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所谓的结果!!”康熙把审问的折子扫到了地上, 可笑。
慎刑司的总管跪在地上, 永和宫上上下下的人都抓了起来,那些个刑法全用了个遍,那些个宫女太监相互攀咬, 顺着线索查出来的居然是永和宫里的粗使宫女在偏殿烧水的时候意外点燃了火苗。永和宫专门有烧水的地方,这宫女一口咬定是大宫女雨兰吩咐的在偏殿烧水沏茶, 在场的几个宫女又说没听到雨兰有这个命令。
至于德妃娘娘的中毒,又牵扯出了庶妃小佟佳氏, 从德妃贴身宫女的房间里搜出了茉莉根的粉末, 查来查去,却查出了这宫女乃是小佟佳氏的眼线,而且有宫女见过这贴身宫女曾经与小佟佳氏身边的宫女交往甚密, 但那宫女却矢口否认下过毒, 直说德妃的左脸颊早就腐烂毁容。
康熙看的怒火高涨,审问了这么些日子, 就审出了这样似是而非的真相?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总管跪在地上频频磕头, 才片刻功夫,额头已经泛起了青紫色。
“够了,给朕滚下去。”康熙坐在龙椅上,表情阴晴不定,若说永和宫被烧是个意外, 那么,德妃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康熙闭目,有些无力, 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后宫的女子,佟佳氏同样是他的表妹,只是年纪略小,他本想看在佟家和孝懿仁皇后的面上,给她一个体面,过些日子便册封她为贵妃,出了这个事儿,还是罢了。
“李德全,这后宫该好好的清洗清洗了,竟然能让如此霸道的□□流入宫中。”康熙眼神阴冷,差不出来又如何,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既然有问题,那就全换了。
李德全躬身应下,退出殿门,远处的天边乌云翻滚,黑压压一片,浓重的仿佛预示着皇宫里的不平静。
而皇子所里的四阿哥,看着手里的纸条,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虽然不知道是谁给额娘下毒,不过能把事儿推到小佟佳氏身上,也算是能人了。
把手中的纸条移到烛火上方,火舌舔过,很快桌面上便落了几点黑灰。四阿哥漫不经心的坐在檀木椅子上,食指弯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叩”声。
四阿哥在皇宫里有着一小股潜藏的势力,这是孝懿仁皇后病逝之前,仔仔细细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四阿哥,不止如此,佟佳氏生前带入皇宫的嫁妆、康熙的赏赐、积攒的份例也全都给了四阿哥,这份情四阿哥全都记在心里,所以四阿哥对佟家比对旁人亲厚了两分。
风声呼呼吹过枫树,那树叶飒飒作响,四阿哥倒是没有怀疑永和宫走水是有人故意放火,这可是大罪,倒是额娘身上的毒有些疑点。
“四哥!!!”十四阿哥怒气冲冲的闯入书房,后面跟着愁眉苦脸的苏培盛,四阿哥的书房一直都是禁地,没有通报不得入内。
四阿哥起身上去两步,袖子不经意的拂过桌面,桌面上沾染的余灰便被扫落在地。
“苏培盛,你先下去罢。”四阿哥冷静的吩咐,转首看向一旁的十四阿哥,微微拧眉:“十四弟,你的规矩学到哪去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四哥怎么还在纠缠这些旁枝末节。你不知道,额娘是被佟佳氏给害死的!!”十四阿哥气恼的瞪着四阿哥,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说。
“这消息你从哪得来的?”四阿哥心头一惊,他暗中动用埋藏的钉子才得了这个消息,怎么十四就知道了。
“今儿一早,我本来要去看额娘的灵堂布置的怎么样了,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听到两个不认识的小太监在窃窃私语,说是佟佳氏买通了额娘身边的贴身宫女,这才下毒害的额娘。”十四阿哥一听四阿哥的问话,眼圈又是一红,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四阿哥走到十四阿哥身旁,手搭在十四阿哥的肩膀上:“十四弟,你想想,如此机密的事儿怎么会从两个小太监嘴里说出来,莫冲动,让人钻了空子。”
居然会走露风声,这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四阿哥不希望十四沾染上这些阴损事儿,但也得让十四阿哥认清形势才是,自觉责任重大的四阿哥开始有条有理的分析着。
德妃想要让十四阿哥认为是小佟佳氏害的她,不过是为了让十四阿哥和四阿哥两人之间有裂痕有间隙而已。只是她没料到,四阿哥会本着爱护弟弟的心儿,细心教导十四阿哥。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让额娘死不瞑目,我不甘心,我想为额娘报仇。”十四阿哥握紧拳头,他不是蠢人,怒火冲昏了头之后,听四阿哥一说,自然知道这消息来的蹊跷,却不能不去想若是真的呢。
“十四弟,你还有四哥呢,先静观其变才是,那幕后主使自然会露出狐狸尾巴。”四阿哥叹了口气,覆上十四阿哥的手,轻拍了两下。
“可是,如果……如果是真的……”十四阿哥期期艾艾的开口,他知晓四哥对逝去的孝懿仁皇后感情很深,明知道不该这么问,却执拗的想要知晓答案。
“十四弟,若是真的,四哥自然不会放过她,我不能让额娘走的不安心。”小佟佳氏虽说是佟佳氏的妹妹,但却是一个庶妹,佟佳氏在世的时候极不待见这庶妹的的生母,面上对小佟佳氏也是淡淡的。若是真的,四阿哥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四哥……”十四阿哥愣了一愣,心里头涌起了丝丝暖意,这才是亲兄弟呢。
只是这个流言到底暗地里传了些,只是被康熙雷厉风行的给掐灭了,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康熙不能容忍皇宫里出现如此丑事。康熙心情不好,不论是皇宫里的妃嫔宫人,还是公主阿哥王公大臣都战战兢兢的夹起尾巴做人。
皇宫中被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有的人被打发去浣衣局有的人则悄然消失。
康熙三十七年八月十三日,德妃乌雅氏逝,康熙谕旨,命礼部按贵妃规格办理丧事。
皇宫中设起了灵堂,入眼便是刺眼的白,常常的幡布低垂下来,偶尔微微摆动,灵堂上哭声一片。而最该伤心的十四阿哥却是木然着脸,双目空洞,无意识一般一张一张的把黄纸扔进火盆中。
十三阿哥看的有些心疼,跪在一旁的蒲团上,接过十四阿哥手上的黄纸,扔进火盆里:“十四弟,心里头难受就哭出来吧。”
“十三哥,我答应过额娘要做巴图鲁,巴图鲁可以流血,不兴流泪的,我会是额娘的骄傲。”十四阿哥声音干涩,双眼通红,双眼有些湿润,到底没有哭出来。
十三阿哥轻轻叹了口气,搂住十四阿哥:“十四弟,别忘了,你还有四哥还有我呢。”
至于康熙,他们皇阿玛的眼中从来都只有一个太子而已,其他的儿子只不过是点缀。
十四阿哥把头靠在十三阿哥的肩膀上,有些疲倦的闭上双眼。
四阿哥看着两个亲密的弟弟,心里头一暖,两个弟弟和睦,也是他乐意看到的,他看着德妃的棺椁,轻声说道:“额娘,你就放心去罢,我会好好照顾十四弟的。”
八月底,德妃下葬,十四阿哥也瘦得快要脱了形,四阿哥极去放心,日日盯着十四阿哥的膳食,虽说为了守孝,每天食素,四阿哥却也嘱咐小厨房每日一碗参汤熬给十四阿哥补身子。
“爷是说禀告万岁爷,让十四阿哥到贝勒府上去住段日子?”宋芷岚意外的看着四阿哥,现在倒成了好哥哥了。
“是啊,我实在不放心十四一人待在宫里,估摸着就是这两个月该搬了。”四阿哥面色平常,虽说要守孝,百日中不能与妻妾共赴巫山,但是白日里还是喜欢来宋芷岚这儿坐坐。
“也是,妾身记得福晋当初去侍疾的时候,德妃娘娘就特地嘱咐福晋好好照顾十四阿哥,没想到……”宋芷岚轻叹了一口气,坏心眼一起,就想戳破德妃的计谋。
“倒是福晋成了最后伺候额娘的人。”四阿哥扯扯嘴角,如今他对德妃的感情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
“妾身倒是听福晋说,那时候并不得见德妃娘娘的面。最后辞别德妃娘娘的时候还隔着一层纱帐呢。”宋芷岚略微有些诧异的说了起来,口里带着惋惜。
“没见过额娘的面……”四阿哥目光一闪,他得的消息里有说德妃并不是红疹而是毁容了,只是他确实见过额娘白纱布下那白皙柔嫩的肌肤。
“是啊,请安的时候,福晋还有些不安,忧心德妃娘娘的病儿呢。”宋芷岚随口说道,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提起一般。
见四阿哥陷入沉思之中,宋芷岚便不再搭话,德妃的计谋并不是全无破绽,康熙没往她身上想,完全是托了救驾的福,而康熙又亲眼所见德妃完好无损的面容,若其他人说德妃容貌已毁,只会让康熙认为是泼脏水在德妃身上,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已。
而四阿哥可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过了十四阿哥那天真冲动的年纪,与德妃的情感并不深厚,又受过德妃的心伤,初闻德妃逝世,确实会心神俱震,难掩悲痛。只是回过神来之后,只要抽丝剥茧,到底能发现些微事实,能知晓多少真相,端看四阿哥有多少手段了。
四阿哥不愧是有耐心的人,趁着替他塔拉氏问诊的由头请来了徐太医,在问诊完之后,四阿哥在书房里端着茶碗并不说话,一旁的徐太医冷汗津津的还算镇定。
“徐太医,我就问问我额娘的红疹是冲撞的什么?”四阿哥淡淡的开口。
“回四贝勒的话,德妃娘娘饮食不洁的当口,又有宫女折来一张红插在花盆中,才使得娘娘起了疹子。”徐太医毕恭毕敬的回话,无论如何他只知道德妃娘娘的病儿就是起了红疹。
“是吗?劳烦徐太医了,苏培盛,送徐太医出去。”四阿哥目光黝黑的盯着徐太医片刻,只看得徐太医心惊肉跳。
待书房里只剩下四阿哥一个人的时候,四阿哥有些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他已经问过十四弟,自打德妃生病之后,即使见十四弟也是隔着面纱,若只是普通的红疹,何必如此遮遮掩掩。若他想的是真的,那简直是太疯狂了。德妃的脸毁了,所以才趁康熙在永和宫的时候,放火烧了永和宫。
四阿哥手脚冰凉,一股子寒气自脚底直往上冒,冷他毛骨悚然,四阿哥几乎不敢想下去,永和宫大火之后,康熙便下了罪己诏,这火预示着天谴啊,若是被皇阿玛知晓……他和十四都完了,怕是会被打落泥潭永无翻身之地。
慢慢的四阿哥眼神狠戾起来,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考虑失败的后果,他得为自己打算,皇阿玛前些日子已经清洗过一遍奴才,显然并没有往德妃身上想,自己要好好的思量思量了。四阿哥紧紧咬住牙根,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