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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姑娘们支持正版~全文首发晋/江/文/学.城  可便是模糊的铜镜, 亦能隐隐照出个影儿来, 苏令蛮睁大双眼, 仔仔细细地端量着。

镜中人脸上的肉长满了,就往脖子下面溜,脖子因此显得又粗又短。

身形丰腴得过了分,襦裙紧紧束在胸前,勒出一层的肉, 一条红痕隐约可见。因为坐着,腹部的赘肉亦松松垮垮地坠着,一层叠一层挤挤挨挨的,桂绿罗群贴在身上, 将一切显露无疑。

房内并不冷, 苏令蛮起身将半袖脱了, 两条浑圆白胖的臂膀露了出来,拍上去, 怕是能发出“啪啪”的响声。

苏令蛮又默默地将半袖穿上了。

她突然有些理解镇哥哥的行为了, 对着镜中人,便是她自己,也绝不会有多欢喜——这, 大约是人之常情了。

以前她一直不肯正视自己, 此时做来, 却也觉得未必多难。

苏令蛮坐了会, 突然想起幼时, 在六岁以前, 她亦是玉雪可爱人人夸赞的,并不如此痴肥——

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开始的?她揉了揉太阳穴,竟是有些记不清那时的记忆了。

“巧心,你进来。”

巧心掀帘进门,关切地问道:“二娘子可是渴了?”

苏令蛮摇摇头,若有所思,“巧心,你还记得,我是何时开始发胖的?”

巧心不意她会问起这个问题,惊讶地抬头望向梳妆镜前的女子。

定州城远在北疆,冬天肃杀阴冷,太阳一向没什么力道,此时懒洋洋地通过窗纱照进来,洒了一地碎光。二娘子恰好被遗落在阴影里,看不清面上神情。

巧心心中微微揪紧,“二娘子你问这个作甚?”她眼前突然浮起一张粉雕玉琢般的小脸来——那是幼时还未发福的二娘子。

说起来,她第一回见二娘子时,还不到四岁,二娘子长得玉雪可爱,如一尊瓷娃娃似的,又精致又漂亮,便现在人人称道的大娘子,亦比不上当时二娘子的一成。是以当夫人将她派到二娘子身边时,她还满心雀跃。

“这你莫管,只需告诉我,可还记得?”

“大约是记得一些,二娘子六岁时,不知怎么大病了一场,城里的大夫是谁瞧也不好,倒是夫人上香遇上一个游方郎中,一剂偏方就给治好了。”巧心对这件事印象极其深刻,当时她还在二娘子旁边打了一月的地铺。

“只是后来,二娘子你便开始一个劲儿地长胖了。”

大约是病过一场,一直迷迷糊糊的关系,苏令蛮对这一段记忆很浅,便巧心说了,她亦是想不起这一截来。

“病过一场?”苏令蛮转过身来,身下特质的椅子被她压得嘎吱嘎吱响,两人俱是习以为常,巧心上前,为她将身上皱了的半袖捋平,才道,“是啊,也不知真的,伺候二娘子便跟吹了气似的,怎么也瘦不下来了。”

“这么说,大约是那贴方剂的关系?”

苏令蛮敲了敲桌子,沉吟半晌道。初时她本还想靠着少食就瘦下来,孰料竟是连喝水都胖,后来干脆就自暴自弃了。

可从那个做了三日的梦里,苏令蛮突然见到了另外一种生活——

那分明就是她自己。

苏令蛮突的起身,重新取了件大麾披上,穿上木屐便往外走,“巧心,小八,你们随我去阿娘那一趟。”

正院离揽月居不远,穿过月亮门,绕过曲池,便已经看到了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翠缕守在门外,见到苏令蛮匆匆行来,福了福身,“二娘子。”

郑妈妈在里头听到动静,赶忙迎了出来,她曾经做过二娘子的乳母,对这个被自己奶大的孩子有份天然的亲近感,笑眯眯道,“二娘子怎的来了?不在屋里多歇息歇息?”

话里的亲昵,让苏令蛮不由面上也带了笑,她嗔道,“郑妈妈,屋里闷得慌,便寻摸着来这看一看了。怎么,阿蛮不能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不是折煞老奴我么,快进,快进。”

郑妈妈掀帘,等苏令蛮一行人入了厅,才压低了声音道,“夫人自花厅回来后便喊着头疼,如今正卧床休息,二娘子不如去看一看?”

苏令蛮朝内室瞧了一眼,大红洒金牡丹纱幔无声地垂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无。她脚步顿了顿,继而又直接往那行去,边走还边问,“可寻过大夫了?”

“大夫还未来,”郑妈妈叹了口气:“夫人打小身子骨便不强健,前几日二娘子病了,夫人熬了几晚睡得不安稳,一早雪又下个不停,来回路上吹风淋了淋雪,这不,人就不舒坦了。”

她没说的是,早先禀告了老爷,孰料老爷已经约了人出去喝花酒,只丢下一句“随便”。

两人小声来去间,苏令蛮已经走到了窗前。

吴氏已然睡着了。

她娟秀的面上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一双拢烟眉微蹙,唇色偏淡,看着便是生了病的模样。吴氏整个身子窝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来,看着像一朵娇怯怯的丁香花。

苏令蛮将手覆到她额头上,发觉有些烫:“约莫是有些烧,大夫何时去请的?”

“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我让前院的小六子驾了马车去的。”

苏令蛮不禁有些后悔,刚刚在花厅说的话太重,便阿娘懦弱了些又如何?她总是疼爱自己的——虽然这疼爱越不过对她丈夫的恭顺。

她帮吴氏轻轻掖了掖被角,见她睡得还算安稳,便示意郑妈妈与她一同出了卧室,一行人蹑着脚轻轻走了出去,没露出丁点任何声响。

抄手游廊外,是一片冰天雪地。积雪将路堵住了,小院内,有几个仆役拿着簸箕在扫雪。苏令蛮一时没说话。

“二娘子叫老奴来,不知所为何事?”

郑妈妈看苏令蛮脸色凝重,不由也端起了肃面。

“郑妈妈对我六岁那年之事,还记得多少?”

“六岁那年……”郑妈妈敲了敲脑袋,突然一拍额道,“当时二娘子生了场大病,过了许久才好。”

这事,她记得真真切切的,毕竟她奶了二娘子有一整年,虽后来被吴氏调回身边,但对二娘子总比对旁人多了几分关心。

“郑妈妈可记得,是什么病?”

“这老奴就不清楚了,那些大夫说的天花乱坠,文绉绉的,实在是记不住。不过大约是风寒引起的……”郑妈妈说道这个,还有些愤愤,“当年若不是大娘子带二娘子去花园池子边玩耍,两人一同落入了池中,二娘子也不会吃这个苦!”

“池子?你是说,我当时与大姐姐一同落入了池子,风寒入体,最后一直不见好?”苏令蛮摇头不解,她怎一点记忆都没有?

“当时二娘子被吓坏了,日日做噩梦,若非大娘子也一起掉进了池子,一番责罚必是少不了的!”郑妈妈叹了口气,“大娘子当时也不过大你一岁罢了。”

不过大娘子身体康健,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就是苦了自家二娘子,活生生受了许久的罪。

“那个给了阿娘偏方的游方郎中,如今可还能寻到?”

郑妈妈疑惑道,“二娘子要寻那游方郎中作甚?”

“郑妈妈,”苏令蛮娇道,“这你就别管了,只需告诉阿蛮,可还能寻得?”

“当日上香,是花妈妈陪着去的,”郑妈妈摇头道,“听夫人说,寻到那游方郎中亦是机缘巧合,哪里还能碰上第二回的?若非当日你大姐姐机灵留下了那郎中,恐怕你这病啊,不知何时才能好呢。”

怎么哪儿都有她?——苏令蛮不免嘀咕了声。

“阿娘上香,与大姐姐有甚关系,怎么就说大姐姐机灵了?”

连无名居士的一首诗作,都能压了他们,那登楼的指望,简直是没有。纵能登楼,那也该让那无名居士才是。

于是接下来发生之事简直可以算是高潮迭起,姐妹二人与舅家表哥之间不可言说之事,引起了这些国子监廪生的莫大兴趣——扬名的机会自是没有了,看看热闹娱乐一番倒也不算白来。

他们一字排开陆续下了高台,任这三人对峙台上将人生作戏,见周边桌椅没有了,不讲究些的直接席地而坐,讲究些的羽扇轻摇,直身看戏——莫说读书人清高,他们委实也藏了一肚子的好奇心。

苏令蛮本打算坏了苏令娴这扬名的意图便不计较,权当两人扯平。

没料吴镇中途出来横插一杠,企图英雄救美,再思及那暗巷幽会,胸口顿时跟吃了只苍蝇般一阵恶心:

“吴镇,我曾说过,往后但凡我苏令蛮所到之处,你便退避三舍。这三舍,你……退了么?”她不愿再叫镇哥哥。

苏令蛮的性子素来激烈,一根肠子通到底,唯独在阿娘身上有些反复,这吴镇嘛……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了。

吴镇语结:“阿蛮妹妹,退婚之事,是我对你不住;可你也委实不必将气都撒到娴妹妹身上,你我之事,与她无关。”

苏令娴刚刚缓和下来的面色,白得几乎可怕。

苏令蛮淘气地眨眨眼,猛地探到苏令娴面前吓了她一跳,笑得直大跌:“镇哥哥啊镇哥哥,枉你长了一副机灵样,这不是将大姐姐丢坑里了。”

这些可与她无关噢。

苏令蛮拍拍手心,幸灾乐祸地想到。

这撇清关系的话一出,简直是在告诉旁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坐实了大姐勾搭妹妹未婚夫的丑事。

苏令娴在定州城里细心经营的好名声,完了。