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捂着略微有些发疼的胸口起身,已经被仆人换上白色振袖的浅草瞳,发觉自己竟又再次醒在千叶的房间,不禁扯出一抹苦笑。缓缓起身环顾四周,才知已是深夜,暗暗庆幸她早已叮嘱苍和紫盾没有她的召唤不得随意出现,不然下午肯定穿帮。想到这里,突然醒觉自己下午干了什么蠢事的她,狠狠地敲了自己一下,郁闷无比。
但愿,白哉没有联想得那么远。不过,其实她不用自作多情,那个人,应该没什么心思会花费在她身上才对。无论是千叶,或是浅草瞳。但朽木宅她是不能再待了,不然明天她又会被八千流放上女刊头条。虽然比较晚,不过这个时候让值夜班的队员帮她开门回队舍,还是没问题的。将斩魄刀别好,浅草瞳拉开纸门步下庭院,却发现庭内那株原本满树繁华的华樱,竟无一叶一花。
“傻瓜,是我自己要离开,关你什么事呢。”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那株华樱树,浅草瞳唇角微微勾起,却带着几分凄清。看来今晚注定无法成眠了。
突然很想在离开之前,再去看一眼,樱花院里那漫天飞舞的樱花呢。轻轻推开庭门,白色身影径直往樱花院而去。既然来了,去看看也好吧,反正,这个时间,也没多少人了。
“这个是……”咽了咽口水,浅草瞳在听到樱花院里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琴声后,怀疑自己是不是遇上脏东西,后来想起自己本来就在尸魂界,除了灵体便是魂魄,而她堂堂死神,竟然怕鬼,不禁失笑。
但这首曲子,除了她,s灵廷应该没有人懂弹才是,怎会……有些迟疑地步入已经改名为千樱院的庭院,漫步在樱花林中,循着琴声向前,却错愕地发现一袭竹青和服的冷清正在抚琴,正是以前千叶曾经弹过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
轻解罗裳
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
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记得那时候千叶摇头晃脑地向朽木白哉读完这首词的时候,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没有再有任何表情了。直到后来怕她太闷骗她学琴艺,她便特意让乐师根据她所唱曲调谱曲供她在练习,在练习一首据说是s灵廷贵族女子必会曲子之余,她一直练习的,便是这首曲子。那段时间的她的确很无赖,为了让某人体会她练琴的辛苦,特地搬了古筝在他书房,整天对冰山弹琴,直到后来某人不得不拜服在她每天数十遍同两首歌的疲劳轰炸,跟她坦白其实当家主母可以不用参加测验的。
到现在,她还记得那双墨玉不自在地望向别处的郁闷,还有向来没有任何表情起伏的脸上,那抹有些可疑的红晕。
只是,尽管六艺精绝,却极少在平时娱人自娱的他,为什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坐在只有落英相伴的千樱院,弹着这首千叶最喜欢的一剪梅。这首曲子,原本便不属于s灵廷,就算用于闲暇自乐,不也有,很多贵族名乐么。
婉转凄清的琴声自修长的手指流出,带着主人的思念,回荡在樱花款款飘落的庭院中,声声慢,一如樱花,独自绽放,独自凋零,却炫艳依旧,无悔、无怨。
呆呆地看着眼前仿佛跟月下飞樱融为一体的男人,晦暗无光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莫非,他在怀念千叶?那个本来就不该在他生命轨迹中出现的千叶,在他的心目中,也多少,占有一席之地么?
其实,她从来没有认为,很爱很爱一个人,那个人,就必须同样很爱自己。只是偶尔会很不甘心,那个人,竟然连一丁点的关注,一丁点的在乎,都不肯分给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月华,竟然连一丝半点,都不肯眷顾于在地上追逐的自己。
这不断重复的曲子,凭吊的是谁,她明白。所以,千叶终究,还是在他心里,多少留下了一些印记。即使到了最后他选择的是绯真,对于千叶,他仍有所怀念,虽然,无关情爱。
悠然而落的花瓣,拂过浅草瞳的脸,不带半分温度,犹如她一直奢望追求的月华,不曾温暖过,不曾冷凝过,曾有的关爱,不过是对于妹妹的责任与义务,所谓的温柔与眷顾,不过是错觉。
当年,千叶的心思,白哉应该很清楚。若不曾遇到绯真,或许,白哉会默许爷爷的安排,一如当初的渡边若莱。可惜,他终究遇上了连向来贵族的矜持与骄傲都可舍弃的绯真,又熟知千叶的个性,明白若不能让她彻底死心断念,此局无解,所以,那夜发生的一切,乃是必然。只是,就算这几不可闻的丝缕思念惦记,证明千叶曾在朽木白哉心里留下痕迹,又如何呢?终究千叶,还是在那天晚上死去了。
对于自己时隔多年,难得几分怨气浮动,浅草不由莞尔。先前怨千叶半点不受人家记挂,如今知道人家深夜抚琴纪念了,却又生出不受月华青睐的怨气来,果然,人心总是不足。但是,这于她,又还有什么关系呢?再多琴声,身为浅草瞳的自己,也领用不得。而她,也不该再记起属于千叶的往事。稍嫌苍白的唇,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准备就此离开的浅草瞳,并不打算惊动抚琴的人。
“醒了。”琴声骤停,朽木白哉定定地看着树下本来打算转身离开的她,在樱花漫舞的千樱院中,簌簌而落的粉樱落于白色振袖上,月华笼罩下镀上一层浅银色的光晕,犹如樱之精灵,仿佛一转眼,就会消失。
“是,给朽木队长添麻烦了,露琪亚没事吧。”突然发觉面对他,心口那种疼痛感轻了些。或许,在他有了绯真之后,她还可以在他的心里占据一些位置,在他们以前一起待过的地方,静静怀念以前的千叶,对于已经彻底“死去”的千叶而言,多少,是个慰藉吧。
“她没事,你呢。”淡淡的语调没有任何情感,如果不是院子太过静谧,浅草瞳都几乎错过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关心。
“我没事。”微微一笑,放下前尘,重回浅草瞳角色的她,突然瞄到看着他旁边的酒瓶,不由酒虫爬动,莫不是她很久没有喝过的樱花酿。
“你内伤没有好,不适合喝酒。”没有错过她惋惜的眼神,白哉淡淡地补多句,“等你伤好了,再请你喝。”
“诶?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思,对上那双宛若深潭的墨玉,浅草瞳略显苍白的脸染上绯色,“那就不打扰朽木队长,我先告辞了。”躬身行了无可挑剔的一礼,不愿过多驻留有着太多回忆地方的浅草,转身离开。
“浅草。”冷清的声音有些波动,叫住那抹宛若即将飞离他生命轨迹的白蝶。
“是?”有些意外的浅草瞳停住脚步,略带讶异地看着月下显得有些梦幻不真的男人,今天晚上的白哉有些多话。
“宅内仆人招待不周么。”看了眼她腰际的斩魄刀,朽木白哉淡淡出声。作为死神半身的斩魄刀,除非是主人有任务或外出,否则在主人日常居住休息的时候,一般都是供于室内。就算借宿客家,除非离开,否则一般斩魄刀不会随身携带。
“说哪里话……白、朽木队长家的仆人很规矩,额,我是说,照顾得很周到。”对上那双略带寒意的墨玉,被猜中打算的浅草瞳弱弱地笑了。
“那么,浅草七席不喜欢朽木宅么。”定定地看着眼前有些心虚的她,冷清的声调中有着淡淡的在意,竟连住一晚,也不愿意么。
“不,不是,”怕被朽木白哉误会她被仆人怠慢,不想仆人无端受难的浅草瞳,不得不据实相告,“我是怕明天女刊又胡乱报道,替朽木队长招惹不必要的流言。”明天再被八千流知道她留宿朽木宅,大概她这辈子翻身无望了。
“不必理会。”冷清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直接将某人的理由三振出局。
“哦。”果然,他是不会在意这么无聊的事情的,她明天还是早点回番队好了。
“我已经派人向浮竹帮你和露琪亚请了三天假期,你不需回番队报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冷清的声调淡淡向她宣告另一个现实。
“哈?”他言下之意是不是现在整个十三番都知道她在朽木宅留宿了?那女刊……那现在是不是就等于整个s灵廷都知道了?完了!
“卯之花队长今天下午很生气,她说,如果你不在朽木宅好好休养的话,大概你的‘旧疾’会再度复发。到时候,她便需要和我讨论你的病情。”平板无奇的语气,转达的话却让浅草瞳彻底断了回番队念想。
“接下来三天,给朽木队长添麻烦了。”卯之花队长你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大腹黑。
“夜深,我送你回去。”看了她单薄的振袖一眼,朽木白哉抱起古筝。
“不……那就有劳朽木队长。”有气无力地应着,浅草瞳已经不想知道明天的女刊会怎么写她了。之前一堆乱七八糟的心情,也在得知自己再度成为女刊封面人物后,烟消云散,只剩郁闷。
墨玉映着浅草瞳垂头丧气的背影,素来下抿的唇线微微上扬。
月色,正浓。
四番队普通伤患医疗室
“昨天巡逻除了浅草七席和露琪亚队员之外,其他人都证实重伤不治。浅草七席在送露琪亚回朽木宅之后,据说伤重昏迷。”
“什么,浅草她,咳咳……”原本在听到报告的某人整个人弹坐起来,却忘了自己几根肋骨刚刚接好,扯到伤口的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海燕大人!”负责每日向他汇报番队情况的都三席急忙上前扶着某过于激动的伤员重新躺好。
“暂时不要乱动比较好哦,海燕副队长。”温柔的声音随着白色羽织进入房间而扬起,湛蓝双眸闪过责备的神色。
“卯之花队长,浅草和露琪亚没事吧?”最近虚结群袭击死神的次数增多,而且成长度跟以往那些小虚杂鱼不在同个等次,浅草的本事他很清楚,但如果还要保护露琪亚,遇到那种程度的袭击会很勉强,特别是,她还有心结没有解开。
“不用担心,浅草七席只是受了些内伤,露琪亚队员没有受伤,浅草七席,是很好的上司呢。”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卯之花打消了志波海燕的疑虑,朝两人略略颔首之后,便往其他病房巡视了。
“恩,她很善良。”咧嘴一笑,包成木乃伊状态的志波海燕已经忘了他身上的伤正是某位善良的女人给的。
“朽木队长已经替浅草七席和露琪亚队员向浮竹队长请假,现在两人都在朽木宅休息呢。海燕大人,你太急躁了。”略带埋怨地看着眼前不论何时都如阳光般耀眼清爽的男人,都勾起一抹温柔的笑。
“也对,很多时候,急不来。”静静看着窗外那片蓝天,志波海燕上扬弧度加深。虽然千叶不恨白哉,但是,她却已经将自己永远剔除在朽木白哉的人生之外。所以,某人接下来,会非常非常的辛苦。因为千叶那个人,一旦决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都,今天天气很好呢。”夜一,你不在,可惜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