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马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暮□□.临。
从他所身处的旅馆房间向外望去, 暖橙色的夕阳余晖映照在一片开阔平静的江面之上,将原本无色的江水渲染出了一片橙红。
远远伫立着的跨江大桥在夕阳的照耀下在江面投射下巨大的阴影, 明明是十分宁静和平的景色,但是其中却又像是弥漫着什么不详暗色的幽影, 仿佛在预示着未来那场惊悚至极的巨大灾难的即将到来。
摇了摇头,藏马将这过于神棍的感想晃出脑海。
他和摩可拿是从早上开始补觉,一直悠悠然地睡到了现在的。
侧头看了窝在自己脸颊旁边睡得正香的白团子一眼,看着对方那鼓鼓的小肚子有规律地上下微微起伏,一张带着可爱红晕的小脸儿上挂着似乎做了什么好梦,因而显得极为喜悦幸福的微笑,妖狐脸上不由现出一丝柔和而宠溺的笑意。
——小家伙大概累坏了吧。
毕竟……强求他做了那样挤压他能力极限的事……
伸手轻轻点了点小家伙软软的耳垂, 藏马轻手轻脚地起身, 走出了卧室。
他订下的是一间相当豪华的顶层套房。
虽然是建设在小型商业街上的旅馆,但是因为临江的关系景色竟然意外地十分不错,藏马步履悠然地踱到冰箱前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转头, 看向客厅里正逐渐现出身形的黑发英灵:
“啊, 迪卢木多,早上好。”
俊美逼人的英灵闻言神色微妙地张了张嘴,最终却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想来,这位性格意外地与外貌并不相符地正直的骑士,应该是不知该怎么回应自家master这时间错乱的问候。
妖狐也不在意,只是举杯示意了一下:
“要来一杯么?”
枪兵马上摇头,“不, 感谢您的好意,吾主。”
藏马被他这过于一板一眼的回应弄得没了脾气。
“都说不用这么毕恭毕敬地对待我了……”
他小声嘀咕,却也因为早上和servant之间的那场交流而知道对方在某些事情上究竟有多么顽固和执拗,而并没有太过坚持下去。
“那么,收获怎么样?”
一边说着,藏马一边走到英灵身边,大大方方地在对方眼前坐下。
在早上花费了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彼此介绍,也商议了一些必要的事情,做过了一番较为深入的沟通以后,藏马和摩可拿回房补眠,枪兵则是拒绝了藏马休息待机的提议,自己主动提出要出去巡视一番。
虽然对剧情的时间点已经相当模糊,但是藏马依稀记得这时距离圣杯战争真正开始还有至少三四天的时间,所有的主要人物都还没有齐集冬木到个全场,他实在不觉得自家英灵此番行动能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不过既然对方要求,那么藏马也不会执意拒绝——既然没有太大的危险,倒不如索性如了对方的愿。
和枪兵原本应该侍从的主人罗德·艾尔梅洛伊相比,妖狐自认自己真心是个温和宽厚的master,即使眼前的枪之骑士一直恪守自己的准则,对藏马毕恭毕敬如若古代骑士侍奉自己唯一的君主,但藏马却并没有表露出丝毫高高在上的意味。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之中,无论英灵还是魔术师都背负得已经足够沉重。
彼此携手并不奢求,但作为拥有同样追求的“同伴”,愉快的合作总比勉强的搭伙要有意义得多。
——当然,藏马和其他参战的魔术师不同。
他对圣杯没有任何渴求,尤其……是在他早就知道那东西的真实面目以后。
所以事实上藏马其实完全可以远远地避开冬木,随意去到哪里都好,想必忙于争夺圣杯的其他六组人马,应该都不会有那个闲余来“追杀”他这个自动退出的竞争者。
然而,藏马却选择了留下。
不为得到圣杯,只为将一切搅乱。
实话说,藏马觉得自己还真的难得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一切都源于之前那一次思维被擅自入侵的事件。
藏马并不知道具体做下这种行为的究竟是谁,但这并不妨碍妖狐心中燃起熊熊的怒火。
而既然不清楚目标,那就引出目标。
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现身呢?
很简单,搅乱这个世界的命运轨迹就可以了。
如果对方真的是守护一方世界的至高意识的话,眼看藏马随意干涉星世的命运之线,是不可能闭上嘴乖乖任由他的吧?
妖狐并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和一个那样强大的“敌人”相对抗,所以他在行动之前做好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准备。
到时候实在打不过,大不了开溜。
反正……他已经大闹过了一场,弄得对方即使不憋闷得内伤,也要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一阵子不是?
性格中的恶劣因子因为这一次被无缘无故地招惹而彻底喷发出来,妖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相当令人胆寒的,柔软到极致的笑容……
一旁的迪卢木多突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寒。
然而看着面前的master那一脸与之前无异的柔和笑意,俊美的枪之骑士默默摇了摇头——他大概是想多了吧……
习惯性地想要半跪下来对君主回报自己一天的收获,然而看到对方不赞同地微微蹙眉,迪卢木多立刻缓下动作,只是更加笔直地站立在原地:
“正如吾主所料,冬木市区里没有任何异常。”
七位servant尚未全部现世,圣杯战争的开始条件也就尚未齐集,这个时候任何一方master和servant都是不会轻举妄动的,枪兵有些懊丧自己之前过于想要在master面前表现,竟然大意地遗漏了这点。
却不想对面的红发少年闻言并未动怒,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比了比他的身边,说出的却是与迪卢木多预料的完全不同的回应:
“知道了,辛苦你了,迪卢木多。来坐下休息一下吧?”
说着,也不等枪兵反对,藏马直接伸手,把人家按坐在了自己身旁。
“正好我们也可以趁这个机会聊聊天什么的,你知道,我早上对你说过,我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魔术师。”
——或者准确点来说,根本就连魔术师都不是。
只不过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现在算是有了那么一点点进展,起码原本以为根本不存在的魔术回路,像是作弊一样一下就开了不知多少条,藏马猜测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况,是因为自己无论用妖力还是念力来转化成魔力,然后在体内开始流转,都会造成比平常魔术师更加优越的效果——
念力本质而言是生命能量,可以通过训练来增加潜在念量,也就是身体存储的念能量的最大上限,而在这一点上,作为妖狐,生命力简直庞大得惊人的藏马,天生就具有平常人所无法比拟的优势。
所以在魔力的储量上,藏马完全可以秒杀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魔术师。
而同时,妖力作为妖狐赖以生存的本能力量,在体内的循环流通可以说是畅通无阻的,当转化而来的大量魔力沿着妖力的轨道而开始在身体里流走,可以说,畅通无阻的流转通道每一条其实都成为了藏马的魔力回路,这让他拥有了几乎可以称之为作弊器一样流畅而庞大的魔力供应,纵使他本人使不出什么高明的魔术,但是在供给servant的方面,这却是一个令人无法不羡慕嫉妒恨的巨大优势。
想想吧,当别人的servant耗尽脑汁为一点点魔力的节省而无法肆意使用强大的技能和宝具的时候,藏马家的servant却可以随意解放宝具……
妖狐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实在开挂开得太狠了。
“所以……这才是那个不明意识狙击我的理由?”
他也不是没有这样猜想过。
只不过,如果理由真是这样,那才更加令妖狐愤怒。
——只因为一个可能性就妄图渗透他的意识篡改他的想法蒙蔽他的判断?
这更不可饶恕。
脸上依然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但是藏马周身骤起的阴沉沉怨气却让枪兵又一次心里打了个突。
……吾主这是生气了呢还是生气了呢?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很不擅长揣摩自家君主想法的黑发美青年默默叹息一声,顺从着对方的意愿在他身边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吾主拥有着十分出色的魔力储量。”
他转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
“所以,请不要妄自菲薄。在我看来,您是非常优秀的master,能够被您所召唤,成为您的servant,我由衷地感到荣幸和喜悦。”
这倒不是枪兵天性中对君主的忠诚让他说出的场面话。
事实上从自家master那里源源不断地传递而来的,近乎没有上限的魔力供应,让迪卢木多在最初的愕然之后,心中装得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自豪。
而自家master过于温和宽容的性格,也让曾经不得不背叛君主,最后又被君主所背叛的枪兵,心中无意识的不安和忧虑减淡了许多,原本只是性格使然甚至是出自无意识的自我救赎和满足的宣誓对对方效忠,也跟着带上了九分的真心。
藏马闻言非常愉快地笑了。
老实说他对迪卢木多成为自己的servant还是十分满意的。
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应召唤而来的七位servant,saber过于正直澄澈,藏马的目的和对方合作根本无从实现。archer不用说,那种老子天下第一其余都是杂碎的气场,和妖狐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内心的心高气傲完全不输人的性格根本相冲。berserker发不发狂都是个麻烦,rider过于自我不好驾驭,caster那种变态恨不得多得越远越好,assassin倒是很符合心意,奈何这个时候已经被人预定走了。
像枪兵这样有自己的原则,但对于君主的命令又会放在优先考虑的类型,妖狐表示十分满意。
而对方如果也能打从心底里认同藏马,那么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好办多了。
“能得到你这样的评价我很高兴,迪卢木多。”
认真地凝视着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妖狐温柔地笑开。
“那么接下来,也要拜托你了。”
被那双澄澈而写满愉悦和信任的翠色眼眸所温柔注视着,枪之骑士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有点脸热。
“愿为您献上您所期望的一切。”
他起身,心悦诚服地跪倒在已经被自己全心接纳的君主面前。
“master。”
抬起头,俊美到令人心悸的脸上带着再虔诚不过的表情,迪卢木多如此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