烟儿住的暖阁,又笑着对小树说,“树丫头,听说今日又去安王府了?”
“是的,小树是随少庄主一起去的。”庄主夫人今日笑得有点诡异,她警觉地拉出少庄主柳云济来当靠山。
“安王爷伤势好点了吗?”
“恢复得还不错。”
“那就好!”
“夫人,小树告退了!”瞅准时机,她赶紧开溜。
“好,你去吧。”
崔氏看着小树的背影,想到前几日进宫时皇后娘娘的话。刚才与烟儿说到蔓娘的事,她心里就有些犹豫。虽然她不知道烟儿为何会突然改了主意,要打发蔓娘回苍烟山庄去。但她看来,事情却不那么简单。如果树丫头真如皇后娘娘所说,会跟烟儿一样嫁进太子府,那蔓姨的去留恐怕就得是树丫头才能决定了。
那日皇后娘娘私下找她密谈,说是太子殿下看上了蔓娘的女儿小树,只因小树身份低微,太子殿下又想给她一个好的名分,所以特意请皇后娘娘帮忙说合,想由他们柳家给小树一个新身份,又不能与烟儿一样姓柳,于是皇后娘娘想到了她的娘家崔家,说可以让小树姓崔,对外人说小树是她崔氏的娘家侄女。她为此特意找了树丫头几回,旁击侧敲之后,她发现那丫头似乎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此打算,对太子殿下更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看起来倒是跟安王府的小王爷更亲近些。
她听皇后娘娘的意思,那空置着的另一个侧妃之位就是太子殿下给小树留的,连皇上都默认了。如今这太子之意似乎又成了皇上之意,她不得不慎重对待。太子殿下的正妃侧妃均与柳府有关,说起来也算是皇家对柳府的信任和恩典。烟儿贵为太子妃,日后更要母仪天下,这点容人之量是应该有。但同样身为女人,面对烟儿,她怎么也没办法将事情说出口,此事也是一拖再拖。而那个她很喜欢的精灵古怪的树丫头,一旦知道太子殿下的打算,会乖乖地被冠上另一个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