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刚从灏山围场狩猎归来, 一大早宫里派人来宣太子殿下进宫, 君玉楚不敢怠慢,匆匆前往仁德殿。
仁德殿是苍景帝的御书房所在,平日里批阅奏折、召见重臣、商议国政以及封赏赐宴等, 一般都在仁德殿里进行。
君玉楚刚步入仁德殿内,一个老太监迎上来叩首行礼:“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君玉楚微微地点了点头, 淡淡地说:“曹公公免礼。”
“太子殿下这边请。”曹公公将君玉楚迎到东书房门口,轻声向内禀道, “皇上, 太子殿下到了。”
“进来吧。”书房里传出一个语带疲惫的声音。
君玉楚疑惑地看看曹公公,曹公公凑上前耳语道:“皇上昨夜在此通宵达旦,已是一夜未眠, 皇上龙体要紧, 太子殿下劝着点吧。”
君玉楚了然地“嗯”的了声,踏入门内。
高高的御案前, 坐着一个身材颀长、身着龙袍的中年人, 单手握拳支额,面露倦色,正在闭眼假寐。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坐吧。”苍景帝闻声抬头,挥了挥手, 放松地向后靠在椅背上,示意君玉楚落座。
“你先看看这个。”苍景帝拿起桌上的一份奏折,扔给君玉楚。
君玉楚稳稳地接住, 匆匆阅毕,一脸不置信地道:“父皇,这……应该是江湖谣传吧?”木玉令惊现江湖,澍国绝世宝藏确有其事,得令牌者得天下……
苍景帝摇摇头,叹道:“事出有因,绝非空穴来风啊。”
“请父皇明示。”君玉楚不解,玉澍宫是个行迹诡异的大门派,江湖皆传其门人众多,传闻富甲天下,为天下第一富。但传闻归传闻,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玉澍宫的宫主。
“你可知为何苍国有八位皇后出自苍烟山庄柳家?”
“儿臣听说是因为先祖的遗诏,必须娶柳家女为后,方可安国定邦。”真正的遗诏只有历任皇上才可得见,但各种传闻猜测由来已久。
“此事确为先祖遗训,遗诏中还说……”
君玉楚急急起身,打断苍景帝的话说:“父皇,先祖遗诏乃是绝密,儿臣无权得知。”
苍景帝知君玉楚做事谨慎,不想授人话柄,思索片刻改口道:“朕就随便说说,你就当传闻听吧。传闻说,三国分立,经九朝后亡,自此天下归一。苍国传至朕手中,已是第九朝了,如今出了这木玉令,朕担心并非江湖妄言,恐国运不济,苍国将亡在朕的手中。不过,朕昨夜细究遗……传闻,传闻又说,柳家必出九位皇后,能保苍国九朝平安。但当朝皇后,只是柳家出的第八位皇后,两者之间的差异又有什么玄机呢?”
听到这里,君玉楚心中惊讶,他知苍景帝所说传闻,其实就是遗诏中的内容,他犹豫了一下说:“依儿臣看来,差异就在苍隆那一朝。”苍国的第四任皇帝苍隆帝违背了遗诏,立他宠爱的女子为后,在位仅六年就早薨,是苍国最短命的皇帝。
“朕亦是这般认为。因那一朝的变故,柳家还有一位皇后未出,朕想,只要有她在,苍国定能有下一朝的平安。”
“父皇,儿臣以为,传闻也只是传闻,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如今国泰民安,世道太平,与燕、南两国虽有边疆纷扰,但并无大的交恶。南国国君年岁已高、燕国国君娶了皇姑之后,相约结盟,互不相扰,看起来两国都无明显想要吞并天下的企图。不过,这木玉令重现江湖,势必引起有心之人的觊觎,南、燕两国以后有何打算,就不可知了。”君玉楚神色凝重地说。
“有些事,不得不防。不管木玉令之说是真是假,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玉楚,朕令你即日起查清此事,如传言属实,要不惜代价取得此令。”苍景帝眼神犀利,冷然说道。
君玉楚深知此事关乎苍国危亡,沉声答道:“儿臣领旨。”
苍景帝起身,背着手踱了几步,突然转身问君玉楚:“玉楚,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呃?”君玉楚诧异地抬头,不明白苍景帝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脑中闪过一张清灵出尘的笑脸,一双灵动慧黠的眼睛还调皮地冲他眨了一下,令他不禁莞尔……他蓦然凝神,轻道:“没有。”
“这一点,你倒是随了朕啊!”苍景帝的声音充满寂寥,半响又说:“柳家小姐貌若天仙,娇妍聪慧,朕还以为你……没有也好,省得日后你举棋不定。”
“儿臣不明白。”
“柳家出的八位皇后均没有子嗣,你知为何?”
君玉楚摇摇头,随即不确定地问:“难道又是……遗诏?”
苍景帝并不正面回他,只道:“你就要大婚了,很快会明白的。”
※※※※※※
这一日小树过得很忙碌,几乎脚不沾地在柳府的各院里穿来走去,陪庄主夫人聊聊天,给厨房菊婶的新菜式挑挑毛病,帮美人娘的绣样描个图,替冬雪和秋霜上市集买胭脂水粉……直到常洛的一张大黑脸突如其来出现在她面前。
“小树,少庄主让你回去。”
“噢,知道了。这是冬雪的东西,你帮我送到馨园去。”躲到无处可躲的小树只得灰溜溜回到逸园。
“小树,总算回来啦。过来,我们好好聊聊。”柳云济站在院子里,笑得很奸诈。
从灏山围场回来,小树以为早已成了柳府的头号八卦,事实却是,风平浪静。柳云济说,太子殿下有令,她与晋王爷的误会,还有六公主遇险一事,都不得张扬出去。所以,即使当时最不待见她的夏风也在场,回到府里却没有新的八卦传出。
唯一的麻烦就是,嗜好习武的柳云济缠着她问了一堆问题,比如师承何人、习的哪派武功、哪年拜师哪年出师等等,无论柳云济如何旁击斜敲,她一律敷衍地回他四个字:“记不清了。”
问供得不出结果,柳云济就改为直接过招,只要在逸园里,他有事没事就会找她“聊聊”,好好地端点心进书房,也会被突然袭击。
“不聊了,行不行?”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柳云济。才过了两日,她就快被“聊”疯了,真怕哪天气急攻心,一掌断了柳家的独苗,那罪过可就大了。
“那你告诉我,你师傅是谁?”
“一定要知道?”
“你要不说,我见了你就找你聊天,不光在逸园内,出了逸园也是。要是老爷子和我爹知道府里有个丫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不知他们会不会也想聊聊?”柳云济笑得很欠扁。
“那我就告诉你吧。不过,我只说一遍,你要没听全,可别再找我麻烦了。”小树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说吧,让我听听是哪位高人。”
“唉!”先叹口气,然后背着手,小老太婆似地向花厅走去,边走边说,“当年离开苍烟山庄,先遇江南七怪,又见全真七子,再逢北丐洪七公、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段智兴、中神通王重阳,后来又碰见周伯通、裘千仞等众多江湖人士。江南七怪你知道是谁吗?就是飞天蝙蝠柯镇恶、妙手书生朱聪、马王神韩宝驹、南山樵子南希仁、笑弥陀张阿生、闹市侠隐全金发、越女剑韩小莹,全真七子是指全真教的马钰、丘处机、王处一……”
“好了,停——”柳云济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以,“什么江南七怪,没听说过。我记得现任丐帮帮主姓华,洪七公是哪位?还有什么全真教,江湖上有这个教吗……”
“我也不知道啊,他们这么说,我就这么记了,难道他们编了个假名字骗我的?也可能他们都是世外高人,不轻易出山。偏偏我小树运气好,一个个都遇到了。”她脸上的表情很无辜,拧眉想想又道,“少庄主,小树还要说下去吗,小树还没说完呢!”
都是些什么武林人士啊,他怎么一个都没听说过?柳云济一瞬不瞬地盯着小树看,小树目光坦然地回视她,他盯了半天也没从她脸上看出可疑的地方,只好挫败地摆摆手道:“算了,不用说了。”看她的样子,不象在编瞎话,编瞎话能编得这么顺溜吗?还都有名有姓的象那么回事。
“那小树不说了。”她从善如流地答道,心底早乐开了花。
“你说见过很多江湖人士,那你听过玉澍宫吗?”柳云济随口问道。最近关于玉澍宫的流言风行,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
“听说过。”
“玉澍宫你也知道?”柳云济挑眉。
“当然。不就是那个天下第一富的玉澍宫嘛。听说宫主是个老妖婆,最喜欢抢那些年轻的俊俏公子了。小树小时候在苍琅镇的茶馆里就听说过啦。少庄主,你可得小心点,小树觉得你长得就挺俊俏的,可千万别被老妖婆抢去了。”妖人师傅,徒儿不孝,毁您老人家的名节……咳,当然,您老人家早就没什么名节可言就是了。
“小丫头,谁让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啪”的一声,一个爆栗敲到小树头上。
“那少庄主说些正经的来听听。”不服气地送他一个白眼。
“据说江湖上出了块令牌叫木玉令,得到它的人能得到一大笔宝藏,还能……”柳云济压低声音,“还能得到天下呢。”
“那跟玉澍宫有什么关系?”她很傻气地问。心里却直叹流言的速度太快,才几天,这事都弄得人尽皆知了。
“听说那木玉令就在玉澍宫宫主身上。”
“啊?在那个老妖婆身上?”
“传言说玉澍宫换了新任宫主了,现在朝堂上下、江湖内外,人人都想得到木玉令……”
“人人都想得?少庄主,你也想要吗?”小树打断柳云济问。
柳云济嗤笑:“这么麻烦的东西,我干嘛要它!我只是同情那个宫主啊,一旦被人发现,那不成了众矢之的?”
小树眼神晶亮地睨他一眼,柳家的种果然一个样,天生怕麻烦。她深有同感地叹口气道:“小树也很同情他。”想到小虾米那块特大号的肥肉被贪婪的狼群撕咬,那场面……啧啧,太惨烈了。
她,于心不忍啊。
※※※※※※
子夜时分,残月如钩,万籁俱静。
五道人影从远处虚空飞掠而来,在夜色的掩护下,跃进了安王府高高的围墙,又飞身上了屋顶。领头的那位一身白衣,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身后的四位都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白分明的五道人影在雪未化尽的白色屋脊上穿行飞奔,个个身形轻巧,如履平地。
她们到了一处院落,领头的白衣女子带着询问的眼神看了一下身后的随从,见随从点头,她率先从屋顶跃下,轻轻地落在院子里。
四位随从也跟着落在她身后,其中一位轻呼道:“主子!”
白衣女子早就发觉四周有人围了上来,她灿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朝随从挥了挥手。
随从立即会意,其中一个冷声说道:“四龙何在?主子来此,还不快出来见礼。”
“四玉?”暗中有人惊呼,随之三道人影落在她们面前。
“见过主子。”三人单膝跪地拜见。
白衣女子点点头,示意他们起来。
“玉澍宫主子来此,还不快请宫主来见。”青玉亮出手中的雪牙剑,轻喝一声道。
“算了青玉,外面多冷啊,我自己进去就是了。”白衣女子轻笑着说。看她身形虽娇俏柔美,声音却嘶哑如老妪,笑声尖锐,异常难听。
此时书房的门已大开,小藤子跑出来见礼:“凌龙见过主子。宫主请您进去。”他也不知宫主为何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姐没有好感,刚才在屋里听到她来了,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迎接。
白衣女子语带戏睨地说:“凌龙是个好名子,小藤子就太难听了,看来新宫主取名的本事可不怎么样啊!”当然,妖人师傅起的名字也没啥创意,青玉对青龙,凌玉对凌龙,她难道以为自己在玩拉郎配吗?
不顾小藤子的诧异,她接过青玉手中的雪牙剑又道:“你们几个好久没见,就先聊聊吧,我进去会会咱们的新宫主。”
她走进书房,夏尘阳正坐在书案前,见她前来,站起来抱拳道:“你就是让师傅赞不绝口的师姐?初次见面,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她暗笑,小虾米笑得可真勉强,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他的地方。不过,这是小虾米第一次没有见到她就热情地上来拉她的手噢。
“幸会幸会,师姐我深夜来访,多有打扰。这柄雪牙剑是我送给师弟的见面礼,还请笑纳。”
她嘶哑的嗓音令夏尘阳皱眉疑惑,师傅说的师姐难道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妪,那师傅还想让他们俩结亲?不过依师傅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可能。
他有礼地道谢,伸手准备接过雪牙剑,突然手一顿,眼中精光忽闪:“师姐,师傅可曾与你提起过某件事,而这剑就是信物?”订情信物他已经有一个了,其它的就不需要了,女人送的东西,还是问问清楚比较好。
某件事?啥事?不过看小虾米紧张兮兮的,她捉弄心起,故意顺着他的话说,“那事妖人师傅提起过,这剑……确实是信物。”见夏尘阳黑着脸缩了手,她继续试探道,“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师弟对那事有何想法?”什么事?什么事?能让小虾米黑脸的事太少了,她真的很好奇。
“上次见师傅时,我已回过师傅了,恕尘阳不能从命。尘阳心中已有喜爱的姑娘,早与她私订了终身,所以不能再跟师姐订亲。”
订……订……订亲?怎么回事?妖人师傅,您倒底背着我又干了什么好事?不过……
“你……与人家私订终身?”这个消息更劲爆,她脑子有点晕了。小虾米你个小屁孩,才多大呀,就学人家玩什么私订终身?再说,你一个燕国皇子,老婆轮得上你自己选嘛,你私什么订,终什么身呀!
因为太惊讶,她的嗓音提高了许多,假装的嘶哑声音有点破功。夏尘阳何等精明,一对桃花眼立即射了过来,直盯着她的脸看。
被夏尘阳盯得不自在,她撇开脸,目光左游西荡,就是不与夏尘阳对视。
“剑你收下吧,这只是我们师姐弟相认的信物,不是订亲的信物。师傅如果跟你提过什么,你不必当真。以后我们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她懊恼地想咬了自己的舌头,瞧自己说的,搞得好象两人原来有关系似的。
一开始乔装打扮来此,一是不想让太多人知晓她的身份,二是想逗逗小虾米,这下好了,弄得场面这么尴尬,脸上的纱巾是取下还是不取下呢……
她还在犹豫,夏尘阳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合后仰,一双桃花眼晶晶亮地溢满水光。然后人影一闪,人已扑了过来,紧抓着她的手,欣喜地说:“小树,原来是你。”
“你……你怎么知道?”小树瞪圆了双眼。
“小树的声音我太熟悉了,你只要露一点破绽,我就能听出来。还有这手,我一拉就知道是你了。”夏尘阳笑得那叫一个春花灿烂。小树就是师姐,师姐就是小树,哈哈,他就知道,他的小树是不一般的。
小树扯下罩在头上的纱巾,见他只顾着开心地笑,忍不住提醒他道:“你就不知道生气吗?我可是骗了你好多年,六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谁了。”
“小树不想说就不说,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现在知道你是师傅说的师姐就行了。”夏尘阳继续笑得合不拢嘴,一口小白牙里吐出关键性理由,“这样我就多个理由缠着你了。”
小树满额黑线,这是谁教出来的孩子,思维真独特!不过,合她的胃口就是了。她最讨厌那些伤春悲秋被害妄想症严重稍有变故就以为全天下人都骗了他的人了。
“我还故意把麻烦推给你,那块玉……那块在莫名湖边送给你的玉,它有个名字,叫灵玉。”
“灵玉?”夏尘阳脸上的表情总算认真起来,“那它与木玉有什么关系?”
“你自己想想嘛,灵敏对木讷,黑对白,圆对方……”小树提醒道。妖人师傅太没创意了,给人起名字是如此,给物起名字也是如此。
“黑色圆形的灵玉……白色方形的木玉……你是说……世上根本就没有木玉?只有这块灵玉?”夏尘阳掏出灵玉说。
小树点点头,一脸沉痛地说:“据我所知,确实如此。”
“那……得了灵玉,真能得到天下?”夏尘阳问。
小树没有回答,反问道:“如果是的话,你想要吗?”
“只要这块玉,不要附在玉上的麻烦成吗?”夏尘阳嬉嬉一笑道,“这是小树跟我的订情信物,我可不能扔,也不能让人家抢走了。”
“师傅说,它只认我和你,没有第三个人能抢走它。”小树头痛,都什么时候了,小虾米还不在状况。她突然想到什么,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说私订终身的姑娘,不会指我吧?”
“当然是小树了,要不然还有谁?”夏尘阳粲然一笑,拉着她说坐下,两眼清澈澈地望着她说,“小树,你是最后一个把我看光光的姑娘,所以……不许跑,你得对我负责。”
不会吧?他五岁以后就没在女子面前光过身子?他这个风流小王爷是怎么当出来的?鬼才相信!
她直接忽视他的跑题,转回正题说:“你准备拿这块玉怎么办?先声明,东西已送出,概不退货。”
夏尘阳邪邪地笑了:“我才不管它是什么玉,我只知道它是小树送我的信物,其它的,一概不管。若有人为这块玉来找麻烦,自然是要奉陪到底。”
“你心中有数就好,我就放心了。”哪天被狼群啃得体无完肤,别回过头来怪师姐啊。
“小树,我跟你说……”
夜色正浓,毫不容易有机会跟小树独处的夏尘阳,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很多……
※※※※※※
过了四更,夏尘阳才依依不舍地目送小树离去。他静静地伫立在院中,若有所思……
半响,他问:“小藤子,你说依老宫主的性子,她给了我、我却没有收下的东西,要怎么才能再要回来?”
“那东西宫主很想要吗?”
“是的。”
“那恐怕要不回来了。”小藤子不客气地一语击破他的美梦,“依妖人宫主的性子,知道是人家想要的东西,她反而不会给。越想要越不会给,特别是那个人还经常提一个‘老’字。”
“……”夏尘阳无语,失神望月,哀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